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十七章 丫鬟 文 / 繁朵
聽著內室裡妻子的驚叫,以及她倉皇起身點燈,喊人進去逮貓的動靜,江崖霜總算出了一口惡氣,拍了拍手,滿意的轉身走了!
口角噙笑的回到書房門前的廊上,還沒進去,忽聽身後有人柔柔的喚了一聲:「公子!」
江崖霜一皺眉,沒有回頭,卻先迅速看了眼身前書房的門鎖,自己出去時故意搭在門下不起眼處的一根蠶絲還在,看來沒人進去過。他這才轉身,就見欄外投下的婆娑樹影裡,走出一個十五六歲模樣的丫鬟。
這丫鬟瓜子臉兒,尖尖的下頷大大的眼睛,雖然遠不如秋曳瀾美貌,但還帶著一絲稚氣的俏麗,猶如將開的蓓蕾,公允來講,也是別有風情。
她穿著淡粉上襦,水色羅裙,仰起時白生生的臉兒,艷得能滴血的櫻唇,一望就是精心打扮過——江崖霜回想了下,這丫鬟似乎叫什麼脂,是在後院負責灑掃的粗使,如今卻出現在書房這一進院子裡,三更半夜的還打扮得這麼妖妖調調,趁四周沒人的時候喊住自己,目的不問可知!
雖然剛剛才被妻子氣得不輕,但他可不會因此給這類人機會,臉色就是一沉,正待呵斥,誰想那丫鬟似乎猜測到他的態度,趕緊道:「公子,婢子有關於少夫人的事兒稟告!少夫人今兒個外出時,與一個年輕秀美的男子……」
說到這兒,她故意停住。
正常來講,做人丈夫的聽到這話就算不立刻起疑心,也要讓她說個清楚。
這樣這丫鬟怎麼也能順勢與江崖霜說上好一會話,若口才了得,能夠說得江崖霜對妻子滿懷怒火,她再來個溫言細語的安慰,不定就能安慰出個名份來!
問題是江崖霜見她住了口,竟只淡淡瞥她一眼,絲毫沒有追問的意思,只道:「你去找江杉來!」
「是!」那丫鬟究竟年紀小,以前又不在這院子裡伺候,根本不能近他的身,今日能夠同他近距離的說話,看著燈下俊美無鑄的男主人,只覺得僅僅說這麼兩句話已是臉紅心跳,哪裡還能看出他此刻真正的心情?聽這吩咐,還以為江崖霜已然動怒,只是不大相信自己,要找江杉問個清楚呢!
反正秋曳瀾今兒個對鄧易的維護是眾人都看在眼裡的,不管江杉給不給這位少夫人留面子,事實就擺在那裡!只可惜這番經過不能由自己來講,怕是江杉忌憚孫公子與孫小姐,未必敢添油加醋……懷著這樣欣喜又遺憾的心情,那丫鬟含情脈脈的睇了江崖霜一眼才走,走時還小聲說了一句,「婢子……叫做粉脂!」
卻不知道她才走開,江崖霜就對著庭中的暗處吩咐:「查一下這丫鬟是誰放進來的?若只是一時糊塗,就灌下啞藥發賣出去罷!」
他跟秋曳瀾賭氣歸賭氣,可不耐煩聽個名字都記不住的下人來編排自己妻子!這是粉脂不識字,啞巴了就敗壞不了秋曳瀾的名聲了;若識字,可沒有這樣的好事!
「她到底在強個什麼?!」江崖霜吩咐完人就逕自進了書房,撥亮燈盞後,到案前坐了,添水研墨,之前才出的一口氣似乎又回來了,真是各種心煩意亂,「就算不自己來,打發下人送個東西送口水什麼的,我也就順勢和好了不是?!」
又埋怨那些下人太沒眼力見了,「瀾瀾不送東西不噓寒問暖,你們就不能打著她的旗號來?!尤其是周媽媽跟渠媽媽,其他丫鬟怕擅自做主挨罵,你們兩個怕什麼!衝著你們一個伺候過岳母大人,一個伺候過母親,只要不做那些裡通外人的害主之事,平常便是輕狂點兒我們也少不得寬容著,難道還能為這點事拿你們怎麼辦不成?!」
「安兒跟琅兒也不夠機靈,成天過來問我為什麼瀾瀾不親自送吃的過來有什麼用?!你們應該纏著我去後院嘛!唉,孩子還是太小了……到底派不上用場!」
江崖霜差不多把這一院子上上下下都埋怨了一遍,悻悻的想,「要不……明兒個索性自己就過去?反正今晚上應該也嚇得她不輕、算是給了她顏色看了!」
但這念頭才浮現,眼前似乎又看見秋曳瀾對周媽媽的勸說置若罔聞,興沖沖的對鏡整理青絲的模樣……他臉色頓時猙獰起來:「休想!!!」
這種成親數年來一直恩愛、一日分開居然不思不想不念,還一副過得如魚得水模樣的妻子,不教訓怎麼能成!?
「她不低頭我絕不搬回去住!」江崖霜咬牙切齒的給自己堅定決心——冷不防聽見「砰」、「砰」兩聲悶響,一定神望去,卻是滿頭大汗的江杉,正驚惶的跪在跟前請罪:「小的方才……」
他是把江崖霜此刻的表情理解成對自己的不滿了——本來他受不住陶老夫人的逼迫,這段時間故意離開,雖然本意也是希望主人夫婦和好,但沒經過江崖霜同意,總是一種背叛,自然心虛。如今又見江崖霜一邊研墨一邊抓狂,只道是在思索怎麼處罰自己,哪能不嚇得魂飛魄散?!
