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楔子 文 / 懸崖一壺茶
朝鳳大街，是京城內最繁華最熱鬧的一條大街。
它緊鄰皇宮，是官員上下朝的必經之地，街上店舖鱗次櫛比，人流從早到晚川流不息，小商小販的呼喝聲更是此起彼伏，不絕於耳。
這一日，太陽斜斜掛在天上，正一點一點墜落地平線，大街上卻一如往常，人潮洶湧，熱鬧非凡。
得得，得得。
不徐不疾的馬蹄聲輕輕奏響。
在滾滾人潮之中，這點聲響理應被人忽略的。
但是……
「快快快，快跑啊！六王爺來了！」
不知何時，不知是誰，突然一句話冒了出來，令各自忙碌的人們集體一愣。
「快閃啊，六王爺從皇宮裡出來了！往這邊過來了！」
「六王爺的臉色很不好看啊！又有人要遭殃了啊！」
「要活命的，就趕快跑啊！」
很快，後續的叫喊又起，每一句話都是從不同的人嘴裡出來的。
大街上下，無論男女，聞言……尤其在聽到後一句之後……無不色變，紛紛抱頭亂竄。
一時間，雜亂的腳步聲、老人婦女的尖叫聲、小孩的啼哭聲、流浪狗的狂吠聲，一聲接著一聲，聲聲入耳，連綿不絕，真是熱鬧非凡。
很快，大街上關門閉戶，人數如洩洪般迅速削減。
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剛才還人頭攢動的大街上已是了無人煙，寂靜無聲。
只有遠處……
得得，得得。
一匹白色駿馬馱著一名身穿月白色錦袍的男子，慢悠悠的轉過拐角，從遠處走來。
一人一馬走在空蕩蕩的大街上，這般從容，這般悠閒，彷彿是在自家後院閒庭信步。
走著走著，馬背上的男子突然抬起頭，露出一張俊的臉龐。
他的五官雖不是絕美，但組合在一起卻是恰到好處，尤其是那雙魔魅的眸子，宛若一潭深淵，一眼望去，只覺神魂都要被他吸進去，再也拔不出來。
哎！
目光掃視一周，看到街上無一例外緊緊閉上的大門以及窗子，面容微繃的男子嘴角微微往上翹起，深邃的眸子裡露出一絲淡淡的嘲諷的笑。
而後，薄唇輕啟，他微微歎了口氣。
不過是因為心情欠佳，便遣散了身邊的人，想獨自散步回王府而已。可沒想到，自己的臨時起意也能把他們嚇成這樣。
嘴角一扯，唇間逸出一聲極輕極淺的笑，伸手拍拍馬兒的頭，男子輕聲道：「御風，如此看來，下次，我們得換條小路走走了。」
嚇到人不是他的本意，被人紛紛走避他倒是無所謂，甚至還樂見其成！
只不過，對於這些人過度的反應，他覺得十分可笑。
想要被他抓在手裡隨意把玩？那也不是誰都有這個福分的！
對於他的話，馬兒的反應是昂起它高傲的馬頭，甩甩尾巴，鼻孔裡吐出兩團粗粗的氣體。
「御風，你也認為這些人十分可笑是嗎？」隨意把玩著手裡的鞭子，男子似是漫不經心的道。
「嘶……」
馬兒仰起頭嘶鳴一聲，似是在贊同他的話。
男子便笑開了，淡聲道：「既然如此，我們就快點離開吧！若是讓皇嫂知道，她肯定又會責怪我這樣做又害得她少了幾筆生意。到時候，還不知道她會想出什麼法子來折騰我呢！」
便突然握緊韁繩，夾緊馬腹，使勁往後狠抽一鞭，大喊道：「駕！」
馬兒便撒開蹄子，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狂奔起來！
得得得，得得得。
塵土飛揚，伴隨著急促的馬蹄聲，護送他們的身影一路遠去。
「哎呀，才幾日不見，六王爺就益發的囂張了！」
朝鳳大街上，路邊的一家相對不太起眼的小酒樓內，二樓，突然有人壓低了嗓音低聲道。
「可不是！」立馬有人出聲應和，「我聽說，他現在都敢在慕太師頭上動土了！慕太師你們知道的吧？三朝元老，當今皇后的生身父親！」
「嘖嘖嘖，果真是夠大膽啊！連皇后娘娘的父親都敢動！」隨即，便有人嘖嘖歎道，「皇后娘娘可不是好惹的，我聽說，有一次皇上把她逼急了，她還拿著刀子叫囂著要剁了皇上呢！而且還真的在御書房追著皇上團團轉！」
「慕太師不也一樣？他可是三朝元老，連皇上和太后都要敬他三分。朝野上下，眾臣均以他馬首是瞻。」
