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頁 文 / 煓梓
這聲音、這說詞,難道他就是——
「你……你是那位老丈人!」春織掩嘴驚叫道,大不同於先前的沈默,這氣壞了靖軒。
「正是在下。」來人的眼睛眨得更厲害了,也更引燃靖軒的火氣。
「你們兩個人到底在嘀咕些什麼?」靖軒硬生生的插入春織和來人之間,要求一個解釋。
「是這樣的,他托我為他織一件袍子。」春織立即解釋。
「袍子?」靖軒越聽越火大,她竟為別的男人織衣?
「嗯,那件袍子——」
「春織姑娘,你的話太多了。」眼見她快洩密,男子連忙阻止。「你忘了我曾交代你的話?」
男子又提醒她,春織這才想起她答應過這事不能同任何人提起,即使是靖軒。
不得已,她只好連忙住嘴,這情形落在靖軒眼底,相當不是滋味。
「他交代了你什麼?」靖軒凶巴巴地質問春織,教她十分為難。
「這……我不能說。」她一臉抱歉地看著靖軒,希望他能諒解。
「我是你丈夫,有什麼話不能對我說的?」靖軒可不管她有多為難,執意要答案。
「可是我……」他雖然是她夫婿,但承諾就是承諾,壞不得。
「我知道了,他們一定是有什麼姦情不能公開,所以才不敢說!」莊千金好不容易逮著機會,跟人插一腳。
老實說,她的懷疑不無道理,春織向來直言,甚少有事隱瞞,再加上眼前這個公子實在也俊逸得太不像話,極易招來聯想。
「她說的是不是真的?」至少靖軒就這麼想,腦中不斷浮現起春織藏袍子的模樣。好啊,難怪她要遮遮掩掩的,那袍子中八成藏有她和姦夫的秘密。
「我……我……」春織被莊千金歹毒的說法嚇著,突然變得結巴,一時間無法為自己辯解。
「不用問了,一定是這麼回事,否則她怎麼會不敢回答你的話?」正當春織已經夠狼狽,莊千金又來一記重炮,轟得春織更是啞口無言。
事情的真相根本不是如此,為何這個女人能夠這樣不分青紅皂白的冤枉她?
「既然你已經另有意中人了,為何還要與我成親?」甚至把清白的身子送給他,她這舉動是在憐憫他嗎?靖軒不禁茫然地想。
「我根本……」老天!誰來幫忙她把話說清楚?
「靖軒,這你就不懂了,厲害的女人就是這樣。」莊千金又擅自插入春織和靖軒的對話,表情可憎。「表面裝得溫溫柔柔的,暗地裡卻淨做些不堪入目的事,實在過分。」她邊說邊撫著靖軒的胸口,看起來噁心極了。
「春織,你倒是說話呀!」靖軒忍不住怒吼,無法理解為何都已經到了這個時候,她還是不發一言,難道非逼得他相信這女人的話她才甘心?
春織無法說話,是因為她迷惘。她記得在小木屋時他曾說過、曾保證過,日後萬一有什麼事發生,他都會耐心等她把話說完,不會逼她,因為他知道她遲鈍,知道她反應慢半拍,可現在呢?
「你要我說什麼?」她已經懶得說了。「反正你早已把我定罪,我再說什麼都一樣。」一個人的眼神是掩飾不了的,更何況他又表現得如此明顯。
「你聽見了吧,靖軒,她說她和這公子的確有染。」莊千金連忙自行解釋,不放棄任何搶奪靖軒的機會。
「春織,這可是你的真心話?」靖軒大受打擊地推開莊千金,將她晾在一旁。
春織點點頭,他本來就不等她說話,這是事實。
「好,既然如此……這場婚禮也沒有再舉行的必要,不如趁早取消吧!」靖軒狠下心來趕人,眼中蓄滿傷害。「你要取消婚禮?」春織錯愕地問道。
她是點頭了沒錯,可她的意思並非如此啊,她只是不滿為什麼他不等她說出個結果,就擅自將她定罪而已。
「難道你還有更好的主意?」靖軒自嘲地反問。人家都已經明白承認她另有喜歡的對象,他又何必強留呢?
