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文 / 子澄
先是爸爸的病,她無能為力又無法放下;現在他的身邊又出現了他的最愛,這是不是意味著他倆緣分將盡、終會分離?!
「抱歉,份量可能得多一點,我帶了同事回來吃飯。」習慣使然,脫口而出的話語依舊生疏有禮。
「好。」她閉了閉眼,小心不讓菜刀滑過自己的手指。
同事?真的只是同事嗎?她不敢問也問不出口,怕得到的是令人心碎的答案。
此時此刻她情願當一隻鴕鳥,一隻把頭埋在沙堆裡的鴕鳥,只要不戳破表面維持的假象,她或許還可以多擁有他一些時日……
父親的病耗去她太多力量,她確定自己無法在這耗弱的時刻承受更多苦痛。
「……麻煩你了。」他張了張嘴,原想說些什麼,卻終究只說了飽含距離的四個字。「我出去陪陪他們。」
「嗯。」過了好久,她才找到發聲的方式,而他,早就走出廚房——
晶瑩的淚珠一滴滴落在切好的肉絲上面,不知道這樣烹調出來的菜色,會不會太鹹????
餐桌上的氣氛無限詭譎,每個人看起來都若有所思,卻讓任何人都看不清彼此心裡頭的想法。
席間,他們意外多了一位訪客,一位料想不到的訪客——丁培允。
「抱歉,薊先生有些東西要我今天一定得交給芷薔,不好意思打擾到你們吃飯。」由於他到醫院的時間正好跟薊芷薔錯開,所以他不得不再次踏足靳家。
「丁先生,留下來一起用吧!」薊芷薔木然地接過了培允遞給她的牛皮紙袋,她還暗自思忖這厚厚的一疊會是什麼東西,余敏秀便開口留人了。
「呃,不用麻煩了,我還得到醫院去看看薊先生。」他孤家寡人一個,下了班後又往返於醫院與靳家之間,肚子裡自然是空無一物,此刻還不識相地咕嚕作響。
「丁大哥。」薊芷薔距離丁培允最近,自然聽見他肚子裡傳出的哀嚎聲,她不覺露出一抹笑。「既然我婆婆都這麼說了,不如你就留下來跟我們一起用餐吧!」
何況人家是來幫自已送東西的,讓他空腹而返,太不道德。
「這……好吧。」不是他嘴饞,也不是他愛賴著不走,實在是薊芷薔的臉色太過蒼白,讓他一雙腿怎麼也走不開。
看客廳裡頭食客眾多,怎麼她還一臉快昏倒的樣子,是裡面有她不喜歡的人嗎?還是有人不長眼地找她穢氣?他倒要留下來看看,誰敢對她這個靳家的年輕女主人不敬?!
一見丁培允高大的身形進了門,眾人自然地在薊芷薔身邊多空出一個位置,而丁培允也不覺不妥地自然落座。
靳仲騏微微蹙著眉心,他沒有忽略薊芷蓄剛才對這傢伙露出的笑容。
不知怎地,他就是看這個大塊頭不順眼,尤其當他站在芷薔身邊,一股控制不住的氣悶便直竄腦門,怎麼都無法舒坦!
「靳先生,打擾了。」丁培允看了眼靳仲騏,陡地咧開嘴笑。
「丁先生別客氣,當在自己家裡就行了。」客套話人人會說,在商場上戰無不克的靳仲騏尤其說得特好。
在場的眾人各自互相介紹了下,免不了又是一陣名片在餐桌上交會,隔空飛來飛去,之後才各自拿起碗筷吃將起來。
詹克勤眨了眨眼。哎喲!這個局勢怎麼越來越怪異了咧?
靳仲騏旁邊坐著辛妮,薊芷薔身邊坐著的是剛進門的大個子,而兩夫妻之間卻杵著個靳媽,怎麼看都不協調,這家子怎會坐成這副模樣?!
早知道就由他來配座。
如果由他配座的話,他會把靳媽移到靳仲騏的左邊,讓薊芷薔坐在仲騏的右邊,那靳媽就會「適時」地隔開仲騏和辛妮。而老婆大人呢,就安排在薊芷薔右側,他正好名正言順地坐在老婆旁邊,正好把大個子和辛妮擺在一起。噢!完美極了。
看著詹克勤面露難色,一會兒又露出傻笑,羅怡靜不禁撫著額頭歎了口氣;以她對老公的瞭解,他一定又在天馬行空地亂想一通了!
