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文 / 尉菁
他一來,就自個兒找位置坐下,根本不用雲姜招呼,那是因為他知道要等她招呼他,只怕他這兩條腿都站麻了,還不見她開口。
「你在氣什麼?」他給自己倒了一杯水,悠閒地與她聊開。
「氣你幹嘛天天來!」雲姜還是板著一張臉,不給他好臉色瞧。
「我天天來看你不好嗎?」別人還求不到呢!
「當然不好。」雲姜直言道。
「為什麼?」
「因為你不知道下人們傳得有多難聽。」今天早上她路經大宅,聽到幾個下人在那碎嘴、說閒話,沒想到他們談的對象就是她。
「下人們都說什麼?」
「說你想娶我。」她才沒打算嫁人。
「我是想娶你,所以他們沒誤傳。」他趕快將心事攤在陽光下。
「梁景元,你別說渾話。你跟我分明只是在作戲。」他們說好了,她讓他親近,好換取她的自由,省得她爹一天到晚讓她去陪那些達官貴人們。「我們當初是怎麼協議的,你忘了嗎?」
「我沒忘。」
「沒忘你還敢當著我的面說這事!」她都快氣死了。
「我沒忘,但我反悔了。」
「反悔了?」雲姜乍聽,還不知道他說的是怎麼一回事。
「我喜歡上你了。我不想跟你只當朋友。」愈跟她親近,他愈喜歡她。這種情緒一堆積久了,他便不吐不快,但他沒想到這樣會嚇著她。
「我不會喜歡你的。」她斷然拒絕他的示好。
『為什麼?」梁景元自覺自己長得還不錯,並不討人厭。「你幹嘛這麼排斥我?」
「我不是排斥你。」
「那為什麼不接受我?」他不懂。
「因為我只當你是朋友。」他人好,長相也不差,但她對他的感覺卻離男女情愛還有一大段距離。
「但我還是喜歡你,你怎麼說呢?」他表明他的決心。
雲姜讓他無賴的行為給逼急了,只好忙道:「那……哪……我就不理你。」
「真的嗎?」不會吧?
「真的。」雲姜篤定地點頭。她不要無謂的閒言閒語在她身邊流竄,她討厭那種麻煩,所以,如果他不願意斬斷邪念,那他們兩個還是不要來往好了,省得日後糾纏不清。
「那……我今天要去打獵。」梁景元莫名其妙地來上這麼一句。
「打獵!」雲姜的眼睛馬上為之一亮。
「既然你不理我,那我就不邀你去了。」他故作惋惜地說,還背過身要走人。
雲姜急了,她追著他跑、追著他問:「為什麼不邀我去」』她拉住他的衣袖,他要是不把話說清楚,今兒個就別想離開。
梁景元笑口吟吟地口頭問她,「你剛剛不是說不理我了嗎?那我邀你……」
「我去、我去、我會去的。」她迫不及待地點頭,臉上一片期待。她從來沒出過東大門一步,是他來到她的世界、來到她的生命,給了她不同的驚喜。
因為他,所以她每天都能出門;因為他,所以她每天都能見識到不同的驚喜。
「我從來沒打獵過。」她說,臉上有著央求的表情,那表情就像只可憐的小狗,他如果有良知就不該再逗著她玩,但誰讓她剛剛拒絕他拒絕得那麼快。
他忍不住又鬧她。「那你不管別人的閒言閒語了?」
「不管了。」她搖頭決定不理會流言了。
「可我還是喜歡你。」他告訴她他的想法。
「那是你家的事,反正我是不會喜歡你的。」雲姜自有應變之道。
「嘿!你說話能留點顏面給我嗎?」他垮了眉,眉頭倒成八字,但眼底卻藏著笑意。那是寵她、疼她的笑。
雲姜吸起小嘴嘟嚷,「這裡又沒外人。」
「沒外人,可你的話也一樣傷人。」
「我只是實話實說。」她從來都有誠實的美德。
「可卻說得太滿了,你現在不喜歡我,不代表你日後也一樣不會喜歡我。」他提醒她凡事都有意外發生的時候。
「不會的,因為我只當你是哥兒們。」她對他沒別的情愫,這點雲姜十分清楚。
見她堅持,梁景元不再繞著這話題轉。總之,他待她的心不變,日後要是她真懂他,她會願意的。
梁景元如此樂觀,也就不再為難雲姜一定得在這時應允她的追求。
「走吧!去換套男裝。」他自然而然地拉起她的手。
「換男裝!幹嘛?」
「你不是要打獵嗎?」
「打獵就得換男裝?」不懂。
「要不,你想回來之後,讓你爹爹砍了你的雙腳嗎?」他指出重點。
「由你帶著,我爹爹才不管我要做什麼呢!」這就是她跟他在一起的主因。
「怎麼?原來你就是為了圖個方便,所以才跟我做朋友的是不是?」他忍不住伸出手指戳點她的鼻尖。
「知道就好。」她笑著離開,折身返回屋裡頭去換男裝。
而她的一顰一笑就這麼印在梁景元的心坎裡,久久揮之不去。他心裡清楚,這一世他要娶的媳婦就是她了。
「這山雉我們要怎麼辦?」雲姜手裡抱著那只剛獵到的雞,昂著臉殷殷詢問梁景元的意見。
她那眼神他今天見了好幾次。「小姐,你不會又想放生了吧?你要真的連山雉都放了,那麼我們這次上山,可是一點收穫都沒有,更何況,你平常吃雞肉吧?」
「吃呀!」她點頭。
「既然吃,那就沒必要放生了是不是?」他把她懷裡抱著的雞給拎過來。
他打獵的成績從來沒像今天這麼差過,只獵到一隻山雉,而且,她還打算放了它!算一算,她今天到底放生了多少獵物?
