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零八章 你們不放心哀家,哀家更不放心你們! 文 / 繁朵
秋曳瀾夫婦絞盡腦汁的思索秋風心裡到底在想些什麼時,皇城,甘醴宮。
突然打開的殿門,急風捲著雪花打入,一口氣吹開重重帷幕,現出最深處的華帳。
正閉眼假寐的葉太后睜開眼,毫不意外的看到林女官親自端著烏木漆盤緩步而入:「太后娘娘,您該上路了!」
「終於來了?」葉太后不慌不忙的拍了拍身畔唯一一位老宮人的手,不同於老宮人瞬間慘白的臉色,太后此刻非常平靜,她示意老宮人扶自己坐起身,從跪到自己跟前的林女官高舉的盤中端起鴆酒打量幾眼,非常爽快的舉盞欲飲——但酒水堪堪觸唇時,她忽然停住,朝皺眉的林女官一笑,「放心,哀家早就想解脫了,不會折騰你們的!」
林女官心想你最好如此,不然真把侍衛喊進來強灌,尷尬不說,江家辛苦栽培的大內侍衛,沒準又得滅幾個口,實在浪費。
她不想多生枝節,所以很恭敬的問:「娘娘可是還有什麼吩咐?端柔縣主那兒,請您放心,縣主什麼都不知道,皇后娘娘依然會視她為骨肉!」
這話既是讓葉太后放心,也是對她的提醒:你那個心肝寶貝的縣主以後能不能好好過,還得看江家!現在江家讓你自.盡,你敢不死?!
葉太后瞇起眼看了她一會,悠悠道:「哀家只想問一個問題:阮老將軍的墳被挖之後……江家可曾抓住機會給谷氏那賤.人一記狠的?!」
「什麼?!」林女官大驚失色,一下子站了起來,連手裡的烏木漆盤摔落在厚氈上都沒管——抬手一把打飛了鴆酒,高聲喊進侍衛,「你們看好了她!我有要事去稟告皇后娘娘!」
從葉太后這次謀害皇帝事敗起,江皇后可是吩咐看好了她,根本不讓她知道外界之事——尤其阮老將軍的墳被發掘到現在,根本沒有任何外人來探望過葉太后!
……半晌後,神色肅穆的江皇后親自趕到,揮手遣退侍衛,她目光炯炯的盯著葉太后:「是你?!你是怎麼做到的?!」
「哀家手裡就那麼幾個忠心人,會告訴你嗎?」葉太后淡漠的看了她一眼,嘲諷道,「你也不要擔心,哀家這副樣子都多少年了,那些人若當真能做什麼,早就動手了,還能等到今日?而且,這次阮老將軍的墳墓被挖,本就是為你家做的。你知道我別無所求,就是希望端柔能夠過好一點、少受點委屈罷了!」
江皇后胸口劇烈的起伏了幾下,道:「你覺得你這樣說,我們能放心?!」
葉太后笑:「不放心又怎麼樣?哀家反正快死了!」
「端柔……」江皇后冷冰冰的看著她,「你真以為本宮下不了手?!」
「就是為她考慮哀家才不會告訴你!」葉太后一點都不退讓的看著她,「端柔什麼都不知道,哀家手裡的人與事,隻字未向她透露!所以,留著她,善待她,根本礙不著你們什麼!當然,委屈她、幹掉她,對你們來說也不是什麼難事……哀家手裡還有什麼底牌,你們不知道,興許投鼠忌器還不會拿她怎麼樣;若都知道了,她的安危,全在你們一念之前……嘿!你們不放心哀家,哀家更不放心你們!!!」
即使不講理的江皇后,此刻也有點語塞,頓了會才道:「好吧,這事等會再說。你是怎麼想到這麼做的?十九媳婦那天過來得罪你了?還是?」
「那位少夫人倒是賢惠,為了套哀家的話,不惜自述身世企圖引起哀家的共鳴!」葉太后嘴角露出一抹嘲諷,「只是……到底還是年輕啊!她以為哀家是那麼容易被引起同病相憐之情、從而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人嗎?!」
江皇后皺起眉,道:「然後?」
「哀家本來聽得很不耐煩,都想打發她走了!」葉太后懶洋洋的打個呵欠,「但她大約誤會哀家面色不愉是因為覺得她的遭遇不過如此吧,就把阮老將軍被況時寒恩將仇報的事兒也講了——哀家一聽,咦,這不是個現成的將功贖罪的機會、給你們江家搭把手嗎?!」
「於是啊,哀家就打發人,去抓了個跟況家大有關係的人,拖到阮老將軍墳上,把墳挖了,把人砍死在那裡!」
葉太后微笑著看向臉色鐵青的江皇后:「怎麼樣?這件事,給你們幫了大忙吧?」
「你……」饒是江皇后向來跋扈蠻橫,對侄媳婦也遠不如對侄子關愛,此刻心中也對秋曳瀾升起沉重的愧疚感,「該死的!這老婦蟄伏數十年,不出手則已,一出手,竟然不是弒君就是挖墳——這叫我如何跟十九夫婦交代?!」
如果僅僅是秋曳瀾受點委屈,哪怕是受了傷什麼的,江皇后不會覺得怎麼樣,甚至還會認為她既然做了江家媳婦,為江家做點犧牲是應該的。
但現在這個犧牲——長輩墳墓啊!還有比這個更大的仇、比這更大的恥辱嗎?!
