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461章 端木陽之殤 文 / 風間雲漪
她咬著唇,眸光楚楚帶著幾分不可見的依戀,那種對親人極致渴望的依戀,令得看著她的永帝越發憐惜!
「父王!」
江雲漪這兩個字吐出,起身扶她的永帝看著這個小女子突然愣了愣,似想起了什麼突然就靜然不動。
他想起了他與如慧成親的當晚,如慧軟軟地叫著他的小名,神情溫軟,情意綿綿。
也就是因為江雲漪的這兩個字,平靜了多年的後宮波瀾乍起,那些被冰封了很多的陳年舊事開始剝落。
只是不管這些事如何泛起沉渣,讓後宮不再有寧日,又如何敵得過這個少女因這兩個字而綻起無限風華。
當皇帝的聖旨下達後宮諸殿,當大周朝臣得知先皇后竟然有子嗣留下時,一時間不管後宮還是朝堂都在談論這個從天而降的皇朝長公主。
皇帝賜江雲漪暫住永華宮,並下令在她的名字沒正式入皇室宗譜時不准任何人探望。
派到永華宮伺侯的宮人全是皇帝身邊最親近的人,只聽令於皇帝一人,連太后和現任的皇后聽聞先皇后有女流落民間已被皇帝證實想來探望也不得見。
這一夜太后的慈寧宮、皇后的坤寧宮、敬陽王府東宮思的小院及誠王府誠王妃的小院徹底燈火通明。
而這一夜永華宮時有黑影直閃皆數被靜侯在暗中隸屬於皇帝的暗衛拿下,當夜連審。
永帝隱忍十幾年,本以為這一世都不會再為那個他一生深愛的女子雪冤。卻因為在這一日終因尋到自己的親生女兒,卻在女兒一句『我即歸來,只想為母雪冤』的錚錚話語裡,決定親自揭開十幾年前先皇后出宮之謎。
一個月後皇后暴斃,一直以皇后馬首是瞻的蕁貴妃自行請罪揭開了當年先皇后出宮全是因為奸人逼得先皇后不得不走。
那時先皇后端木如慧已懷有七個多月的身孕,不能與永帝一起前往皇陵祭祀,而當時有品級的嬪妃本來可以一同前往的,但永帝言皇后不能去,其它嬪妃又如何有資格代皇后去。
那一年的祭祀後宮之中沒有一個人參與,只因皇后臨盆在即不能去,太后病重也不能去。便是因為如此才讓人有了害皇后之機。
因為那一天除了這些後宮的女子不能去外,所有的皇親國戚、所有的朝臣皆數前行。
而留於宮中掌禁衛的人卻是當初與先皇后水火不容的嘉皇貴妃的父兄,嘉皇貴妃即現在的皇后娘娘戚氏。
無人知皇太后早不滿皇帝專寵端木如慧一人,後宮三千形同虛設。所以皇太后那一夜早早安睡,放任嘉皇貴妃帶著她父兄的人馬闖進先皇后的宮中,想致她於死地。
若不是當時嘉皇貴妃身邊有一個小宮女曾受端木如慧救命之恩,前去告密,端木如慧很可能於當夜就會被嘉皇貴妃的囂張及皇太后的無視給弄死。
若不是當時跟在端木如慧身邊的人剛好知道宮中密道,當年端木如慧根本闖不出宮禁。
而端木如慧不知道的是宮禁之外比宮禁之中還要危險,前往皇陵的路上荊棘滿路,最終逼得她不得不乘船離京。
但即使如此她還是一路遭到了追殺,追兵追了兩個月直至浣州也不肯放過,直至她生下孩兒也不肯放過。
炎涼世態,其實bi她逃離除了森森宮禁的是皇室的冷血,及家人的無情令她即使在生下孩兒之後也求著身邊的人不得洩漏孩子的身世。
當時追殺她的人中有誠王,也有敬陽王。可這位被帝王呵護一生的女子卻不知道下令追殺她的不過是幾個女子對她無邊的妒忌。
一個是誠王妃,一個是敬陽王妃,一個嘉皇貴妃,一個皇太后,以及宮中那些因她得寵而失寵的無數女子。
當年的皇帝又如何不知道這些,但當年的皇帝力量太弱,那時嘉皇貴妃所在的戚家手握重兵,皇帝即使知道端木如慧的事也無法為她雪冤。
所以他利用十幾年的時間卸了戚家和敬陽王府的兵權,現在他終於找到機會為他心愛的女子報仇。
現皇后戚氏暴斃,誠王妃染惡疾過世,太后被禁慈寧宮不得再理宮中事務,那些曾經害過端木如慧的人已經死的死,除的除。
皇帝鬆下一口氣之後,開始清洗後宮和朝堂,三個月後昭告天下追封先皇后端木如慧為敬敏德皇后,其女鳳依為永寧公主。
八月十五,風聲鶴唳近四月之久的後宮和朝堂終於迎來第一綏曙光,他們也第一次見到傳說中永帝最深愛的女子所生的永寧公主鳳依。
這個他們從沒見過的公主,這個傳說中流落民間的公主,這個讓皇帝第一次下決心連同朝堂和後宮一起整頓的公主,她到底是何模樣?
