第14頁 文 / 寄秋
自從和他重逢的那一刻起,昔日特意壓抑的愛戀逐一滲出,她就像十七歲那年一樣,明明在意得要命,還故做大方,一個人躲在房裡哭得心快掏出了。
人家說新的戀曲會沖淡舊的回憶,所以那時離開他之後,她拚命的談戀愛,一個男人又一個男人的換,期望能找得到可以填補她心中空虛感的愛情。
當她對愛情麻木了,感覺也就淡了,有很久的一段時間她不再想起他,也不會被女兒搖醒,問她為什麼哭泣。
她想起一句文謅謅的詩句——兩情若是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他們的感情就是這麼文藝,見鬼的讓她變得不像自己,心口傳來一陣陣抽痛。
她幹麼多事的答應母親要接下這個工作,看著別的女人高高興興地穿著她設計的禮服,走向她心愛的男人,她是豬才會做出這等蠢事。
還有五天。
「說出你的真心話,你一向坦率真誠。」一步步地朝城池攻進,他暗笑著她的遲頓。
於弄睛不屑的一嗤,「難道我要你不結婚你就會乖乖昀聽話?」
他家的老妖婆不可能讓他打退堂鼓,那人太愛操控別人的人生。
「也許。」他不做正面回答,態度保留。
「少來了,難不成你下一句話要向我求婚?」她的表情更加不齒,活像他沒膽子做大事。
「你要嫁我嗎?」沒人瞧見他此刻的眼神是略帶精銳,似在算計什麼。
「不要。」於弄晴一顆頭搖得厲害,她才不自取其辱。
「為何不要?你都二十七歲了。」成熟的二十七歲女人身體,天真的十七歲女孩心靈。
「誰規定女人非要在一定的年紀內結婚,我的三不原則絕不改變。」結婚?!想都別想。
「三不?」
她得意揚揚地如數家珍。「原則一:四十歲以前不結婚。原則二:不談一百次戀愛不結婚。原則三:不賺到五十億不結婚。」
聞言為之失笑的鄭夕問不得不佩服她的推托能力。「很偉大的原則,不過太偉大的原則往往會夭折。」
「你說什麼,你敢瞧不起我的原則?」好呀!殺無赦。
「我欣賞你的原則,但是不敢苟同。」她一定會結婚,在三十歲以前。
或許應該說在二十七歲這年。
「你……算了,不希罕你的瞭解,死氣沉沉的人只適合住墳場。」與死人為伍,半夜湊四腳搓麻將。
他懲罰地咬了她一口。
「啊!你幹麼……」可惡,他太賊了,她幾時如此春光外露?
「我餓了。」而她是最入口的佳餚。
也對,昨夜就沒進食了。她用腳踢了踢他,「去弄個三明治來裹腹,冰箱裡應該還有土司。」
「你叫我去?」有沒有搞錯,他蓄勢待發的元兇正餓著。
「不然要我自己去嗎?你別傻了。」要她進廚房最好先關瓦斯和挪空危險器具,包括任何能移動的物品,例如刀和碗盤。
「你到現在還學不會……」下廚。
話還沒說完,關冰箱的砰聲隱約傳來,他心中警鐘大響的披衣下床。
「你安份點別輕舉妄動,我下去瞧瞧。」她的衝動一向易惹出不少是非。
「幹什麼,抓賊呀!」打了個哈欠,她窩回床鋪抱著枕頭,一副海棠春睡的撩人姿態。
看了一眼的鄭夕問差點忘了樓下的動靜撲向她。「我聽到聲音……」他喉嚨乾澀地一嚥口水。
聲音?!現在幾點了?「別擔心,是我家的老鼠啦!」
「老鼠會開冰箱?!」他不可置信的決定下樓瞧瞧去。
「我家的老鼠會。」再打了個哈欠,睡神找上她。
×××
老鼠?!
好笑又好氣的鄭夕問雙手抱胸,靠在廚房外的霧面玻璃上,靜靜地看著眼前這一幕,冉一次確定她所愛的女子是如何「殘忍」。
那只超大的米老鼠東晃西晃,十分忙碌地切肉絲、剝皮蛋殼,掀掀鍋子看裡頭的米煮得如何,然後又切蔥花什麼的放一邊備用。
不用說,她想煮皮蛋瘦肉粥,麵筋、醬瓜和小魚乾已裝在很可愛的日式小盤子裡,旁邊還有一朵初綻的黃金菊插在水晶瓶裡。
他記得門口的小花圃是種著一片黃金菊,她倒懂得物盡其用美化生活。
一股為人父親的滿足感油然而生,他有一個能讓所有父親都驕傲的能幹女兒。
「啊!媽,你千萬不要碰……呃,是精子老爸呀!」嚇了我一大跳,以為廚房白癡的媽又來自殺。
「我不在意你叫我老爸,但是喊我一聲爸爸我會更高興,不過我能肯定告訴你,我討厭精子老爸這個稱謂。」接過她手邊的工作,他把肉絲和切碎的皮蛋丟進粥裡滾。
「你很挑剔耶!難怪媽說你最龜毛了。」我沒說謊,每次我做事拖拖拉拉時,媽就會罵一句:真像你龜毛的爹。
挑眉一睇,鄭夕問認為被侮辱了。「我不是龜毛,我是深思熟慮。」
「嗯!很好的用詞,下次媽再罵我是發呆的烏龜吃大梁時,我就回她我在思考人生的方向。」意思相同嘛!