一隻羊、一頭鹿跟一隻山豬,還有一隻小白兔!而最可惜的莫過於那頭鹿了,那對鹿角多美啊!梁景元回想著,而雲姜見他失魂落魄,拉拉他的衣袖喚他回神。
「喂——」她喚他。
他皺起眉。「什麼喂呀喂的,你就不能叫我一聲梁大哥嗎?」他又戳她頭。
「好嘛、好嘛!梁大哥就梁大哥,你說話就說話,做啥老戳我的頭呢?好痛耶!」她揉揉額際,又興奮地盯著梁景元看。
「做什麼?」他一看她的眼神,就知道她又有事相求我們待會兒要去哪?」她還沒玩夠。
「送你回家啊!」
「可天色還早呢!」她還想到處逛逛。
「姑娘,你玩瘋了呀?現在都什麼時辰了你還說早!」她可是個姑娘家耶!
「可天還沒暗。」
「要是天暗了我才送你回去,我豈不是要讓你爹砍了嗎?」梁景元睨了她一眼,要她安分些,且抱著她送她上馬。
雲姜頻頻回頭,懇求道:「別這麼早送我回家,我一回去就像鳥兒回到了籠子裡,一點都不快樂。」
「不快樂?那好呀!你選個日子嫁給我,我帶你離開那個大鳥籠。」他是真心的。
「你說什麼呀你!」雲姜卻沒將他的話當一回事。
「說真心話呀!怎麼?你聽不出來嗎?」他翻身上馬,與她共乘一騎。
見他又舊事重提,雲姜悶著嗓子不說話了。
見她悶悶不樂,他又於心不忍。「好吧!咱們上館子用完膳後再回去,這樣總成了吧?我的小祖宗。」
「真的?」聽他允諾,她眼睛又是一亮。
「就知道你貪玩。拿吃喝玩樂來哄你消氣絕沒錯。」他已很瞭解她了。
「我才不是貪玩呢!我只是不想回到那個家。我們那個家你是見過的,死氣沉沉,總悶得我透不過氣來,而我爹又一天到晚只想著如何依龍攀鳳的事,三天兩頭在家裡辦宴會,我光是應付那些權貴子弟,頭就疼了。」
「姑娘,嘴上留情,我可也是去你家看戲時才認識你的。」梁景元提醒她道。
「你不一樣。」在她心中,他與眾人不同。
「我怎麼不一樣來著?」
「你太好,不像那些紈褲子弟一樣目光短淺,浮浮躁躁的。」
「沒想到我在你心中的形象這麼好!那你還不嫁我,要嫁給誰?」他又在戲弄她了。
雲姜見他又提起這事,扁起嘴不與他說話了。
他們就這麼一路大眼瞪小眼,瞪到了「陸家莊」。
陸家莊裡賣酒賣飯,還有小姑娘在唱曲。梁景元挑了個上好的位置坐下,這才開始點菜;而雲姜拿著菜單,兩個眼珠子睜得大大的。
「怎麼這菜單子寫的,我全看不懂?」雲姜換了個椅子,坐到梁景元身邊去,她挨著他的身於,小聲地問。
「你不識字啊!」他取笑她。
她瞪了他一眼。「你才不識字呢!」她應了他一聲。「我是說,這……這……這……這是什麼?什麼是皮搭皮?這麼怪的名兒,那是什麼呀。」她怎麼都沒聽過?
「皮搭皮就是豬耳朵。」他同她解釋。
「那皮裡皮呢?」好怪。
「豬尾巴。」
「那肉裡肉呢?」好大的學問。
「豬舌頭。」
「那熟裡熟呢?」天哪!多新鮮的事。
「豬肚囉!」
雲姜一個個問,梁景元不厭其煩地一個個答。雲姜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這世間真是到哪都是學問,就連吃個飯也不例外。
「那給我來個皮搭皮、皮裡皮跟熟裡熟吧。」雲姜點了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