當那個穿著大紅繡牡丹暗金繡雙鳳朝朝裙的少女,戴著僅屬於皇家公主才能佩戴的九鳳朝雲冠緩緩行來,背後金陽初升,少女滿身鳳華,刺得這些朝臣和宮妃竟然沒有一個人敢直視於她。
宮宴之中所有人的目光都在那個緩行而來,一來就由皇帝賜坐在左首第一位的少女身上。
端木陽手中的白玉盞在看到少女的瞬間被他用生生捏碎,細碎的瓷片將他粗厚的大掌割得鮮血淋漓,他卻一點都沒有察覺。
他的眸光一錯不錯地盯著首位上,坐在皇帝身邊與皇帝語笑嫣然的少女。是她!竟然是她!
坐在端木陽旁邊的溫逸也在注視著坐上的少女,然在他察覺端木陽的舉動之後,忙拉住欲起身的端木陽。
「不要輕舉妄動,你這個時侯出去只會害死她!」
溫逸受江雲漪之托,一定要在宮宴之上替她看住端木陽,不准端木陽做出任何不符合他身份的舉動。
他不知道江雲漪是怎麼隱瞞端木陽這麼久的,可是他知道此時此刻他絕不能讓端木陽走離他的位置半步。
否則不僅端木陽自身難保,江雲漪也會死無葬身之地!
端木陽根本不想聽,他只想親口去問問上面那個人到底是不是她!到底是不是他的丫頭!
「端木陽,雲漪讓我告訴你,你們緣分已盡!」
雲子澈同樣受了江雲漪的委託,用盡一切辦法不能讓端木陽在宮宴上撒潑。因此從頭到尾他就一直盯著端木陽的一舉一動。
他和溫逸一樣都怕端木陽做出格的事兒,要不是今晚的宮宴皇帝下令所有的王公大臣都必須參加,他們或許會直接把端木陽留在宮外。
但現在即入了宮,他們只能隨機應變,而既然溫逸說闖出去會害死江雲漪,端木陽都不聽,那他只能說得比溫逸更狠絕!
端木陽瞇起眼死死地盯著溫逸和雲子澈,再轉向敬陽王、敬陽王妃、敬陽老王妃,看到敬陽王和祖母擔憂地向他搖頭,他驀然心痛如絞。
他們都知道是麼?只有他不知道,只有他一直被蒙在鼓裡!丫頭騙他,丫頭一直在騙他!什麼待十五之後她就會給他答案?這就是她要給他的答案麼?
端木陽死死地咬住唇才能阻止自己不去嘶吼出聲,他本以為江雲漪要給他的答案是十五這日會全他一世之夢。
她怎麼可以這麼殘忍,她怎麼可以這麼對他,他那麼信任她,她怎麼可以欺騙他!
那一日他帶著他親手雕刻的小人兒走至半途,突然收到皇帝的密令要到去鎮守邊境,待十五歸來一定給他一個交待。
那時和聖旨一起來的還有江雲漪的手書,手書上只有三個字:待君歸!是不是從那個時侯起江雲漪就和永帝聯手要把他騙到邊境?
端木陽深吸一口氣,任手掌中的鮮血滴落也全然不覺。他此生最恨欺騙,可偏偏騙他的人皆是他最在乎的人!
