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穿越重生 > 凰途之名門嫡後

正文 第十六章 傲骨尚在否? 文 / 繁朵

    若說江天馳在陶老夫人跟前是母子和睦,一派春光融融;在歐老夫人跟前就遠沒有那麼和諧了——豈止不和諧?歐老夫人連見都不屑見他!

    哪怕江天驂跟江天鶴這一子一女都趕了過來,隔窗苦苦相勸,屋內歐老夫人還是硬邦邦的砸了兩個字出來:「不見!」

    「母親您為何這樣狠心?」江天驂苦口婆心,「您不念四哥對父親的一片純孝之心,好歹想想他才長途跋涉的趕回來,身子還沒好全就過來跟您請安!您這樣於心何忍?!」

    話音才落,門倒是開了,只是出現在門中的歐老夫人絲毫沒有心軟的意思,反倒面罩嚴霜,冷冰冰的掃視著門外的晚輩們,厲聲道:「於心何忍?!是啊,我也想問問江天馳你——不說鎮北軍乃我江家基業,北疆重地不容有失!就說你當年從一介士卒做起,這麼多年來雖然有崑崙的提攜,以及你自己爭氣,但軍中你那些袍澤出的力難道就少了?!」

    「想當年你才入行伍,什麼都不懂,一開戰就愣頭愣腦朝前衝!若不是幾個老卒念你年輕,雖然不知道你身份,但也拼著自己不活把你拉了回來,你能有今天?!」

    「再說你晉將軍的那一戰,要不是你親衛捨命替你挨了一箭,你就算不死也要去掉半條命,早就送回京中養老,還能繼續馳騁沙場?!」

    「就在五年前,你巡視前線,被胡人買通的奸細暴起行刺,雖然沒受重傷,卻中了胡地特產的劇毒,也是碧空那孩子率領三十精銳,夜襲胡族——三十一人戰袍染血,回營之後受傷最輕的也昏迷了三日才清醒,更有近半人從此黯然歸鄉!饒是如此,他們手中兀自緊握著最關鍵的一味解藥,才救下了你!」

    歐老夫人越是罵越是震怒,禁不住急步上前,揚手就給了江天馳狠狠一記耳光,怒斥道,「這麼多年的情義啊!崑崙待你再好,他終究只是一個人!豈能抵得上這千千萬萬人對你的恩情!你倒好,為了他的死,大軍、北疆,全部不管了,就這麼朝京裡跑——你要只是部將也還罷了,你可是統帥!天底下竟然有你這樣的統帥、還偏偏生在我們江家、還偏偏是崑崙教出來的?!」

    「虧得你回來之前他就死了,不然,也要被你活活氣死!」

    說到這裡,歐老夫人不禁淚下如雨,「崑崙嘔心瀝血這麼多年,言傳身教你行軍佈陣,費盡心機打造你的威信,手把手的教導你統帥之道……一輩子就栽培了你一個人,圖的就是你能夠薪盡火傳,延續我江氏在北疆的聲名!你卻做了什麼?一次弔唁,把什麼都毀了!!!」

    「叔父對侄兒恩重如山,侄兒不能不回來送叔父最後一程!」歐老夫人精通騎射,年紀雖然大了,力氣還在,那一耳光又完全沒留手,饒是江天馳是武將,也被打得臉上火辣辣的,口中更是有了淡淡的血腥氣,但他仍舊站得筆直,恭敬的道,「嬸母,侄兒……」

    「你非要送他最後一程,打發個人回來講,我會不如你意?!」歐老夫人的回答是又一記毫無留手的耳光,老人目光如炬,滿是失望與傷心,「咱們江家如今權傾朝野,難道連把你叔父的遺體保留數月乃至於數年都做不到?!等你平定北疆再回京,親自送崑崙入土——我們夫婦素來把你當親生兒子一樣養,會連這點心願都不滿足你?!」

    見江天馳仍舊沒有悔悟的意思,歐老夫人氣沖頂門!她二話不說返身回屋,抄起一隻尺高的擺瓶,朝江天馳當頭就砸下去:「不爭氣的東西!還敢在這裡耽擱時間!你若當真是崑崙教出來的人,這會就給我滾回北疆去!不滾?!那好!今兒個我就代崑崙清理門戶!!!」

    「母親且慢啊!」江天驂看得出來,歐老夫人根本沒有嚇唬人的意思,純粹要下重手,這一記敲下去,江天馳估計也就差不多了,他嚇得趕緊上去一把抱住歐老夫人,「母親您冷靜點!冷靜點!」

