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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四章 重長輕幼? 文 / 繁朵

    江天馳這一倒,被抬回四房後,江崖丹跟江崖霜兄弟兩個衣不解帶的輪流照顧了兩天兩夜才悠悠醒轉。

    他醒來後第一句話還是問濟北侯:「叔父下葬了嗎?」

    這時候正好是江崖霜守著,看出江天馳雖然醒了,但此番消耗損及元氣,並沒有完全恢復,輕聲細語的安撫:「父親不要急,小叔公的靈堂還設著,祖父與小嬸婆都說,您既然回來了,那肯定是等您好了再下葬。」

    「叔父去得……安穩嗎?」江天馳閉了閉眼,聲音不高,但帶著指揮慣了千軍萬馬的氣勢,極具壓迫。

    「小叔公去時安詳,但不算安穩。」這種氣勢,自幼跟在秦國公身邊的江崖霜早已習慣,倒沒受什麼影響,很平靜的道,「小叔公臨終前希望各房之間和睦相處,重歸於好。但眼下這是不可能的!」

    江天馳沉默了一會,才淡淡的道:「扶我起身吧!」

    起身之後在江崖霜的服侍下喝了碗加老參燉的雞湯,江天馳多少恢復了些精力,就問起秦國公夫婦來:「你們祖父祖母還好嗎?」

    「祖母一切安好,祖父前兩日病過一場,當時……」這時候是晚上,也不方便去拜見長輩,江崖霜讓人沏了參茶上來,簡略的給父親介紹了下目前京中國公府的局勢,正說到一半,江崖丹來了,見父親已醒,大喜:「孩兒拜見父親!」

    江天馳從在濟北侯府前下馬起,一直神情肅然,且寡言少語。通身威嚴,鐵骨錚錚,讓人不敢親近,哪怕方才清醒之後對嫡幼子說話也是如此。但此刻看到長子,目光卻一下子柔和起來,不但溫言招呼:「丹兒不必多禮,起來吧!」

    還掙扎著坐起身,虛扶了一把——老實說到這時候他才有點骨肉分別多年,終於能夠父子相見的模樣。

    這時候江崖霜已經起身給兄長行了家禮,又讓出自己之前離榻最近的位置,退到下首去了。

    江天馳讓兩個兒子都坐下,打量著他們——主要是江崖丹,臉上雖然還是不動聲色,但目光中卻有著難以抑制的激動,竟隱隱含了淚:「想不到再看到我兒時,你們都這麼大了!」

    江崖丹有些訕訕,也有點心虛,低頭道:「只可惜孩兒頑劣無能,讓父親失望了!」

    身為嫡長子卻是朝野公認的紈褲子弟、家族敗類,偏偏嫡弟武雙全才華橫溢,硬生生把他比得黯淡無光——江崖丹這些年來已經聽習慣了諸如「犬兄虎弟」之類的議論,他也不在乎,可在親生父母跟前到底不一樣。

    想想幾個月前母親莊夫人恨鐵不成鋼的訓斥與敲打,他不禁下意識的縮了縮頭。莊夫人到底是做娘的,親生兒子再不爭氣,她也就是罵幾頓,斷然不捨得動手。可父親就不一樣了,尤其江天馳的職責是鎮北軍大將軍,所謂慈不掌兵,豈是下不了手責打兒子的人?

    「這些年來為父與你們母親都不在京裡,你們難免被人算計。」江崖丹忐忑之際,江天馳卻沒有斥責的意思,反而好言好語的安慰道,「十九好歹有你們祖父祖母護著,你卻從起頭就落進了大房手中……那時候你才多大?伯父輩的人處心積慮算計你,豈有不吃虧的?這原是我們做父母的不好,沒能保護好你們……」

    說到這裡江天馳別過臉去,似乎情難自禁,語氣中帶出分明的哽咽。

    江崖丹愣了愣,手足無措的勸慰道:「父親……是孩兒自己不肖!」

    江崖霜卻是心頭一跳,嘴上道:「父親剛剛長途跋涉,在小叔公靈前又動了心緒,這會……萬望保重!」心下卻思索著,「父親說我好歹還有祖父祖母護著,八哥卻從起頭被大伯一房算計,這話是什麼意思?」

    「若是埋怨我一直被祖父祖母親自撫養與教導,卻只顧自己愜意度日,不管八哥惑於人手,這……不太可能吧?」他比江崖丹小了足足十二歲,記事的時候江崖丹就已經完全學壞,連秦國公都拉不回來了!

    江天馳總不至於要求小兒子從襁褓裡的時候就開始勸長兄向善吧?

    「難道是暗示我吃的苦頭不如兄長多?」這樣其實也很不算公平的描述,江崖丹養在大房,大房的方針是把他慣成個一無是處的米蟲,那是什麼都可著他的心意來!

