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十六章 沒良心! 文 / 繁朵
秋曳瀾回到院子裡後,喚來江景琨與江景琅,把糕點分出一些給他們,兩個孩子十分高興,一邊吃,一邊嘰嘰喳喳的爭著向她說今日的學習情況,原本由於主人鬧彆扭而顯得冷清的屋裡全是他們的聲音,一下子就熱鬧了起來。
「都被誇獎了?」秋曳瀾一左一右摟著他們,笑瞇瞇的聽著,「已經識好幾個字了?真厲害!」
哄了他們一會,又抬頭問過女兒,眼看日頭落下去,她就吩咐擺飯。
孩子們照例問:「十九叔還沒回來?」
「父親不回來陪咱們用了嗎?」
左右聽得屏息凝神,都拿眼角悄悄瞥著秋曳瀾,秋曳瀾卻是神情自如,含笑道:「他忙呢,今兒個沒空,咱們自己用吧!」
能不神情自如嗎?之前江崖霜再忙,都要天天陪他們用晚飯的,所以從兩人冷戰起,兩個還不會看臉色的孩子,幾乎每天都要問一遍——這回答早就熟極而流了。
本來他們的乳母是想私下哄他們不要說這樣的話的,但哄了一次之後被陶老夫人知道,老夫人派胡媽媽悄悄來傳了話:「他們夫妻兩個如今算是對上了,誰都不肯再低頭!你們還要拘著孩子不管不問,這是惟恐他們沒台階心軟麼?就讓他們問,他們不問,你們都該教著問——且看這做父母做叔嬸的能鐵石心腸到什麼時候!」
結果江景琨跟江景琅現在果然被乳母教得兩邊問了——這事秋曳瀾一開始不知道,但經過幾次之後也心裡有數了,她不知道江崖霜那邊是怎麼回答的,反正兩孩子都還小,隨便糊弄一句就可以了。
偶然鬧起來非得江崖霜過來,不等左右開口建議去請,她三言兩語就把事情帶過去了——小孩子嘛,好哄!
現在她說了這麼一句,立刻把一碟子玉筍蕨菜推到江景琨面前,又指了一碗白扒魚唇放到江景琅手邊,笑著道,「這是你們素日愛吃的,今兒個李媽媽用了的新的法子做,快嘗嘗!」
看著兩個被寄予希望的孩子就歡歡喜喜的埋頭苦吃起來,轉眼把撮合的差使忘記到腦後,左右都覺得好不心塞!
用過飯後,秋曳瀾又陪他們說了會話,便安排乳母帶去沐浴更衣,預備安置。自己也起身進了浴房——木槿才拿著東西跟進去,周媽媽卻夾腳進門挽袖子:「今兒個老奴伺候您吧?」
秋曳瀾一聽就知道周媽媽是按捺不住,又要來勸了,她實在不想聽,但這畢竟是阮王妃的陪嫁乳母,還陪她共過患難,也不能太冷了人心,無奈的揉了把眉心,歎道:「好!」
熱騰騰的水汽將浴房裡氤氳得十分飄渺,新鮮的玫瑰花瓣厚厚的漂在水面上,散發出滿室芬芳。
秋曳瀾高綰青絲,閉目靠在浴桶上,任周媽媽拿瓢舀水從她肩上衝下,又取胰子為她擦洗……半晌後,周媽媽輕歎一聲:「少夫人自來聰慧,老奴說的您都知道,只是……這夫妻雖然沒有不拌嘴的,但又有哪對夫妻是拌一次嘴後就再不來往的?」
見秋曳瀾不語,周媽媽沉默了會,才繼續道,「十九公子是老太爺夫婦親自養大的,雖然公子性情溫和,但向來老實人生起氣來最是難消!可再怎麼難消,如今都半個多月了,以公子對您的喜歡,怎麼可能還記著?」
「老奴知道您之前被公子拂了面子,但……如今公子興許也是卻不過面子呢?」