    江天鶴也嚇呆了,趁哥哥抱住母親,用力推江天馳:「四哥您先走!快!先回國公府去,母親這兒咱們慢慢給您說!」

    亂七八糟之際,江崖霜看了看父親與兄長,輕聲請示:「父親,孩兒去勸勸小嬸婆?」

    江天馳還沒回答,江崖丹提醒道:「你這會上去,別讓小嬸婆也打重了——咱們等長輩火氣褪些再來吧?」後面一句卻是在慫恿江天馳走人了。

    「你去試試,我跟你哥哥先去院外。」江天馳稍一思忖,卻淡聲吩咐。

    江崖丹大急:「父親,萬一小嬸婆……」把砸你的那一記砸在江崖霜身上怎麼辦?

    好在歐老夫人雖然被氣得七葷八素,倒還沒到要四房父債子償的地步,只是戳指著江崖霜怒喝:「你過來做什麼?!還不快點把你父親拉出去扶上馬,叫他立刻滾回北疆主持大局?!」

    「小嬸婆,咱們進裡頭說去!」江崖霜對江天驂使個眼色——江天驂荒廢武功多年,根本不是剽悍老母的對手,早就有點抱不住母親了,又知道侄子身手不弱,見狀立刻放了手,擦著汗勸道:「母親,您聽聽十九的話吧,四哥有錯,十九總沒錯吧?」

    歐老夫人才不想聽,奈何江崖霜正值年輕力壯,實力又高,嘴上連哄帶勸,手底下卻猛然一把按住她,硬是把她拖進屋子裡,又「砰」的關上門!

    老夫人正要發怒,冷不防江崖霜輕聲道:「小嬸婆,您真的覺得父親會不顧大局到毫無準備就孤身回京嗎?」

    「……崑崙去得那麼突然,他能準備個什麼?!」歐老夫人一怔,隨即冷笑!

    「北疆的事情,孫兒還沒去那邊,如今也說不好。」江崖霜平靜道,「但今早陪父親先去拜見祖父時,祖父對父親態度很是溫和!」

    歐老夫人皺眉:「溫和?」

    她知道秦國公對濟北侯的感情,但也知道,將江家從寒微帶到如今這地步的秦國公,絕對不是一個會讓私情壓過全局的人!

    而且當初一聽說江天馳不顧北疆戰火將燃,執意回京時,秦國公可是當場昏倒不說,還差點導致了江家各房直接火拚!那會的江天馳若出現在秦國公跟前,秦國公估計得親手掐死他!這才幾天功夫,再見到江天馳居然就態度溫和了?

    「難道說……」見歐老夫人已經冷靜了些,江崖霜忙鬆開手,老夫人走到上首坐了,隨手指了下不遠處的席位讓他坐,緊皺雙眉,「這次北胡進犯,是老四的算計?」

    「父親這次執意日夜兼程的回京,恐怕早在計劃之內!」江崖霜歎了口氣,「不過恰好趕上了小叔公過世——原本父親應該有其他安排,讓北胡相信他必須回京、而且是突然回京!」

    歐老夫人想了想,方才江天馳雖然被自己又打又罵,但既不羞愧,也沒什麼對北疆擔心的意思,看來是胸有成竹?她舒了口氣:「真這樣的話……我倒是冤枉他了!」

    但隨即臉色又沉了下去,「那為什麼不早說?!他很喜歡挨抽麼!用不用我一會再抽他一頓?!」

    「父親想是有什麼安排不方便當眾說出來?」江崖霜也只能猜測,因為他也是什麼都不知道——不過他不覺得自己會猜錯,濟北侯與江天馳也許真的情同父子,在江天馳心目中,這個叔父的地位甚至超過了秦國公。但想想江天馳是什麼人?

    正值青春年華,卻毅然捨棄京中繁華,以統帥之子的身份,從最底層的士卒一步步爬到統帥之位——這裡不說他的毅力、能力、努力……只說他這麼做的緣故:好聽點叫抱負,坦白點就是野心!

    在兄弟們為朝中利益爭的死去活來之際,江天馳卻已經直指江家起家的基業!

    江崖霜絕不認為這樣既有野心又有眼光的父親,會是一時衝動到不顧大局的人——鎮北軍中也容不下這樣腦殘的統帥!