江皇后腦補了一下那個在她印象裡脾氣不是很好的侄媳婦,知道真相後的反應,感到深深的頭疼:「當時十九就非常不贊成讓她來見葉氏老婦!只是我急於問話,被老婦要挾,拿永福發了誓,不敢不守諾,瞞著十九喊了他媳婦來……現在十九媳婦要曉得這真相,不知道會鬧成什麼樣子!十九也肯定會怪我!」
皇后倒也不是怕了江崖霜,但看著長大的親侄子,又是她自來最重視的一個,卻因為葉太后的算計出現了罅隙,怎麼想都划不來!
偏偏葉太后說的話她還沒法反駁——阮老將軍的墳被挖,最佔便宜的就是江家了好不好!?
加上薛暢恰到好處的助攻,這簡直就是竟全功於一役!
「谷氏確實已經落入下風,不過離身敗名裂還有些日子!」江皇后想了好半晌,越想越氣、越氣越恨,最後把袖子一拂,咬牙切齒道,「你想知道這個是不是?!本宮已經告訴你了,你可以上路了嗎?!」
她知道葉太后在飲鴆酒前故意曝露阮老將軍墓被挖的真相,無非就是希望能夠親眼看到谷氏倒台後再去死。
不過,江皇后就是不給她這個機會!
敢坑本宮,還想死得瞑目?!
看著葉太后一臉遺憾的飲下鴆酒,江皇后總算覺得心裡出了一口惡氣,但她跟著就開始頭疼了……
頭疼的江皇后實在沒臉去跟秋曳瀾、哪怕是江崖霜說,只好派人召了秦國公到貝闕殿,屏退左右,遮遮掩掩、羞羞慚慚的講了事情的來龍去脈,請求秦國公給自己拿個主意。
秦國公聽完這話,臉色一下子鐵青:「那葉太后現在?」
「這老婦如此陰毒,女兒已經打發她上路了!」提到葉太后,江皇后到此刻還覺得氣憤難平,咬牙切齒道,「作了這樣的事,還想親眼看到谷氏老婦的……」
「愚蠢!」向來儒的秦國公難得失態,不但出口罵了皇后女兒,甚至一掌拍得幾上茶具差點摔下去——他早就知道這女兒其實沒有外人想的那麼聰明,但也沒想到她能蠢到這地步,「你既然擔心十九夫婦會因為葉太后所作之事與你生份,那你怎麼還能殺葉太后?!」
秦國公真心想不明白這麼簡單的道理,江皇后居然都想不到,「你若是留著葉太后讓十九夫婦去處置,你覺得他們能怪你多少?!」
歸根到底,挖阮老將軍墳的主謀、策劃者都是葉太后。有她在,江崖霜夫婦,還有秋靜瀾、阮慈衣夫婦,以及遠在鎮西軍中的那些舊部,矛頭都只會對準了她!
這樣江皇后的責任就是微乎其微了!
結果江皇后幹了什麼?她一氣之下讓葉太后去死了!
現在好了,沒有葉太后充當第一仇恨目標,阮老將軍的晚輩跟舊部,能不把仇恨轉向第二仇恨目標——違背江崖霜要求、打發秋曳瀾去見葉太后從而導致了這一切的江皇后麼!!!
秦國公可以想到,這事經過如果完全讓這些人知道了,他們甚至會懷疑江家才是主使,葉太后不但是替罪羊,還被江皇后滅口!
「真不知道你是天資愚鈍,怎麼教都教不進去!還是這些年來我江家如日中天,讓你不需要太聰明,只要蠻橫就可以在這宮裡橫行霸道,所以你已經習慣了遇事先順著自己心思胡鬧一氣了?!」
自從江皇后出閣以來還是頭一次聽到秦國公說這麼重的話,長年六宮之主的尊嚴讓她本能的想要維護自己的體面:「父親,如今說這些都無濟於事,人已經死了!關鍵是善後。」
「現在還善什麼後?!」秦國公冷笑著道,「這事絕對不能傳出去!連十九媳婦也不可以告訴!不然,十九媳婦恨你事小,秋靜瀾恨你事也小,鎮西軍恨你,那才是大問題!」
江家染指鎮西軍,資本就是鎮西軍中念著阮老將軍的那些人。
如果他們懷疑江家主使了挖阮老將軍墳之事,可想而知,江家目前的投入全部打水漂了!而且還沒人念這份好!
秦國公話說到這份上,江皇后也覺得自己惹了大.麻煩,咬了咬唇:「一切都憑父親做主!」
「以後好好待端柔,絕對不要再委屈她了!」秦國公冷冷的道,「她跟蕭肅的婚事,就不要再提了!」
江皇后愕然:「為什麼?」
「……」秦國公面無表情的看著女兒,真不知道自己是該吐血,還是一個耳光抽過去,「你忘記葉太后到死也沒透露,她派去挖墳的人手了?!」
這些人能挖墳,就不能散佈江家才是挖墳真兇的消息?!
「……」江皇后的臉一下子漲得通紅!她平常絕對不會想不到這個,也是今天難得被父親說重話,心一下子亂了,這才有了疏忽。
見皇后不作聲,秦國公陰著臉又道:「十九媳婦這次受的委屈太大了,縱然十九不跟她說,咱們心裡有數……以後再也不要提給十九添人之類的話,對她好一點,多找理由補償她一下吧!畢竟,葉太后之所以起這個念頭,也是十九媳婦太想給家裡幫忙,才被她鑽了空子!」
葉太后那些人手太過隱蔽,很難完全找出來並解決掉。所以秦國公覺得這事以後未必沒有因為意外被揭發出來的可能,既然如此,那對秋曳瀾兄妹,就得下血本刷好感了。
免得有朝一日洩露出去,導致阮家舊部把江家列為世仇,屆時連個斡旋的人都沒有……至少在江家徹底掌握鎮西軍之前,這對兄妹的好感度,包括阮慈衣夫婦,都得刷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