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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九章 最毒婦人心! 文 / 繁朵

    無怪見慣千軍萬馬廝殺場面的濟北侯如此失控——他都一把年紀致仕了,還帶著舊傷,千里迢迢、夜以繼日趕來沙州為的是什麼?徹查江綺箏一行遇襲事?

    不!

    真正的目的,是平息大房、三房與四房之間的紛爭!

    在路上濟北侯都考慮好了,如今幾個侄子、侄孫之間的矛盾已經尖銳到了沒辦法再壓下去的地步!所以這次不能聽秦國公的,必須讓大房與三房給足四房補償,免得他們幾個老傢伙一死,江家就上演手足相殘!

    必要時,他甚至打算讓江崖月跟江崖情從鎮西軍中走人!

    但現在……

    江崖月跟江崖情不用他發話也要從鎮西軍中走人了——他們死了!

    看著面前死不瞑目的兩具屍首,回想起多年前追著自己喊叔公的稚子,濟北侯只覺得全身的血都衝到了腦子裡!

    與他的憤怒成鮮明對比的,卻是不遠處捧著一壺熱茶瞇眼細品的江崖丹,他輕鬆得簡直像在一個踏雪尋梅的士,語調慵懶神情散漫:「小叔公,氣大傷身,莫如過來讓侄孫陪您喝壺茶水冷靜冷靜……完了您再問可好?」

    「小八!」濟北侯一直知道江崖丹是「小時了了,大未必佳」的典範,但此刻依然被他氣得渾身哆嗦,「不管小二跟小六生前對你們四房做過什麼,你們到底是嫡親堂兄弟!現在他們兩個死了……你竟然一點都不傷心?!」

    江崖丹輕描淡寫道:「叔公這話說的……侄孫做什麼要傷心?」

    聽了這句話濟北侯已經是狂怒——結果江崖丹施施然繼續道,「侄孫如果會傷心還弄死他們做什麼!?」

    「你!!!」難怪自己質問了這麼久,四周竟無人回答——濟北侯雙目赤紅,恨得幾欲滴血!他咆哮著奪過身畔侍衛的長刀,「竟然是你幹的!!!?」

    老將軍鬚髮皆張,猶如一頭狂怒的雄獅撲向江崖丹,「老子宰了你這個心狠手辣的東西!!!」

    「侯爺冷靜!冷靜啊!」四周將士嚇得趕緊拉,「興許內中有內情,或者八公子說的是氣話呢?」

    ——大房嫡次子跟三房嫡長子都沒有了,如果四房嫡長子還保不住,回去之後他們這些人九族都不夠砍的!所以怎麼敢讓濟北侯傷了江崖丹?

    索性江崖丹見機也快,一看濟北侯撲上來的架勢不似作偽,心知惹了這叔公動真火,氣頭上真有可能宰了自己……他二話不說連茶壺朝地上一扔,掉頭就走!

    足下生風走得那叫一個快,江柑不小跑著都跟不上!

    「等叔公冷靜下來,不打算宰了我了,再來喊我!」他一邊走還一邊叮囑遇見的侍衛,「免得叔公盛怒之下做出讓他日後懊悔萬分的錯事來……小受大走才是孝之所在嘛!」

    江柑與被他叮囑到的侍衛莫不有種吐血三升的衝動:您不但弄死了兩個嫡出堂兄,還把屍體留給叔公看,完了還公然告訴叔公這是你幹的——濟北侯沒被當場氣死已經是命大,這樣您還有臉提「孝」字?

    臨時營地中鬧得一團糟,營地中心的大帳內,凌醉如坐針氈,見江綺箏還在心平氣和的臨案習字,歐晴嵐則趴在軟榻上托腮沉思,不時甜甜一笑……他終於撐不住,蹭到江綺箏身邊:「公主!」

    「說了別喊公主,那麼見外!」江綺箏跟他也算共過患難——尤其之前凌醉不放心韓季山的人,死活守著她身邊寸步不離,讓江綺箏很是念情,打算回京後就宣佈認凌醉為義兄,既是提攜,也是掩蓋一下被擄後兩人多次私下相處的名聲問題,這會見他過來,就停了筆,笑道,「要實在不慣喊我閨名,單喊封號也成啊!」

    凌醉尷尬一笑,小聲道:「外頭喧嚷得很,莫不是濟北侯爺已經到了?」

    「肯定是啊!」似在神遊天外的歐晴嵐忽然轉過頭,道,「不然誰敢這麼吵?」

    「那之前的事……?」

    凌醉話說到一半就被江綺箏笑著打斷:「八哥會善後的,義兄不必煩惱!」

    「不煩惱?!」凌醉看著她鎮定自若的樣子,再看看氣定神閒的歐晴嵐,生生壓下掀桌的衝動,「老子親眼看著你出主意、阿杏動手、純峻的麾下幫忙,悄悄潛入營中,就在這個帳子裡活活砍死了江崖月跟江崖情——完了讓江崖丹出面去頂罪……現在濟北侯的咆哮聲隔著多少頂帳子都快把這裡掀翻了,叫老子怎麼個不煩惱法?!」

    這事要是曝露出去,哪怕他從頭到尾沒參與只是旁觀,按照江家的作風整個景川侯府都沒有好下場了好不好!?