「研墨吧!」江崖霜瞥他一眼就知道緣故,但他也正要敲打一下江杉,所以也不解釋,不冷不熱的吩咐一聲,就拿了紫毫預備著。
江杉心驚膽戰的研好墨,江崖霜蘸了蘸,正待落筆批閱,陸荷拿著功課來了——跟江杉不一樣的是,儘管之前是江杉親自去通知他今兒晚點來,但陸荷還是特意問過了江崖霜,得到江崖霜准許才推遲今日請教的時辰的。
所以這會他過來時可沒什麼懼怕的,如尋常一樣行過禮問過安,就雙手捧上這一天的功課,請江崖霜指點。
這天他們照例又忙到深夜才歇下,快歇下時,一名侍衛來稟告:「粉脂能夠進入這一重院子是守門的婆子收了她一副鐲子放的行。」又說,「那副鐲子是粉脂死了的娘留給她的,她娘原是在三夫人那邊伺候過,鐲子是配人時三夫人賞的。」
之前粉脂喜滋滋的去找江杉過來,本擬跟進書房旁聽江杉描述秋曳瀾今日碰見鄧易的事呢,不想才到廊下就被人堵了嘴拖去審訊了。
此刻江崖霜就皺眉問:「那她這麼做是誰的意思?」
「她說是一時糊塗,被同屋的粉婷慫恿。」侍衛小心翼翼的道,「那粉婷卻是粉脂的表姐,自己容貌平平,就教唆粉脂……」
江崖霜如今朝廷大事都忙不過來,還有一個入室弟子陸荷要教導,年幼的侄子跟親生兒子也要顧,哪有功夫聽這種後院瑣事?本來以為三兩句話能夠說清楚才問的,此刻就擺手止住侍衛繼續說下去,道:「明兒個讓人去告訴渠媽媽,這類不安份的下人都敲打一下吧!」
侍衛答應一聲正要下去,江崖霜心念一轉,又喊住他:「那粉脂灌沒灌藥了?」
「還沒有。」侍衛忙道,「公子若是沒話問她的話……」
「那就放她回後院,只看好了別讓她溜走或與什麼人傳信,更不要讓她靠近主子們!」江崖霜沉吟了一會,抬頭道,「再把事情告訴渠媽媽……渠媽媽自己要不要處置,且讓媽媽她自己看著辦吧!」
侍衛三十來歲年紀,早已成親,孩子都可以議親了,一聽就聽出他的意思:不就是想讓少夫人處置,又不肯開這個口,所以才找渠媽媽麼?為防渠媽媽揣摩不出他的真意,還特意加了最後一句!
他忍著笑應了,等到天明交班,估計渠媽媽也該起來了,過去一說,渠媽媽心領神會道:「我一個老婆子,承蒙夫人與少夫人不棄,能夠伺候十七孫公子就是抬舉了,怎麼敢逾越少夫人之權,貿然敲打丫鬟呢?這事既然發生在咱們院子裡,那當然要稟告少夫人才是!」
於是謝過侍衛,先去找了周媽媽通氣——兩位媽媽一致認為,應該趁這光景給秋曳瀾狠敲一記警鐘!
眼皮子下面的灑掃丫鬟都敢爬.床了啊!雖然沒爬成,但這舉動本身就是對秋曳瀾這個主母的藐視!
「……所謂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您想想您跟公子成親以來這些年,出出入入,有幾個女子見著咱們公子能不多看幾眼?可以前咱們院子裡出過這樣的事嗎?」渠媽媽跟周媽媽一臉的焦急,只差沒把心捧出來進諫了,「這分明就是她們開始不把您放在眼裡了啊!」
江崖霜的長相跟身份隨便有一個,就足夠他招蜂引蝶了,偏偏他還兩者都有!實在是他成親多年對妻子一直忠心耿耿,秋曳瀾的美貌又足夠鎮得住場子,為人還不那麼賢惠、甚至有傳聞說她善妒無比,才讓那些覬覦的人不得不再三扼腕!
如今這夫妻兩個分居這麼久都沒和好——想插進來的腳恐怕比蜈蚣都多了!
秋曳瀾望著被押跪在庭中的粉脂,臉色陰晴難定。
雖然說知道分居這些日子以來,江崖霜其實天天晚上翻窗來看自己,又主動打發侍衛揭發這丫鬟,心意不問可知,但渠媽媽跟周媽媽說的沒錯,單單粉脂一個不算什麼,前赴後繼撲上來的那些人才是叫人煩的——畢竟打江崖霜主意的人可不僅僅是這院子裡的丫鬟,由著她隨意生殺予奪!
當然就算是外面的什麼人,秋曳瀾也不怕。
可要是成天都跟那些人斗的話,她還要不要教養兒女過自己的日子了?!
「這丫鬟按規矩辦吧!」秋曳瀾咬唇.片刻,淡淡道。
渠媽媽與周媽媽充滿希望的:「那……就這樣?」
「……到晚上再說!」秋曳瀾蹙著眉,若有所思,看樣子再不和好真要有大.麻煩了,不過跟之前那幾次一樣低三下四的主動去求和可不成,即使知道江崖霜這次肯定不會拿架子,再忙都會出來說話,但她可不滿意這個結果——現在倒不是跟丈夫賭氣了,而是要讓那些心懷不軌的人知道,即使這次鬧了這麼長時間的矛盾,江崖霜心裡終究只有她一個!
打他主意,不過是癡心妄想!
所以,這個和好,得給足自己面子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