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子澄
如果可以安心當他的妻、生他的孩子、與他牽手到老,她寧願當個目不識丁、沒有大腦的蠢婦!上天是否聽得見她的祈求,願不願意與她交易?她要的只是如此單純的想望,卻怎麼拚了命的努力都求不到?!
只怕又是一次癡心妄想,徒落個肝腸寸斷的結局。
找到筆,簽上名字,她拿出爸爸留下的牛皮紙袋,連同讓渡書和私人印鑒,全收放到沈甸甸的袋子裡,然後走到曾是新房的他的房間,輕緩地放在床邊的五斗櫃上。
她承認自己能力不足,沒辦法把薊氏經營得像他一般有聲有色,既然他是爸爸屬意的繼承人,把經營權讓給他沒什麼不好,總比毀在自己手上要好得多。
不是她無情捨得下他,而是她已看破;看破了自己即使努力一輩子,他的眼、他的心都不會看見她的存在。或許上蒼早就決定了他們的未來,不然不會連個孩子都不肯給她,她,放手得心安理得。
就讓他跟真心相愛的女人廝守吧!這是她能為他做的最後一件事了。
拿出床底下的行李箱,塞進幾件常穿的衣物,上鎖,然後將靳家的鑰匙留在大廳的矮几上,步出大門。
走了十來步,她不禁回頭看著身後的建築物,一個她住了三年的臨時住所。
現在她什麼都沒有了,沒有爸爸、沒有公司,沒了丈夫也沒了情愛,更甚者,她連心都沒有了。
她的一切一切,輕忽得似乎不曾存在、不曾擁有,在這一千多個日子裡。
世事實在夠諷刺的了,她和他之間的牽繫,緣起於三年前的情人節;而在經過整整三年的時間,也緣滅在浪漫的情人節,而她,遍體鱗傷。
她咬了咬牙,頭也不回地轉身離去,留下的,除了沈甸甸的情和那只價值不菲的牛皮紙袋,就只有留在流理抬上,那被充分遺忘、散亂糾結的兩坨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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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束了辛妮為金堯壽所舉辦的接風餐會後,靳仲騏在傍晚時分回到家。冬天的夜來得早,他看不到平日應該已亮在庭前的昏黃小燈,整間屋子顯得陰沈嚇人。
「芷薔?」打開門鎖,他扭開客廳的大燈。
她睡了嗎?還是在房裡休息?看到矮几上屬於她的鑰匙,他略微上揚的心稍稍落下,開始在各個角落尋找她的身影。
廚房,沒有;陽台,沒有;因為母親不在,不可能在母親房裡;旋身走進客房,她暫時搬進去睡的房間,還是沒有;那麼只有一個可能,在他的房裡。
推開房門,意外地沒有迎接他的燈光,更沒有看見她在裡頭,那麼她到底跑到哪兒去了?她的鑰匙在家啊!
浴室的門是開著的,自然是不會在裡頭了,他狐疑地坐上床沿,然後,他看到五斗櫃上的牛皮紙袋——
什麼東西?他不記得自己曾放個牛皮紙袋在那裡。
起身拿起袋子,倒出裡面的東西,最先滾出來的是顆印章,上面刻著薊芷薔三個字;接著映入眼瞳的,是一張張散落的文件,躺在最上面的那張紙,上面印著斗大且刺眼的字體——離婚協議書。
他皺起眉,看到上面簽署著她的名字,字跡有點抖,連章都蓋好了。
她想離婚?為什麼?
心頭陡地冒起一絲慌亂,接著他想起自己答應薊志昌的另一個要求——不棄不離。
違背承諾一向不是他的行事作風,她怎能單方面行事,破壞了他的堅持?
難道是為了岳父彌留時,決定不急救的那件事?他可以解釋的,可是她一直沒給他機會,因此錯不在他。
他踱回她暫居的客房,發現她帶走的東西不多,頂多是幾件換洗衣物,他安心了。這表示她不會離開很久,也走得不遠。
該是回到岳父的房子去了,除此之外,他想不出她能去的任何地方……等等,會是到丁培允那兒去了嗎?!
眉心的皺摺加深,他隨即甩甩頭,甩去自己的胡亂猜臆;她不像是會亂來的女人,他該對她有點信心。
明天,明天就去向她解釋清楚,然後接她回家;不然等母親遊玩回來,他就死定了!她可是母親的心肝寶貝,地位遠遠凌駕在他之上。
只是現在該做些什麼好呢?如何才能打發掉多餘的時間呢?他開始漫無目的地穿梭在家裡的每個房間,卻越走越覺得清冷。
哎————好無聊啊!
「「?
