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煓梓
「好。」她點頭。「你要怎麼看待我都沒關係,只要給我一台羅織機和一台提花機,我就心滿意足了。」
春織出人意表的回答,又是塞得靖軒啞口無言,照例想拿椅子砸她。
「隨便你,失陪!」他大手一揮,腳跟一旋,又負氣而去。
春織一頭霧水地看著靖軒的背影,腦中閃過一個想法——
或許「武林仲裁者」這個角色,該換人做做看了。
***
混帳女人!
在大廳中的靖軒煩躁地踱步,滿含怨恨的腳步重重地踏在堅實的地上,似乎在和地面比誰比較堅持。
相形之下,剛進門的靖齊腳步則是輕盈得讓人想踹一腳,都怪這個該死的兔崽子,無端扛了個大麻煩回家,還一副不干他事的模樣。
「別瞪著我,老哥,你怨恨的樣子很難看。」靖齊神清氣爽地挑了張椅子坐下,二郎腿蹺得半天高。
「我不瞪你瞪誰,難道瞪老爹?」靖軒抱胸多瞪他兩眼,順道斜瞄紅檀桌上的神主牌位。他們的爹五個月前剛去世,臨死前留給他一個無法躲避的大災難——允婚。
「你本來就該怪爹,是他親口允諾這樁婚事的,可不是我。」靖齊攤開雙手大喊冤枉,無辜的眼也和靖軒瞥往同樣的方向,滿懷心事各自歎息。
兄弟倆不由自主的共同回想起半年前,靖軒被宣告死刑的那一天。想當時他們兄弟三人就像現在一樣坐在花廳裡品茗,慶幸終於可以撈得一天清靜的當頭,他們的爹竟然喝得醉醺醺回來,嘴上笑呵呵。
他們都不知道爹在笑什麼,但直覺得大事不妙。他們的爹平時不喝酒,一喝酒便出事,最有可能發生的事就是又把什麼給賣了。
「爹,你是不是又賣了誰?」靖軒三步跨作兩步連忙扶住他爹搖搖欲墜的身子,沒齒難忘他爹上次喝醉酒的可怕經驗。
前一任的靖堡主醉眼惺忪地把手上的狀紙交給他的大兒子,壓根兒忘了上回他才糊里糊塗賣了他老婆的事。靖軒接過狀紙一看——差點沒昏倒,他爹真的又把人給賣了,只不過這回遭殃的人是他!
「你知不知道你幹了什麼好事?!」靖軒原本握著他爹的手,改為扭住他爹的領子,像對待仇人般咬牙切齒。「知道呀!」他爹咧嘴一笑。「不就是幫你訂了門好親事嘛。」幹啥額冒青筋。
「你、你還敢說!」靖軒的拳頭越勒越緊,靖齊和排行最小的靖偉只得趕忙趨前,一人架住一邊拉開他,免得他失手勒死他們的親爹。
不能怪他們的大哥有這種舉動,上回他們的爹爹喝醉酒,居然把他們的娘給賣了。這若是發生在一般狀況還好解釋,大不了賠錢了事。問題就出在他們的娘親已死,對方又死咬著不放,逼得他們只好把親娘的神主牌位丟給對方,要對方迎回家阿彌陀佛早晚各念三次,祈求一家大小平安。
事情當然就在喧嘩中結束了一場鬧劇,但是從此以後兄弟三人便禁止他們的爹爹喝酒,沒想到他竟又犯了。
「我要掐死你!」
靖軒狂吼,靖齊和靖偉狂拉,他們的爹爹狂笑,瘋狂的記憶至此終止。
「真是一團亂啊!」靖齊搖搖頭,對於半年前那一場爛帳記憶猶新。
「沒錯,事情已經夠亂了,你居然還給我弄來個麻煩的女人。」顯然靖軒也沒忘記多少,臉色就和當時一般慘綠。
「這事不能怪我呀!」靖齊笑開。「本來你就該上京去迎娶人家,老是假裝沒發生這件事,一直做個縮頭烏龜也不成哪!」靖家堡又不是賣烏龜的。
「話說得好聽,被賣掉的人又不是你。」都怪他爹不好。「本來這事大夥兒忘了也就算了,你幹麼吃飽撐著自作聰明跑去迎親?」還害他落個被氣死的命運。
「其實情形還算好嘛,大哥。」見他大哥的頭頂快冒火,靖齊來個好言相勸。「我倒不覺得我是自作聰明,你瞧瞧大嫂,不是三兩下就擺平了一樁武林大事?」
所以說誤打誤撞有時也是好事,眼下便是一例。
怎知他不提還好,越提越糟。
「吠完了沒有,要不要我替你再多叫兩聲?」靖軒冷冷地打掉他二弟的自鳴得意,恨不得殺了他。「那娘們出的餿主意根本是荒誕不經,你居然還為她叫好?」敢情是大夥兒都得了怪病,一味護著她。
