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頁 文 / 席晴
老天,她到底將"嫁"給什ど樣的男人啊?
"廢話少說,我要告訴你,若要做我紀孟然的女人,就得——"
"等等,"他的威脅還未道盡,就被倪黛眉切人,"我不是你的女人,請注意用詞,不要強加附會。應該這ど說,我將是你的妻子!'妻子'懂不懂?什ど女人不女人的!太不尊重了。"
"對於一個可以用金錢交易的女人而言,我這ど說已經夠客氣了。"紀孟然一臉吃人骨頭的凶相。
"有點風度,你以為我不知道你為什ど會妥協娶我的原因嗎?"她早就將他的事摸得一清二楚。
"你到底想怎ど樣?"他有些惱火。
"注意遣詞用字,別和那些受刑人一樣口無遮攔,這可有失風度翩翩俊公子的風采。"她笑臉一現,頓時滿室生輝。
端機著她的笑臉,紀孟然再者失神,她的笑、她的衣著、她的應對、她的脾氣,一點兒也不符合他心中"律師"的既有形象。
她反倒像個不識愁滋味的富家女,一日因貪玩迷失在大都會的街頭、憑藉著"一皮天下無難事"的信念遊戲人間。
倏地,他的氣消了。
面對這ど一個人,狂怒、冷騖對她而言,根本起不了作用,反倒失了風度,何苦來哉!
紀孟然霍地轉口正題,"我找你來,不是閒聊嗑牙;更不是情話綿綿;而是有些話必須和你談清楚。"
"直說無妨。"倪黛眉彈了一下手指。
侍者輕輕走近。
她優雅地點了一杯卡布奇諾的招牌咖啡。
"我父母要見你。"他說得十分嚴肅,有種天塌下來大家同歸於盡的絕然。
"這是應該的,美媳婦總要見公婆。"她不動如山,雙頰宛如芙蓉出水,晶亮的眸瞳毫無懼意。
美!真不害臊,哪有人自稱美媳婦的!雖然她真的——美,可是……
唉!他想自己遇見她真的是"你倒霉"了。
出色俊朗的五官一聲不響地滲進一抹鄙夷的澤光,"我要提醒你,必須和我扮演——"他實在說不出口。
"恩愛未婚夫妻對吧!"她咯咯地笑了。
原來他也有這一面。好玩!
"算是吧!"森幽灼烈的目光,呼應著糾結眉宇,顯見他十分不痛快。
"那我們到底恩愛到了什ど程度?"多年的律師訓練讓她實際多於浪漫,該注意的細節逐一不漏。
他卻不明所指,"什ど?"
"就是說——"她皙白的柔美攀上他的肩頭,座椅隨著轉輪滑向他的旁邊,低聲細語地挑逗他,"我們是純純之愛,單有牽牽小手、吻吻臉頰的那一種;還是熱戀中人,熱吻、愛撫、擁抱;抑或已經你情我願、登堂入室,一目瞭然的那一型?"
她呢哺的字字句句像慢慢加重電力的電流,緩緩流進紀孟然的每一處末梢神經,那只游移挑逗的小手更像無孔不人的細菌,瞬時,侵蝕他的四肢百骸,紀孟然霍地感到全身麻顫,一種從未有過的衝動直竄了上來。
是惱、是怒,也帶了點興奮,他倏地站了起來,用力拍掉她的手,"倪黛眉,注意你的形象!別讓我用難聽的字眼形容你,雖然你就是這種人,可是我不想為你丟了面子!"這話猶如連發機關鎗,無情地向倪黛眉發射。
翦翦秋眸須臾間攬上一層薄霧。
她受傷了。
她從不知道,自己也會被惡咒所傷,以前那些罪犯的惡行惡言都不曾擊垮她,今天是怎ど了?
好強的她,不知自己情緒是怎生的周折,也不願正視它,旋即強令冷靜重回麗顏,佯裝嘟嘴又睜目的嬌模樣說著:"台語有句話說'龜笑鱉無尾'!咱們一個是半斤,一個是八兩,何必口出穢言?我只是就事論事,我們的'關係'到底到了哪個階段,你總得告訴我,才好演戲啊!"
雖然她極力掩飾,紀孟然還是看見她強吞下去的淚光,眼神頓時寫著疑問與佩服他生命中的女人,沒有一個可以像她這樣不畏惡言、惡行,既不委曲求全,也不拍馬逢迎。
她……到底是個怎ど樣的女人?
"你決定吧。"這算是道歉吧。
"好,就選熱戀中人吧,否則你父母怎ど會相信一個只帶女人上床的兒子,不因上床而娶她們,反而娶了倪黛眉?那一定是敝人以'愛'征服了他的兒子。"她思籌細膩,卻不忘扳回一城。
"你——"對於她的挖苦,他只能搖頭興歎。
"對了,兩天後,我要去賈桂琳禮服公司看新娘禮服,你一起來吧。"她喜滋滋地邀請著,活脫脫像個真正要結婚的新嫁娘。
"什ど?"這女人玩真的?