轉身,離席,背影孤寂,滄桑,淒涼,如秋日裡飄落的樹葉,滄茫而無人理會,寂寥而又蕭索。
那樣的背影讓人覺得好像有什麼東西徹底從端木陽的生命中逝去一般,悲涼淒楚,撼動人心。
雲子澈忙跟了出去,溫逸想了想一併離席,敬陽老王妃和敬陽王面露擔憂,只有東宮思淺笑盈盈,自覺此生這一刻最為開懷,比當初看著沈氏死還要開心還要快樂。
然後她就在想如果這樣能讓端木陽痛不欲生,那讓他活著才是對他最好的懲罰。就是不知道坐在上首此刻帶著完美笑容的江雲漪是不是真的在笑?
江雲漪真是心硬如鐵,竟然看也不看端木陽一眼,不過這樣她更高興。因為江雲漪對端木陽越漠視,端木陽就會越痛,端木陽越痛,她就能越開心!
這世上還有什麼有比讓端木陽痛更讓人開心的事呢。東宮思想著,唇邊的笑意就越濃。
東宮思身邊的裴依藍覺得首位上的江雲漪異常刺眼。就是這個女人搶走了端木哥哥的心,就是這個女人讓端木哥哥連看也不屑看她一眼!
裴依藍攪著手中的繡帕,恨不能上去狠狠地扇江雲漪一耳光。可是現在她只能面帶笑容地給她見禮,因為她是公主,而且將是皇帝最疼愛的公主!
這個時侯裴依藍覺得上天對她真的很不公平,明明太后已經下旨讓她和端木陽成親,可為什麼端木陽會不喜歡她?
一定是江雲漪勾引了端木哥哥,不然端木哥哥怎麼可能喜歡她!哼,敢勾引她的端木哥哥,江雲漪你給我等著!
坐席之中的鳳冰舞看著首座上的江雲漪微微地瞇了瞇眼。就是這個女人讓皇后和蕁貴妃這兩個人失了命,還讓太后也被迫軟禁慈寧宮。
一手攪動後宮風雲,如今卻高座在皇帝身邊享受世間榮華,她憑什麼?要不是她,父王在宮中的暗線怎麼可能被永帝清了個乾淨。
而且這個女人還想跟她搶男人,她真的是活膩了!她要用什麼方法才能讓這個女人再也不礙她的眼呢。
是公主又怎麼樣呢,父王的暗線被永帝清了又如何呢,她的眼線可是遍佈整個宮中呢。
冰舞郡主唇邊帶笑,眼底卻綴滿冰霜。母妃為什麼會突染惡疾,還不是全拜永帝所賜;母妃當年為什麼要害端木如慧,不就是因為端木如慧把父王迷得神魂顛倒,才讓母妃妒忌心泛溢麼。
果然有其母必有其女,她的母親搶了她父王的心,而現在江雲漪又來跟她搶溫逸的心。這樣一個女人,她鳳冰舞怎麼可能放過她!江雲漪,你等著,我必把我和母妃所受的折辱從你身上全部討回!
江雲漪的眸光清明透亮,對每個過來跟她見禮的人都保持著最得體的微笑,完美到極致的皇家禮儀,讓所有的人都不由驚訝,並暗自猜測這永寧公主是否真的流落民間。
然後這些人又開始想,會不會當初先皇后的遺體送回京都時,其實永寧公主也是在的,只是永帝為了保護她特意說公主已經不在。
而現在永帝已經有了扳倒戚皇后的力量,所以才會把公主接回來,然後以此為借口順道清理朝堂和後宮?否則一個流落民間的公主怎麼可能有這樣的風華?
心中這麼想著,眾朝臣不由背脊發涼,然後暗自慶幸當年先皇后的事他們沒有參與。要不然以永帝對先皇后之寵,又豈容害她之人活在世上?
這不,如今真相大白,戚皇后死,蕁貴妃也跟著陪葬,連手握重兵的誠王也保不住自己的王妃。他們這些人又如何躲得過帝王的奪命殺招!
坐在最上首的永帝似乎沒有看朝臣們對江雲漪的各種探究,依舊笑著跟江雲漪說笑,見江雲漪的神色如常,對待所有過來見禮的人一點都不失皇家公主之風不由暗暗點了點頭。不過永帝在看到端木陽、溫逸、雲子澈等三人空落的席位時眸光暗了暗,又恢復了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