「嘖嘖嘖，果真是以囂張狂放出名的六王爺啊！」人群中不免又是一陣嘖嘖低歎。
「不過，他也有囂張的資本才是。要知道，六王爺可是當今聖上一母同胞的兄弟，是太后僅有的兩個兒子之一，更是皇上唯一的親兄弟呢！」馬上，又有人歎息著道。
「是啊！」有人點頭，眼中不無敬佩的光芒，「他現在可是咱鳳凰王朝最為尊貴的王爺了。除了皇上，便再無人能同他相提並論了。再說了，他為人雖然囂張，但能力不凡。皇上對他也是深信不疑，有時候忙不過來，國事都交給他來處理，從不擔心他會因此擴張權勢，謀朝篡位。」
是啊是啊！一群人連連點頭。
想當初，邊疆戰起，情勢急迫，皇上御駕親征，便是他在京城主持朝綱，為皇上穩定後方。等到皇上得勝歸來，他便將手中權勢歸還，並無一絲戀棧。
這等胸懷，不知多少人望其項背，自歎弗如。
「只不過，時至今日，他年已弱冠，卻還未納妃，府中只有三位侍妾。」
說著說著，話題突然一轉，有人怏怏道。
此言一出，立馬激發了群眾的八卦熱潮。
「的確，我聽說，多少大臣想將家中的女兒嫁與他，連做側妃都不介意，但他們都失敗了。」
「而且我還聽說，太后娘娘為了他納妃的事，已急白了頭髮。最近正聯合皇上一起對他施壓，但收效還是甚微啊！」
「對了對了！我聽我家隔壁的隔壁的遠房表哥的妻弟的侄子的叔叔說，六王爺的書房內堆滿了女子畫像，可是他一張都沒有看過呢！儘管如此，每天還是有數不清的媒婆跨過六王府的門檻去給他送畫像。」
「哎！」
群情歎息。
「這麼高高在上的六王爺，也不知道怎樣的女子才能與他相配？」有人澀澀問道。
「那必定是傾國傾城、驚才絕艷、溫柔婉約、琴棋書畫詩詞歌賦樣樣精通的大家閨秀才行啊！」
「是啊！」
「一般人家的閨女，誰敢推到六王爺跟前去丟人現眼？」
「就算是大家閨秀，若不是才貌雙全，身份出眾，那也萬萬不用考慮。」
「的確如此。如若不然，怎生配得上他不凡的出身和無雙的容貌？」
這廂一群人討論得熱切，那廂，酒樓二樓一角，一大一小兩隻美女正相對而坐，寂靜無聲。
大只的那個不過二十上下。一頭烏黑的長髮在腦後綰成一個簡單的髻，只斜斜插著一支樸素的玉簪，看起來乾淨又爽利。一襲淺綠色拽地長裙與她渾身上下散發出來的淡淡的清冷的氣息相得益彰，令人遠遠看著便覺賞心悅目，卻也只敢這樣遠遠欣賞著，遲遲不敢上前來叨擾。
小只的與她長得十分相似，一雙眼睛又圓又大，有如上好的黑琉璃般，裡面閃爍著靈動的神采，令人常常望著望著，便失神了。
兩隻美女靜靜對視，久久不出一聲。
清麗的小臉上掛著淡淡的震驚，面部表情僵硬了好一會。許久，大只的美女才眨眨眼，看向對面的小只美女，輕聲地、有些不可置信地問道：「清兒，你說，你的生日願望，是……想要一個爹？」
「嗯。」小只美女點點頭，小腦袋垂得低低的，輕聲道，「娘，清兒想要爹，已經想了五年了。」
「這樣嗎？」心口一緊，看一眼小只美女，大只美女喃喃道。
深吸口氣，大只美女柔聲問：「清兒，你難道不能換一個願望嗎？」
小只美女搖搖頭，小聲略帶些悵然的道：「清兒只有這一個願望。娘你若是辦不到，那就算了。清兒有你也是一樣的。」
「不行！」大只美女立馬搖頭，義正詞嚴的道，「我早就說過了，今天是你五歲生日，只要是你提出的願望，我就一定要滿足你！」
「可是……」
「沒有可是！」
「那……好吧！」看著大只美女堅定的眼神，小只美女低下頭，不再說話。
大只美女撿起一塊糕點塞進她嘴巴裡，摸摸她的頭，輕歎一聲，低聲道：「清兒，你說得對，你已經五歲了，是需要找一個爹了。不然，你以後的人生會不完整。」
只是，這個爹，她上哪去給她找呢？
視線回轉，落在虛掩的窗子上。
透過窗格的縫隙，大只美女看到一個人，騎在一匹白色駿馬上，從酒樓下方馳騁而過。
那張不算熟悉，卻也算不得陌生的俊臉，以及他嘴角微微挑起的一點弧度，令她心中微微一動。
立馬轉頭，眼睛大亮。
將窗子推得大開，她指著一人一馬離去的方向，笑問小只美女道：「清兒你看，這個人，做你爹，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