他輕笑地重新審視這個女兒,她絕不簡單。「你才十歲不需要憂民憂國,請讓我們大人有發揮的餘地。」
「你很有趣,怎麼和媽說的不一樣?」我要好好想一想,也許是媽記錯了,她有太多的戀愛對象。
媽可不是什麼蕩婦,只是她非常非常的需要愛。設計衣服的人都有些笨,不過像我媽就絕對不是浪漫派的設計師,她有所謂的個人格調。
例如她在和男人交往之前,她先看對方順不順眼,訂下一個月交往期限,若是感覺不錯再走下下一個月的合約,反之則解除愛情合約說再見。
維持最久的是傑生叔叔,有一度我以為他會成為我的繼父,因為媽媽真的很依賴他,幾乎到了不能缺少他的地步。
可是媽卻說傑生叔叔愛她太深,所以她不能愛他。這句話我到現在還找不出答案,大概要等我長到很大時才會明白吧!
「你媽怎麼形容我?」他很想由孩子口中得知,她眼中的自己是個什麼樣的父親。
我很猶豫看著精子……呃,老爸。「你最好不要瞭解得好,你曉得以媽的個性,只有在罵我不好的一面時才會提到你。」
好的像媽媽,壞的像爸爸,很典型的於弄晴會做的事。
「你有不乖的時候?」他不太能相信,她應是那種即使光明正大做了壞事,仍會被稱為好學生的類型。
因為眼神太無辜,清澈得叫人沒法懷疑她。
「不是不乖,而是不聽話,有時候媽媽會叫人做一些很奇怪的事。」我好無奈有那樣的媽。
「像是數癩痢狗身上的疤?」他舉例說明。
對耶!媽就是這種怪人。「有一次她叫我在放生的海龜背上刻著我是三八。我不肯,她就說我像我那個無趣的爹。」
像是遇到知音,鄭夕問大笑地揉揉她的頭髮。「你還好,你媽還曾叫我去偷剃她學校校長的頭髮。」
「你剃了?」太……太好玩了,我也要叫衣仲文去剃火雞老師的腿毛。
「你媽是個叫人很難拒絕的太妹學生,我怕被她揍死。」他開玩笑的道。
喔!又是一個笨蛋。「你很愛媽對不對?」
「是的,我愛她。」他毫無隱瞞的柔了眼波,像是戀愛中的男人。
「你看來很聰明呀!為什麼會愛上像媽那樣的人。」很奇怪,每個男人都愛她。
「你不愛她嗎?」當晴兒愛一個人時,被愛的那個人一定能得到她全部的傾心。他沒對女兒如此說,她還不懂愛情。
「不愛。」我想我的回答讓老爸很驚訝,他看來像個白癡般地瞪著我,好像我是絕種的怪物。
「為什麼?」她……她真是我女兒嗎?
「媽要我不要太愛她。」所以我乖乖聽話嘍!
他鬆了一口氣。「我瞭解你媽的意思,她要你多愛自己。」
她自私,同時也想得遠,一個人不能把愛全寄托在另一個人身上,愛自己才能愛別人。
是嗎?我要思考。「對了,有個老女人要找你。」
「老女人?!」在這裡?
不太可能,沒人知道他待在心愛女子身邊,連喬正軒他都未曾告知。
我比了比他的手機。「電話響的時候你和媽正在忙,所以我就幫你接了。」
而且早知道我就不雞婆,讓它響到自然斷線就好了,幫人家的忙還挨罵,我太無辜了。
「是誰找我?」鄭夕問按了按話鍵查詢來電顯示。
「一個老巫婆。」我很生氣,不想太客氣地稱呼她一聲老太太。
「小晴,不可以學你媽的口氣。」看了上面的電話號碼,他已知道是誰找他了。
「她罵我是來路不明的小雜種,到處亂認父親。」要是我媽早衝過去給她一頓「粗飽」。
「什麼?!」
男人的訝異和女人的憤怒聲同時響起。
「早安,媽。」糟了,媽一定會去找人家拚命。
「早什麼早,人家罵你小雜種,等於罵我是雜種母親。」幸好她餓得受不了地踢跑睡神下樓來,不然不就是白讓人家羞辱了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