薊芷薔的確去了丁培允的住所,但與靳仲騏的想法略有出入,她進去坐了會兒便起身告辭了。
「你太衝動了!」當丁培允知道她自作主張地決定離婚,忍不住責備了幾句。
「薊先生好強的個性,你絕對比任何人都清楚;他向我提了不只一次,說他絕對不急救。
「你知道,我不是你們的家屬,根本不能作任何決定,所以這個責任才會落到靳先生頭上,你這樣做不是委屈了靳先生嗎?」他煩躁地在客廳裡來回踱步,懊惱自己當初的預感果然成真。
這下該怎麼收拾才好?
「爸從沒跟我說過。」薊芷薔一時無法接受這個訊息,她真的誤會仲騏了嗎?
「說了你會答應嗎?」沈重地歎了口氣,丁培允的眼神帶著寵溺。「芷薔,我一直把你當妹妹,你和薊先生的感情我看得一清二楚,倘若薊先生真向你說了,你不僅不會答應,說不定還會極力阻止,你覺得薊先生會這麼笨嗎?」
她不語,低垂的頭顱說明了她可能的做法。
「芷薔,回去吧!」丁培允在她身旁坐下,苦口婆心地勸道。「姻緣不是那麼容易求得來的,你跟靳先生不是一向處得很好?不可以這麼說散就散,你要真的這麼做了,將來一定會後悔!」
後悔?她早就後悔了。
後悔認識他、後悔嫁給他,更後悔愛上他。看她滿心付出後得到什麼?雖然付出不一定有收穫,但連最起碼的注意都得不到,這樣的婚姻,有存在的必要嗎?
如果一切重新來過,她會選擇將薊氏無條件送給靳仲騏,至少,她現在還可以保有一顆心,安安穩穩地在胸膛裡跳動。
「好不好?回去,芷薔。」丁培允看不到她的眼神,只能像個傻瓜一樣盯著她的發線說道。「我想,靳先生一定很著急,快回去,聽話!」
「我知道了,丁大哥。」知道不等於做到,答案只有她能決定。
「那好。」丁培允放心地笑了。「要不要我送你?」
「不用了,我自己走。」走到任何人都找不到的地方。她現在需要的是一個人的安靜生活,不要任何人介入,尤其是靳仲騏;那只會使事情變得更複雜,三角關係是她現在最不需要的情緒和環境。「再見了,丁大哥。」她起身離開丁培允的公寓。
丁培允站在門邊看她走遠,心頭百味雜陳。
還好有他這個證人存在,可以證明靳仲騏的清白,不然這該會是怎樣的一個結局?
「「「
很意外,進辦公室做行程報告的不是詹克勤,而是他的老婆羅怡靜。
一進門,羅怡靜的嘴就沒停過,指著靳仲騏的鼻子聯哩啪啦罵個沒完,吼得靳仲騏是滿臉莫名其妙。
「你慢點激動,好不好?」靳仲騏撫著泛疼的額際,他被轟得耳膜都痛了。「我也在找她,你行行好,能不能告訴我她在哪裡?」
他找薊芷薔找了一個禮拜,可是無從找起。他到過薊志昌的舊居,裡面的老管家說沒見過薊芷薔回去,人,就這麼不見了。$浪漫一生製作$余敏秀旅遊回來,聽他說薊芷薔想結束兩人的婚姻關係,靳家差點沒因此被整個掀了過來;他慶幸目前還能有個安穩的居所,但母親的態度很顯然是打算跟他長期冷戰,而且恐怕得維持到薊芷薔回來為止。
「你有沒有搞錯?!」羅怡靜火爆的性格全被挑起。「跟她進禮堂的是我嗎?她的老公是我嗎?是你耶!靳仲騏,你的老婆失蹤一個禮拜了,你還好意思問我她在哪裡?!」她都快從口裡噴出火來了。
「你不知道嗎?」他瞪她,不相信連她都不知道。
「我要知道才有鬼!」知道還需要殺到他辦公室來嗎?「你到哪裡找過了?」
「她娘家。」他老實回答。經驗告訴他,自首的罪行會輕一些。
「然後呢?」換她瞪他。
「然後?」他愣了下,認真地想了想。「她沒去丁培允那裡。」所以行蹤成謎。
「她朋友呢?你總有認識或見過的吧?」
「沒有。」這絕對是實話。
「你你你……」羅怡靜的眼中冒出火花,熱度幾乎將他烤焦!「你再這麼漫不經心好了,我沒見過有人老公當得比你還easy!」她氣瘋了!
「什麼意思?」他瞇起眼,總算拿正眼看她。
「當芷薔說你們之間疏離得不像夫妻,我還半信半疑,現在我總算瞭解她的意思了!」她想拿顆大石頭砸死他那顆豬腦袋。「你摸摸自己的良心,她是怎麼對你,而你,又是怎麼對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