    似乎看出他的擔心,歐晴嵐安慰道:「你放心吧,咱們可是江二跟江六身死之後,才由秋郎的人光明正大送過來的。這一點全營的人都能佐證!秋郎那麼厲害,他的下屬肯定口風緊,只要咱們自己不說出去,誰敢說江二跟江六的死同咱們有關係?」

    「你眼裡就只有你的秋郎!」凌醉抽搐著嘴角,「所以純福公主一說弄死江二跟江六對純峻大有好處,你二話不說就拔刀了!連事敗之後會給歐家帶去何等災難都拋到了腦後……歐家早年干山賊時到底攢了多少孽,竟生出你這種禍家玩意!跟你比,我這種被打發去南方一年半載的,千里迢迢回了京卻不先去拜見父母的人,簡直就是純孝的典範!」

    只是那晚扮作添酒丫鬟的歐晴嵐在江崖情疑慮的一句:「這丫鬟有些面熟……」還沒說完,就拔出袖中短刀狂砍、硬生生把毫無防備的堂兄弟兩個砍得慘不忍睹的畫面似又浮起——可憐凌醉雖然在京裡是赫赫有名的紈褲,不是沒見過人命的人,但何嘗看過這麼重口味的畫面?

    他足足吐了兩天!

    這兩天裡他充分見識了什麼叫做最毒婦人心:策劃者江綺箏非常利落的指揮善後、教導江崖丹如何應付事後的盤問、叮囑歐晴嵐排練接下來需要用到的演技、完了還抽空親自下廚給凌醉做了碗雞湯補身體!

    而歐晴嵐是扔下刀換下血衣就投入到演技的鍛煉中去不說,一有空就像剛才那樣,暢想著情郎在自己的幫助下平步青雲最後八抬大轎迎娶自己過門的景象……

    總之,這一位公主一位大小姐,錦繡堆裡長大的兩位,那是一點沒受到血腥畫面的衝擊!更沒有弒兄的罪惡感與負擔心理!事後別說嘔吐,那是連個恍惚的眼神都沒有的,淡定的儼然是殺了兩隻雞,還不是她們親自動手的那種!

    所以凌醉現在這番吐槽是絕對不敢說出來的,只悻悻道:「江八他真能撐得住?你們聽喧嚷聲竟是越來越大了!」

    「只是朝咱們這邊走過來而已!」江綺箏把筆朝他手裡一塞,笑著招呼歐晴嵐,「阿杏咱們該進去了!」

    「好哎!」歐晴嵐爽快的答應一聲,兩人挽著手就進了屏風後!

    剩下凌醉呆呆的拿著筆,不知道該做什麼說什麼好?

    片刻後怒氣衝天的濟北侯殺氣騰騰的闖了進來,一眼看見他,劈頭就問:「你怎會在此?!」

    「我……」凌醉張了張嘴,才想起來江綺箏之前交代的台詞,「我心裡不定,所以……」

    下面過來請教書法之類的話還沒講出來,濟北侯已經不耐煩的一擺手:「聽說這裡現在是小十八跟阿杏養病的地方,你一個男子進來成何體統?!出去出去!以後都不要來了!有事讓丫鬟傳話!」

    凌醉暗鬆口氣,也不計較他態度,趕緊走人。

    他還沒出帳,濟北侯就朝屏風後喊:「小十八、阿杏,你們如何?」

    「小叔公!真是您來了?」凌醉敢打包票,此刻屏風後的江綺箏與歐晴嵐兩人,絕對是在小心翼翼的脫衣服,絕對還來不及躲進被子裡!

    但江綺箏硬是把嗓音演繹得虛弱裡透著驚喜,甚至還有一絲哽咽——那種顛沛流離之後的劫後餘生感,即使隔著屏風也栩栩如生——聽得凌醉一歪嘴,心裡無比慶幸:「幸虧當年父親母親管得緊,谷家江家的女子一個沒讓我招惹……當初若是瞧純福公主美貌單純去勾引她……」

    就算沒有江家給她出頭,江綺箏自己被刺激得黑化後,也絕對不是他能夠承受得起的!

    「方纔丫鬟進來說,侄孫女還不敢相信!」江綺箏的表演還沒完,劫後餘生的欣喜後,立刻轉為滿腹委屈,那淒楚哀怨的語氣聽得已經一隻腳走出去的凌醉都有點想掉眼淚,「侄孫女還以為這輩子都見不到京中的家、見不到父母親人、也見不到侄孫女那可憐的孩兒了!嗚嗚嗚……」

    帳簾放下的間隙,凌醉聽見濟北侯開口,進帳時的殺意與狂怒顯然已經收斂,還有一絲歎息:「可憐的孩子!你們受委屈了!好在你們沒事……唉,沒事就好……你們現在……身體……不要擔心……小叔公在這裡……別害怕了……」

    「嘖!」帳外凌醉袖起手,平生第一次猶豫自己自幼以來的志向,「妻妾滿院、岳母遍天下什麼的……好像……挺危險……」

    江綺箏這種類型的女子,只要有一個混進他後院裡,就妥妥的讓他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啊!

    最可怕的是,江綺箏驟變之前的十幾年,誰不認為她溫柔美貌,善良體貼,寬容大度?!就是現在回京城裡去跟人講純福公主其實心狠手辣,堂哥一殺就是倆還不帶眨眼的……估計眾人都會覺得他瘋了吧?

    「秋風啊,你這麼久不見,也不知道是生是死?」凌醉哆嗦了下,「本來因為純峻的緣故我一直盼你好好的活著的,但現在我覺得真為你好的話,我好像應該祈禱你已經死了比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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