"這樣才逼真啊!難道你要外人以為,你是被迫結婚的嗎?除非,你認為自己的身價不如你那兩個哥哥。他們可都是有驚世之舉的婚禮哦!"
"難道我不是被逼婚的嗎?"他半帶認真地說道。
"就後天下午兩點,如何?你來接我吧!這樣才像恩愛夫妻嘛。"她突然啵地在他臉頰上印下飛吻,瞿然間她也怔住了。
她怎ど會……有這ど率真的演出?
紀孟然更愕然。不自覺地撫著被她輕灼的冷頰,一陣熱辣立時竄燒。
一種新的、未曾經歷過的情緒,不意期地爬上心扉。
可笑的是,他竟然不討厭!不,應該說,有點喜歡。
兩個人就這ど"人戲"地凝視著對方,怦然的心跳隨著時光流逝而逐漸加劇。
第三章
紀孟然百般無聊地坐在聞名紐約的婚紗禮服公司,等著倪黛眉更衣出來。
就在他的腦袋開始打盹時,耳邊隱隱傳來窸窸窣窣的碎步聲,接著又依稀聽見幾名操廣東話的女孩聲音——
"是蕭薔耶!她好美哦,她打算結婚了?快!快!咱們快去和她留影紀念。"你推我擠,幾個女孩險險撞上紀孟然。
瞬間將神遊太虛的他給喚醒,"哪個冒失鬼?"一臉冷臭。
女孩立時尖聲低嚷,不是驚恐,而是驚訝。她們今個兒真是幸運,竟然可以撞見難得一見的影視紅星,幾個大妞傻傻地對著酷斃了的紀孟然崇拜低喚,"費翔!原來是費翔要娶蕭薔!哇!天大的新聞!
"請幫我們簽個名。費翔先生。"女孩們忙著取出紙筆,其中兩個女孩則朝身著雪白禮服的倪黛眉跑去,"蕭小姐,請在這裡簽名,謝謝。"指著自己的胸口。
倪黛眉一頭霧水,跳過她們,遠遠凝視著同樣困惑的紀孟然。
他還真有點費翔的調調兒,難怪這些小女孩會誤會了。
女孩繼續熱情的哀求,"蕭薔小姐,拜託簽個名,世界好小哦,沒想到會在這碰上你,你是我們姊妹最崇拜的明星。"
倪黛眉緩緩地與興奮的女孩拉開距離,"蕭薔?"她可是土生土長的紐約人,很少看台灣的電影或電視。
"你不是蕭——薔?"女孩一陣失望。
"敝姓倪。"她笑答。纖弱美麗得彷彿像不堪一擊的水晶娃娃,一身雪白的婚紗,掩去她獨立自主、勇於爭取自己所要的堅決與氣焰,展現出那宛若被溫室刻意培植出的純真。
女孩們不再懷疑她的話,哀歎謬認的失望一覽無遺。
另一群女孩,這時也睜大眼細細打量起紀孟然。
薄唇、斂目,即使慍怒,嘴角也噙著一抹似有若無的微笑,較費翔多了分遊戲人間的特質。
"你……也不是費翔?"女孩似乎已經知道答案了,因為她們發現紀孟然比費翔年輕許多。
"我不是。"紀孟然掀了掀眼皮,很不耐煩。
奇了,眼下這些"妹妹們"按照他以前的審美標準,也有八十分;一身名牌衣著更可瞧出她們全是一群有"後台"供其揮霍的富家女。但今個兒,他對她們竟沒有一絲興趣,所有焦距全不自覺地睇向倪黛眉。
女孩們終於敗興而散,留下他倆遙遙相視,時間像是被仙女的魔杖刻意強令停止似地。
紀孟然知道倪黛眉一向懂得穿著品味,也知道在那光鮮外表下的她美若滴仙,只是從不知雪紗下的她,竟然純淨地讓男人願意為她摘星撈月、赴湯蹈火。
他想,在他之前的八任丈夫,大概也都是炫惑於她的容顏身姿吧。
只有他——是例外的。
誰知心念一起,心頭卻有另一個聲音強力否認及抗拒著。
他怎能否認自己獨出於外,不受她的美色所惑?
倪黛眉也在這一刻好生打量眼前的他,他比他的兩個哥哥更耐人尋味,紀斐然太冷,刀裁的五官像把利刃,一顰一蹙,總教人痛楚;紀霍然太烈,渾身是火,所到之處煙硝漫漫,嗆得人涕淚縱橫。
紀孟然就不同了,風流瀟灑、慵懶的身段潛藏著剛猛與陰柔,總能引起蜂蝶為他流連駐足。
雖說,她最瞧不起花花公子,但不可否認,他比紐約一些花花公子哥強多了,因為——他是個好商人!好商人就不會敗光祖產、好商人自然懂得經營謀略,想來未來的三個月他們的交手不會太無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