    那麼江天馳儼然腦殘般的堅持回京,除了根本就是在坑北胡外,還有什麼可解釋的呢?

    「前幾日祖父被氣昏,我跟八哥私下商議,趁機坑了大房和三房一把,未想父子竟是想到一起去了……父親竟也給北胡設了個圈套!」江崖霜心下微哂,抬頭道:「小嬸婆若是不放心,不如一會親自去問問祖父?」

    ……歐老夫人拜訪完秦國公後,果然沒有再罵江天馳,但也沒有派人去探望他,權當沒揍過這個侄子一樣。

    陶老夫人知道這些經過後,頗為哭笑不得,派胡媽媽去安慰江天馳:「你們嬸母就這脾氣,多少年了也不改,你多擔待些!她也是為你好!」

    正讓兒子們伺候著給臉上敷藥的江天馳倒也沒有跟嬸母計較的意思,謝過繼母的關心,轉頭絕口不提——其他人當然也不敢再說什麼。

    由於他被歐老夫人打了臉,這地方受了傷可不好出現在人前,所以原本決定次日就出殯,又拖了兩天,待他面容看不出異樣了,這才正式開始——這一天格外的隆重,秦國公親自送行,太后攜皇帝、皇后親至濟北侯府上香,整個京城都為這次喪儀所驚動!

    長達十數里的送葬隊伍,囊括了整個朝堂與大半個宗室。簇擁著沉重的棺槨,緩緩移向城郊——經過江家上下的磋商,還是決定向夔縣男瞞下濟北侯身死的消息,這樣濟北侯暫時就不能歸葬故土,只能先葬在京畿,等日後夔縣男也去了,再讓六房扶靈還鄉。

    這對於參與送葬的達官貴人們來說可就慘了,本來濟北侯的靈柩若是要送回夔縣,那按照規矩他們送到城外十里長亭就成——那是人來人往的送行處,一路都是修繕齊整的官道,太好走了,完全不費事!

    但現在呢?為了表示對江家的重視,得陪著一路送到山上選好的臨時墓地去!

    年輕力壯的也還罷了,像薛暢這年紀,到山下仰望了下蜿蜒崎嶇的山道就想罵人了——老子現在要還能爬上這種山,還用得著把指望押在秋靜瀾身上?肯定是全心全意等親孫子痊癒好不好!

    好在秦國公還沒老糊塗,真叫薛暢這種一把年紀又幹了一輩子官的臣子一起上山,不定這山上又要多挖幾口穴呢?

    所以自己讓人扶上山前,特意叮囑薛暢等年紀大了、腿腳實在不靈便的人留在山下。等江家葬完濟北侯,下山後再一起回京吃最後一頓喪席。

    「薛相!」薛暢在山下臨時搭建的亭中待了會,覺得人多氣悶,就起身到旁邊的林中散會步,誰想才到僻靜處,卻聽身後有人招呼,「鎮北大將軍為一己之私,不顧大局堅持回京,秦國公雖則初聞震怒,之後卻若無其事……薛相以為如何?」

    薛暢看著來人,微微皺眉:「不如何。」

    「薛相何必如此防備?」那人淡淡一笑,「當年江家天字輩諸人爭相入朝,包括陶老夫人提點過的江天騏都捨不得京中繁華,不願意去軍中受苦!惟獨江天馳高瞻遠矚,而且心存大志……他這次設計北胡,恰好趕上了濟北侯故去……只是,如果濟北侯沒有故去,他來這麼一手,究竟意欲何為?」

    「你若好奇,何不去問江天馳?畢竟……」薛暢的話才說到一半,就被那人打斷:「引蛇出洞,即使不能全殲北胡,也要將他們打個元氣大傷!短時間內無力犯邊!」

    薛暢的臉色陰沉下來:「夠了!」

    那人卻還不住口:「初看是好事,但江天馳地位穩固如山,也升無可升,何必急於立這樣的大功?倒不如留著北胡緩緩圖之,畢竟他還有個公認會接班的幼子江崖霜需要栽培的不是嗎?」

    「他急於騰出手來,究竟所為何事……薛相何等眼力,豈會看不出來?」

    那人見薛暢轉身開始離開,疾步跟上,聲音雖輕,卻字字誅心:「當年谷氏挾太后之勢,以薛家滿門逼迫薛相投誠時,薛相曾言此生只知忠君報國,不知忠太后報國……如今薛相的錚錚傲骨,不知是否尚在?!」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