「大哥,你這話說得就太不公平了。」靖齊連忙為春織叫屈。「嫂子出的主意哪點荒謬啦?要不是大嫂英明,此刻你還杵在前庭抱著頭髮燒哩。」就光憑她能問倒眾人便值得為她加分,簡直太神奇了嘛。
靖軒被他二弟用話這麼一堵,火氣都不知道該往哪兒消了。雖不甘心,但他二弟說的倒也是事實,多虧那娘們多事,否則此刻他哪能安安穩穩地坐在大廳上和他二弟吵架,恐怕早被江湖上那一班人氣壞腸胃了。
不過……
「你不要嫂子嫂子拚命的叫,我們都還沒拜堂呢!」即使承認他二弟說得有理,靖軒還是不甘敗陣。
「那就想辦法拐她拜堂呀,反正這事又賴不掉。」靖齊順口接說。
這倒是,靖軒不得不承認。
回想半年前他差點掐死他老爹的同時,便曾想盡辦法追查和他爹交換婚狀的老夫婦,無奈對方的行蹤飄忽,讓他就算是想退婚也沒著落。
「大哥,你不要老是心存芥蒂嘛!我看大嫂人也挺好,不但人長得美,脾性又溫順,怪適合靖家堡的。」尤其她的笑容又那麼甜美,根本已經到了凡人無法擋的地步。
對於他二弟的說詞,靖軒一時無言以對。其實他並不是對她的長相有意見,對她甜美的笑容也和眾人一樣無力抵抗,只不過男性的自尊一時拉不下來……
「老哥啊!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你不要等到人家不甩你才來抱頭痛哭,到時我可不同情你哦。」像他這麼靈活的人竟然有如此死腦筋的大哥,實在是……唉!
「誰需要你同情。」懶得理會他二弟那張扭曲的臉,靖軒索性冷哼坐下,算是勉強同意他的話。
靖齊見良機不可失,連忙推波助瀾,更加用力一把。
「大哥,嫂子幫了你這麼一個大忙,你都沒有去看看人家,說聲謝謝,未免太說不過去了吧!」靖齊彷彿確定靖軒一定會聽他話似的邊說邊點頭。
「別點了,我去就是了。」靖軒硬聲答道,及時解救他二弟快點歪的頸子。
「快去呀!」靖齊露出一個欣慰的笑容,暗暗點起一炷香告慰爹親他老在天之靈。
靖軒恨恨地丟下一個怨毒的眼神,隨即轉身而去,往春織臨時居住的西廂房走去。而他身後的靖齊則是樂得跟什麼一樣,連忙命下人備馬,趕著進城去把流連在外的靖偉拎回來,一起慶祝這大好消息。
臭著一張臉的靖軒,可一點都不覺得這事有什麼好值得大肆慶祝的。事實上,他嘔死了,發號施令的位置被人搶了不說,還得低聲下氣跟搶匪說謝謝,教他如何嚥得下這口氣?
他正想痛捶敵人的門板洩恨,未料房門竟然自動打開,害他的美夢成空。
「啊,是你呀?」正推開房門的春織不期然地瞥見一具傾斜的身體和迎面而來的鐵拳,纖腰一彎三兩下就躲過這飛來橫禍,抬頭笑得跟仙子一樣。
哼,平衡感不錯,越來越適合在武林中混了。
「是我。」靖軒心不甘情不願地收起拳頭,瞪著她。
這娘們還真愛笑哪,老是笑個不停。
「有事嗎?」面對他的瞪視,春織一點也不以為意,仍是一逕地微笑,瞇起一雙美眸仔細研究靖軒的表情。「呃……我……咳、咳。」扯到來意,靖軒的臉扭曲得更厲害了,剛毅的臉上浮現出一層薄薄的紅暈。
春織帶笑的眼睛,倏地因他臉部表情的驟然改變而亮了起來。
「咳咳,我來的目的是……」
「先失陪一下!」
一陣清脆興奮的聲音,就這麼硬生生地打斷靖軒好不容易才凝聚起來的謙卑,接著她的人影就不見了。搞什麼鬼?靖軒莫名其妙地看著當他的面甩上的房門,不明白他為何連一句話都還沒能說即吃了閉門羹。可惡!
愕然清醒的靖軒臉色瞬間脹紅,殘暴的十指握得喀喀作響,正想一腳踹掉臭娘兒們的房門時,春織又忽然開門,臉上帶著春風般的笑容,讓他剛起腳的右腿就這麼懸在半空中。
「咦,你在練拳腳嗎?」春織不明就裡地垂看靖軒懸在半空中的腿,頗感興趣地問道。
他當然是在練拳腳,他還立志踹死她這個神經兮兮的女人哩。
「沒有,剛好腳抽筋。」靖軒臉部抽搐地收腿,發誓早晚有一天會被她氣死。
「是嗎?」春織一臉好奇地盯著他的右腿看,怎麼也瞧不出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