秋曳瀾思索良久才淡淡道:「他卻不過面子那就耗著,我之前折的面子難不成就不是面子了?我知道媽媽你是為我好,可你想想,才鬧翻那幾天我賠罪賠得還不夠?他是怎麼掃我臉的?半個多月了……如今我再上趕著去給他踩一次,傳了出去,裡裡外外又怎麼還能看得起我?我自己倒無所謂,但你說安兒、琅兒還有瓔兒,豈不也要跟著被瞧不起?」
周媽媽一噎,道:「正因為如此,您才要盡快跟公子和好啊!」又說,「再者公子之前也沒說您什麼,只是您過去時沒有見,說起來公子這些日子確實是極忙的……您想他要不是心裡有您和孫公子、孫小姐,何必成天在前頭書房裡處置公事,進進出出的除了陸荷就是江杉?」
江崖霜要是真的跟妻子已經離了心,憑他的身份與容貌,稍微給個眼色,裡裡外外朝他身上撲的人不要太多!在周媽媽看來,他雖然跟秋曳瀾這邊冷戰了這麼久,但一直早出早歸,閒下來的時間都砸在書房裡,顯然只是置氣——男人嘛,多哄哄不就成了?
所以竭力勸,「要麼老奴一會去叮囑下陸荷他們,讓他們抽個時間不要去打擾公子了!」
聲音一低,幾近耳語,「只要您獨自見到公子,公子怎麼還捨得不開口?這麼多年來,公子可是從來沒跟您說過一句重話的!這次不見您,不定就是公子雖然生氣,卻捨不得說您,只好不見哪?」
她一邊說一邊悄悄看了眼旁邊的衣架——剛才接替木槿的差使時,周媽媽順便把秋曳瀾的換洗衣物也換了套:蔥青地繡並蒂蓮的訶子,白底暗繡鸑鷟銜花紋留仙裙,外披的是一件碧色輕紗。
「公子跟少夫人年輕,之前一直住在一起,如今乍然分開這麼久,就算公子心裡還不爽快,只要起了那樣的心思不怕不和好!」周媽媽今晚的計劃也有陶老夫人的手筆,打定主意要撮合夫婦兩個和好——她這裡還問秋曳瀾要不要去支開陸荷跟江杉這兩個礙事的人,實際上老夫人早就讓人跟他們打過招呼了,這會,前頭江崖霜應該正一個人在書房內!
只可惜她念叨了半天都沒得到秋曳瀾的允許,周媽媽真是急得團團轉,苦口婆心的哄:「少夫人您就去一下吧!橫豎這一路上都沒有人,到了那裡公子如果還不肯見,難道公子會到處去說嗎?!」
然而秋曳瀾掩袖打個呵欠,擺擺手直接回內室去了:「媽媽一片好心,但下次不要這樣擅自做主了……我的事兒我心裡有數!」
「您要真有數您就不該跟公子僵持這麼久!」周媽媽想跟進去勸呢,但落後幾步,就看著秋曳瀾進門後直接把門給撞上,跟著「卡嚓」一聲分明直接上了拴!
她雖然由於資歷的緣故在這位少夫人跟前頗有體面,到底還是下人,可不敢追上去拍打著門求秋曳瀾讓她進去說,只得無奈的靠在門邊聲淚俱下的勸,「這兩天,不說外面,就是這院子裡的丫鬟……心思浮動的都出現了!您還不肯低一低頭,這……」
卻聽秋曳瀾有些不耐煩的揚聲:「木槿!」
本來躲在迴廊下陰影裡的木槿怯生生站了出來:「少夫人?」
「送周媽媽回房!」
木槿尷尬的走到周媽媽跟前:「媽媽,您看這?」
「……唉!」周媽媽知道再賴下去也沒用,心中好一陣酸楚,「也是王妃去得早!不然少夫人再倔強,總是會聽王妃的話的。」
她淒淒楚楚的跟木槿走了,內室裡秋曳瀾倒沒什麼悲傷憤懣的心情,自己拿帕子對鏡絞乾長髮時還有心情哼幾句兒歌,為明日哄女兒做練習。
完了鋪床展被,拿厚紗罩子罩了盞起夜用的燭火,就吹熄了其餘蠟燭,施施然睡下。
片刻後呼吸就勻淨起來——這輕鬆愉快的模樣竟是半點沒受到跟丈夫分居的影響!