從頭到尾,餐桌上交戰的都是社交辭令,每個人或多或少地交換一下心得,唯有薊芷薔,她是唯一安靜無聲、默默吃飯的人。
偶爾,靳仲騏瞧不出任何情緒的眼會落在她臉上;偶爾,丁培允略帶關心的神色會閃過她低垂的發;偶爾,流轉在她和靳仲騏、辛妮之間的,是余敏秀憂心仲仲的目光,薊芷薔卻始終低垂著頭,不曾發現。
而看得透徹瞭然的,則是一直冷眼旁觀的羅怡靜。
不是說辛妮已另嫁良人,而那人也即將來台,那麼老公和靳媽又有什麼好擔心的?人家的目的又不是在靳仲騏身上,只不過想向他學點商場上的應對伎倆,這根本不值得大驚小怪。
還有,那個大個子看那小媳婦的眼神不像另有所圖,因為很少人會用那麼清明的眼看著心存意圖的對象,這個假設應該也在老公天馬行空的設想之外,馬上又可以刷掉另一個麻煩點。
在她看來,真正有問題的是靳仲騏和薊芷薔兩夫妻。
雖然她不知道靳仲騏和薊芷薔之間發生了什麼事,但她可以肯定那個兩人的問題不小;她從沒見過一對夫妻在飯桌上,從頭到尾沒說過半句話……喔!!不是沒有,而是只有那種即將離婚的夫妻才會出現這種狀況,所以問題肯定很大條!
看在老公如此緊張的分上,她或許可以找時間跟薊芷薔聊一聊,聊聊女人家的想法、女人家的心事,順便聊聊她的煩心事,搞不好可以用她的「奶油桂花手」,挽救一樁可憐的婚姻也說不定。
啊!真令人期待啊————
第七章
靳仲騏盡責地等候客人全數離去,並確定母親已入房休息後,才回房準備休息。
「芷薔?」房裡的燈已經關了,他脫掉衣服換上睡袍,輕手輕腳地爬上床。「你睡了嗎?」
薊芷薔背對著他,感覺他的體重壓沈了身後的床鋪,她緩緩睜開眼盯著焦距模糊的五斗櫃,抿緊唇沈默不語。
耳畔漾開淺淺的歎息,靳仲騏溫暖的手臂陡然輕緩地環住她的腰,微一使力,將她拉入懷裡,讓她瘦削的背脊靠在他胸前,她甚至可以聽見他胸腔裡心臟躍動的聲音。
湊近她頸窩,聞嗅她發間淡淡的洗髮精香味,也不管她是否早已入睡,他輕淺的在她耳邊低語。「謝謝你讓我們享受一頓豐盛的晚餐上一股心酸突地竄上心窩,她不敢相信這是一直對自己冷情以待的丈夫所會做出的舉動,雖然他的話依舊生疏有禮,可他的舉止和動作卻柔情滿溢,跟說出來的話語極不搭嘎。
他為什麼突然對自己溫柔了起來?
不是有人說,男人之所以會表現得不同以往,泰半是因為心虛。
他也是心虛嗎?為什麼心虛?是因為辛妮嗎?如果真是如此,她寧願不要他虛偽的溫柔……
那帶有掩蓋意味的溫柔假象,對她而言,不啻是另一種更尖銳殘酷的無形傷害!
「芷薔,」感覺她的肩細細抽動,他敏感地發覺她的情緒波動。「怎麼了?是不是哭了?」怎麼好端端的就哭了?什麼事困擾她了?
薊芷薔還是不說話,只是一逕兒地搖頭,眼淚抑不住地流個不停。
「你別老是哭啊!」用力將她翻過身,將她的頭按進胸口。「你最近好愛哭,到底怎麼了?不哭好不好?」是呀,感覺從岳父入院後,眼淚似乎就不曾離開過她的眸,說真的,他很不習慣。
他不安慰還好,聽他這麼一誘哄,她更是無法自抑地落淚,哭音由他的胸口問聲傳出,就像一曲哀傷的小調,輕輕淺淺地敲進他的耳膜。
哎呀!現在到底是什麼情況?她幹麼哭個不停?再哭下去,他們身下的軟床可就要變成水床了!
手忙腳亂地抬起她的下顎,淚痕交錯的小臉映入他深不見底的黑瞳,那股說不出的沈悶鬱氣霍地又竄上心頭;他說不出所以然地低頭吮去她的淚,鹹鹹濕濕的,有她的味道。
「別這樣……」她赧紅了臉,不敢放任自己承受更多。
不要對她這麼溫柔。因為即使理智不斷告知她這全是假象,她仍免不了會耽溺其中,畢竟她終究是個女人,一個滿心期待愛情的脆弱女人。
「為什麼不?」她的羞澀輕易挑起他的熊熊慾念,他很驚訝這一點從未因時間流逝而改變,而她往往根本什麼都沒做。「我們很久沒在一起了。」
他的聲音變得沙啞而低沈,俯身用牙齒輕咬她紅嫩的唇瓣,催促著她張開小嘴承接他熱切的吻;今夜的他,心情異常浮動,隱隱覺得好像自己將失去什麼似的,他不覺抱緊她柔軟香馥的嬌軀,彷彿這樣會讓他稍感心安……
「仲騏……」他知道他現在抱的是她嗎?!她是薊芷薔,不是他心愛的女人,為什麼他還可以如此激切地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