換句話說,他又在趕她了,不問她緣由,不給她私下辯解的機會,一味沈浸在自個兒的想法裡。他還說他會改,根本是……
「春織姑娘若是沒地方可去,倒是可以跟我走,也好讓在下有機會答謝姑娘為我織衣之恩。」眼看著木已成舟,始作俑者這才涼涼地出聲,興味盎然的表情擺明了他在旁足足看了一場好戲,笑得好不愉快。
「好,我跟你走。」春織也不囉唆,一下子就答應突然衝出來鬧場的玉面公子,氣煞靖軒。
「等我一下,我去收拾行李。」她相當有志氣地丟下她的臨別宣言,便回西廂房拎起行李,跟著翩翩公子跑了。
「那我——」莊千金見入主有望,急忙衝向前。
「滾!」靖軒將她一把丟開。「下次再一讓我看見你,我一定宰了你。」
「靖軒……」
「滾!」
於是,兩位身披紅袍的新嫁娘,分別從靖家堡的大門衝出來。只是,她們去的不是同一個方向。
***
陽光點綴蒼翠枝頭,透過樹葉的折射,灑落成雨點,掉落在華美的庭園裡。午後的陽光熾熱灼人,卻怎麼也射不進這座建立在大山中的巨宅,可能和它搭建的方位有關。
昂頭仰望樹梢,靠在大柱旁發愣的春織如是想,她來此巨宅已經有一段時間了,每天每天都是這樣過日子,幾乎沒有例外。
「春織姑娘好興致,咱家這花園還合你的意嗎?」
正當她陷入無聊的冥想,她身後突然出現一名男子如此問她。
「公子這花園很美、很有詩意,可是——」
「可是你每天看,不免覺得無聊。」男子笑呵呵地代她把話說完,走近她身邊看著她。
「這倒是。」春織不禁莞爾,這正是她想說的話。
原來,這位公子便是當日收留春織的人,也是春織承諾一定幫他保密的對象。
「是我害了姑娘。」男子突然輕喟道。「若不是因為我無端出現,春織姑娘早和靖公子拜堂,又何需待在這兒無聊呢。」
「公子你千萬別這麼說。」春織搖頭微笑,提到靖軒不免讓她心痛了一下。
「這和公子無關,我和靖軒……」她不知道該怎麼說,直到真正離開靖軒她才知道自己有多想念他,這種感覺,比針刺還難受。
「對了,怎麼從來不見你把那件袍子穿出來呢,是我織的不好嗎?」為了逃避內心的感受,春織連忙轉移話題。
「春織姑娘織得很好,只是沒有人會把掌譜穿在外頭,所以在下也就沒有穿了。」男子笑呵呵地解釋,聽得春織一愣一愣。
「掌譜?」她驚訝地注視男子。
「是呀!」男子笑著點頭。「在下托姑娘織的正是掌譜,而且是大夥兒爭得頭破血流的『織化掌譜』。」
「可是你說過——」
「在下說過的話我都還記得,只是當時情況特殊,不方便托出實情,所以也就欺騙了姑娘,還望姑娘原諒。」
原來如此。難怪她在織袍子的時候,會覺得越織越不對勁,因為她從沒看過任何一本織譜會像他給的那樣,充滿變化又富生趣,簡直妙不可言。
「公子言重了,我才想好好跟你道謝呢。」春織搖頭笑道。「若不是你信任我,肯將袍子交由我來織,恐怕我這一輩子都無法接觸到如此高深的織譜,謝謝你。」
「不客氣,春織姑娘果然聰慧。」男子點頭微笑。
所謂掌譜即織譜,織譜即掌譜,正因為這兩者是相通的,所以才需懂得紡織的人將其織出,因為光看譜是無法領會其中道理的,愛情也一樣。
「春織姑娘,你日後可有打算?」微笑過後,男子突然如此一問,教春織愣了一下。
「暫時還沒有,過些時候可能會回羽夢館吧!」她有些猶疑地回答,心裡想也許她已經打擾人家了。
「不打算回靖家堡了嗎?」男子再問,春織又愣。
「我……」她能回去嗎?就算她肯,靖軒恐怕也不肯吧。
「在下可否冒昧的請教春織姑娘,你對靖堡主的感覺如何?」看穿她內心的掙扎,男子換個方式問。
她對靖軒的感覺?
「很難說清楚。」春織出口己也想不通。「有時候覺得他好霸道,有時候又覺得他好溫柔,和織譜一樣多變。」他的多變往往讓她無所適從,可從另外一個角度看,他又單純得可愛。
「那麼,春織姑娘是否愛他?」男子接著又問,一步步的探問春織自己也沒有想過的問題。
「愛?」春織再次發愣。「我……我恐怕不曉得愛是什麼,什麼樣的感覺才叫做愛……」從來沒有人跟她提過這些。
「愛一點都不難。」男子搖頭。「你不妨回想一下曾經經歷的感受,便能瞭解我的意思。」接著他又以一雙海上明燈似的眼眸,引領一臉迷惘的春織,教她打開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