    而江崖霜是秦國公跟陶老夫人親自帶大,這兩位都是真心希望他好,疼歸疼,從無溺愛。江崖霜從三歲啟蒙起,每天的功課都無比沉重,就連年節,也只有除夕、中秋之類的大日子可以放假,平時習練武從無間斷,一有懈怠就會挨揍——所以單純說吃苦程度的話,其實江崖霜打小過的比江崖丹辛苦多了。

    當然從撫養他們的人的用心來說,江崖丹確實吃了大苦頭。

    「只是父親為什麼要說這樣的話?」江崖霜覺得很疑惑,做父親的當著兩個兒子的面,說這種小兒子受的委屈遠沒有大兒子多的話,那肯定是有目的的。尤其江天馳的身份與經歷,也不是會隨便說這種引兒子猜疑的話的人。

    「我跟八哥可沒紅過臉,也沒爭奪過什麼,父親一回來就暗示八哥吃的苦受的委屈都比我多,到底是什麼意思?」

    要是兄弟兩個正掐著,江天馳這麼說的用意倒不奇怪——勸和。

    但現在兄弟兩個好端端的,江天馳卻說了這麼一番話,由不得江崖霜不多想了:「難道是為了爵位繼承?」

    江天馳現在身上沒有爵位,只有鎮北大將軍之銜。秦國公雖然還沒立世子,但按照江家重嫡長子的習慣,即使四房的勢力壓過了三房,秦國公也不會因此立江天馳做世子的。不過這並不意味著江天馳沒有得到爵位的指望——尤其他這次還親自回京了。

    單單是出於籠絡四房的目的,江太后肯定會給江天馳封個爵位。

    現在可不是之前二後相爭那會,連濟北侯致仕後的慣例封賞都有人想剋扣。現在江家已經實打實的權傾朝野,別說一門三爵,一門三十爵,恐怕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八哥乃是嫡長子,承襲之物,無論是爵位還是產業,理所當然應該是八哥的。」江崖霜想到此處有著淡淡的傷心,「就是我接掌鎮北軍也是八哥接不了……我是那種跟自己嫡兄搶東西的人麼!」

    他正琢磨要找個機會向父親表白下心跡,江天馳卻忽然道:「丹兒是來給你弟弟換班的麼?」

    江崖丹巴不得從剛才的話題上轉開,立刻道:「十九弟守了整整半夜一天了,孩兒不放心,所以……」

    「那霜兒你回屋去歇會吧!留丹兒照顧為父就成了。」江天馳看向小兒子,目光雖然也算溫和,卻遠不如對江崖丹那種濃烈的疼愛寵溺——江崖霜是秦國公精心調教出來的子弟,如何察覺不到這種差別?

    他從小到大,在長輩面前都是被偏心的那個,尤其是陶老夫人和江太后,對他簡直是千依百順,寵愛有加。幾個月前回京的莊夫人,雖然說對於兩個親生兒子都是一樣喜愛的,但直爽的莊夫人也是明確表示對大兒子的放.蕩紈褲感到很失望、對小兒子的出色能幹由衷滿意與欣慰……

    但在父親跟前,怎麼反過來了?

    江崖霜既傷心又疑惑的回到自己院子——好歹現在是一家三口了,老是借住陶老夫人的跨院也不是個事。好在國公府裡空置的院落有很多,這幾天又收拾出一個三進院落讓他們先住著,等原來的院子修好了再搬回去。

    秋曳瀾才把孩子哄睡著,方回到內室,聽說他回來了,便迎出來問:「父親怎麼樣了?」

    「已經醒了。」江崖霜微微頷首,「廚房有飯麼?」

    「我叫李媽媽給你留了。」秋曳瀾喊人去拿飯,察覺到丈夫心情似乎不大好,很是擔憂,趁下人不注意,悄悄問了一句,「可是父親的身體……?」

    這可真要命,若說秦國公這會死了,江家必陷內鬥,沒準就是元氣大傷、被人趁虛而入,失去如今獨佔朝政的地位的話;江天馳要有個好歹,那也不用怎麼內鬥了,四房先想想怎麼個保命法吧!

    好在江崖霜搖了搖頭:「父親還好,應無大礙。」

    秋曳瀾鬆了口氣,不再說話,親自伺候他用飯。

    完了江崖霜去沐浴更衣,都收拾好了,夫妻兩個回房安置,纏.綿過後,秋曳瀾才問起他悶悶不樂的緣故。

    聽江崖霜含糊說了江天馳態度的差別,秋曳瀾也覺得很奇怪,兩個都是嫡子,正常人家被偏愛的都是小兒子、或出色能幹的那個……這些江崖霜全佔,倒是江崖丹全不佔啊!江天馳怎麼會反過來的?

    「難道說十九他不是……」這個想法才冒出來秋曳瀾就趕緊掐了,這實在不可能——江崖霜的容貌跟江崖丹長得足有五六分相似不說,兄弟兩個跟秦國公的容貌都非常的神似,兩兄弟絕對全是江家血脈!

    除非莊夫人私.通的也是江家人,還湊巧跟大兒子長得像……不過,江天馳是那種綠帽子一戴二十來年還毫無動作的人嗎?

    其他不說,莊夫人的娘家又不是什麼名門豪族,需要他忌憚,早就可以弄死了!

    「會不會有人從中挑撥?」秋曳瀾思索了下,提出一個猜測,「不然都是嫡子,縱然八哥是長子,父親格外看重些,但也沒必要說那樣叫你多心的話啊!」

    忽然就想到了幾個月前被秦國公偷偷打發去北疆的十六夫婦,「只是這夫婦兩個也才比婆婆去北疆早到了沒兩個月,先不說他們哪裡來的膽子,敢以庶子挑撥嫡子,就說他們這麼做了,婆婆隨後就也去了那邊,若發現此事,能放過他們?」

    而且江天馳好歹也是鎮北大將軍,是秦國公跟濟北侯都放心的把鎮北軍、把北疆門戶交給他的人,會耳朵軟到任憑庶子和庶媳挑唆幾句就相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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