約莫過了小半刻時間,從屏風後轉出的江崖霜面色複雜,十分無語的走到榻前,望著輕合雙目、睡容安詳的妻子,真心不知道該是什麼心情?!
「從鬧翻以來,我這大半個月,就沒有一天睡得安穩的!哪怕白晝忙於公事,又要耗費心神指點陸荷,終究不習慣身邊少了個人!這兩日白晝不喝上幾碗濃茶,公事都處置不下去了!」他咬牙切齒的把手伸向妻子的臉,心中那叫一個憤憤不平,「你倒好——這些日子每晚過來看,你就沒有一晚上睡得不香甜的!簡直比我陪你睡時還自在些!」
一想到剛才周媽媽在門外嗚嗚咽咽的勸和、秋曳瀾卻在內室哼著歌絞乾長髮的場景,江崖霜就覺得額上青筋直跳,簡直忍無可忍!!!
「我在你心裡到底有沒有地位?!難道對你來說,有我沒我都一樣?!」
「要不是這樣,我早就過來告訴你,那兩次你去書房沒見著我,確實是我在接待一些不方便叫你撞見的人了好不好?!」
「還會這麼久不回後院?!」
「你這個沒良心的!!!!!!!!!!!!!!」
幾欲抓狂的江崖霜對著妻子的臉比了幾個手勢,都覺得這樣把她嚇醒不夠解恨!
末了卻是根本沒碰到秋曳瀾,就恨恨的走了:「等我忙完這段時間,跟你好好算一算賬!」
這句話雖然說得很輕很輕,但其中的切齒之意卻極為明顯!
……他不知道他拂袖而去沒多久,秋曳瀾就睜開眼,懶洋洋的支頤而臥,咬著錦被也在惱他:「從分居第一晚就潛進來看了——寧肯站大半晚上都不肯弄醒我說句話!這要沒成親那會你臉皮薄也就算了,孩子都有了你還矜持個什麼?!還說我沒良心,你才沒良心呢!」
在這種情況下,「還想看我哭哭啼啼?想看我牽腸掛肚?做夢去吧!!!我偏要無憂無慮給你看,看誰耗得過誰,哼!」
說到這裡她也是恨恨一捶榻沿,就在這時,她似乎聽到點動靜,慌忙朝被子裡一鑽!
「居然學會殺個回馬槍了?!」秋曳瀾暗暗慶幸自己動作夠利落,趕緊擺出和之前一樣的熟睡模樣,生怕被看出偽裝。
去而復返的確實正是江崖霜,秋曳瀾閉著眼也不知道他現在什麼情況,反正感覺到他又站回榻前,似嘀嘀咕咕的說著什麼:「不行!我睡不好,你也別想好好睡!」
哼,我就好好睡——而且吃好喝好穿好!你奈我何?!
秋曳瀾暗暗咬牙!
下一刻,兩個毛茸茸的東西被猛然丟到她榻上,猝然之下,念雪和大白放聲嚎叫:「喵——!!!」
毫無防備的秋曳瀾被這近在咫尺的一嗓子嚇得毛骨悚然,幾乎是下意識的一骨碌坐起!
再看四周,哪裡還有江崖霜的影子?!早就在丟出兩隻獅貓時就溜之大吉了!
「你、你給我等著!!!!!」終於輪到秋曳瀾抓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