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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零二章 那就幫他邁過去! 文 / 繁朵

    秦國公只看了他一眼,便揮手讓下人都退出去,完了拈鬚笑問:「你媳婦在宮裡受委屈了?」

    江崖霜也不奇怪祖父一語中的,行了個禮後淡淡答:「孫兒知道無論祖母還是四姑都是心疼孫兒,不過這後院的事情,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太多人關心,反而容易出事情,還求祖父能夠幫孫兒說幾句話!」

    「心疼你?」秦國公懶洋洋的道,「也有點……更多的是關心她們自己吧?」

    江崖霜沉默。

    秦國公笑:「這事我不會管的,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我對你冀望有多深你自己心裡清楚,這麼點小事就要我給你擺平,那我親自教導你這麼些年你到底學了什麼?!」

    見江崖霜還是不作聲,他又道,「怎麼?既不想讓你祖母、四姑傷心,又捨不得你媳婦難過?你以後遇見比這更兩難的事情多了去了,這麼點家事都決斷不得……你真想讓我失望麼?」

    「……孫兒告退!」江崖霜求助失敗,心下長歎一聲,只得告辭而去。

    他走後,濟北侯從隔間裡出來:「這事你何必為難他?這孩子到底是二嫂撫養長大的,皇后在侄子裡又最疼他,他性.子寬厚,自然不好說這兩位不是。那秋氏又是他不惜自污名聲也要娶過門的髮妻,小夫妻兩個素來恩愛,也不忍讓她受委屈……你提點二嫂、皇后一聲,讓她們不要想著給十九後院裡塞人了,也好讓十九專心辦差不是?」

    「專心辦差?」秦國公卻搖頭,「你想想我們當年,哪有專心辦差的好事?前朝後院,婦道人家能懂多少?可以協助,但歸根到底一言定鼎的,還得是一家之主——所謂一家之主,那就是不分內外,都要過問,還得過問得過來!我若把他慣得只會處理公務,那才是害了他!」

    「我也不是說事事給他解決,不過這孝道與夫妻之情的衝突……」

    秦國公不以為然:「三弟你看事情還是太淺了!我方才提點十九那句你真沒聽出來?」

    濟北侯一怔,回想了下,詫異道:「你是說……二嫂與皇后對十九也不全是關心的那句?」

    「你眼裡看十九目前的為難只是孝道與夫妻之情之間的衝突。」秦國公淡然道,「我關心的卻是十九以後到底會不會成為誰的傀儡!」

    濟北侯一驚:「怎麼可能?!」

    「怎麼不可能?!」秦國公很平靜的道,「老四媳婦不賢,為了看住老四不納妾,連親生骨肉都忍心長相離別!老大養廢了小八後,十九姐弟被送回來,我只能交給你二嫂。但你二嫂養他就盡心嗎?」

    「十九比小八可好太多了!」濟北侯忍不住道,「陶公嫡孫女,教養子嗣豈是竇氏能比的?早先老七……」說到這裡一歎,「老七實在是可惜了!」

    提到出色卻福薄早逝的嫡幼子,秦國公眼中也掠過一抹傷感,但也只是傷感,轉瞬之間已經恢復了平靜無波:「你二嫂用心養的孩子確實都不錯,但你忘記了麼?你二嫂也養過十六!」

    他冷笑一聲,「十六養了才幾天?十九姐弟送回來,她馬上就丟開去養十九了。你說這是為什麼?」

    濟北侯對陶老夫人向來是很尊敬的,這種尊敬來源於對陶吟松的崇敬之情,以及陶老夫人過門以來本身的表現。此刻便忍不住替嫂子分說:「嫡孫確實比庶孫重要。」

    「但她當時的精力同時教養兩個孫兒是沒有問題的——如果只是尋常祖母教孫兒的那種教法的話!」秦國公歎了口氣,「她之所以拋棄十六,專門養十九,無非是因為她不滿足只是把十九教出來,更希望能夠把十九養得只聽她的話!又要拿捏好尺寸免得我忍無可忍,不讓她養十九了——所以才需要全身心投入到無法旁顧十六的地步!你看十九對大房的敵意,你以為僅僅是大房做的太過分?你二嫂,陶氏她這些年沒少潛移默化啊!」

    濟北侯悚然一驚:「二哥你既然知道,為什麼還要放任她這麼做?!」他再尊敬嫂子,也不可能坐視嫂子挑撥江家骨血不和——這是江家男人的底線!

    「你不覺得這對十九也是個磨礪?」秦國公淡淡道,「他已經大了,什麼是對的什麼是錯的,兩難全之下該如何選擇……他該有自己的主意了!」

    「但這麼多年來如果二嫂一直離間他與大房之間的關係,豈是容易扭轉過來的?」濟北侯很不贊成秦國公這種教孫之法,「而且他要是一直都覺得二嫂的話有道理,那怎麼辦?」

    秦國公輕描淡寫:「所以眼下這事我讓他自己去處置!我不在乎他到底是站在你二嫂還有皇后這邊、還是他媳婦那邊,重要的是他處理這事時,正可以好好想想他以後的路!」

    他眼中閃過厲色,「你二嫂還有皇后是一條心,老七去得早,她們希望江家有個能夠站在她們那邊的人,免得我死之後她們母女勢單力薄,為江家所制,這心情我能理解。只是她們不能選擇十九——我親自栽培這個孫兒十幾年,難道是為了給她們母女培養一個馬前卒?!我要的孫兒是往後能夠承擔起門戶的頂樑柱,而不是只會對某一個人或幾個人言聽計從的奴才!」

    到了秦國公這境界,對於子孫的孝心、良心什麼其實已經不是很看重了,他在乎的是家族——而家族是由子孫組成的,所以無論江崖霜選擇不念陶老夫人與江皇后多年來的撫育疼愛、還是選擇委屈結髮為夫妻的秋曳瀾,對秦國公來說都無所謂。

    關鍵是他的處置,得是自己的打算、是從江崖霜自己本身為出發點,而不是聽信某一方面的攛掇與唆使、以其他人的立場為出發點!

    無論是親情還是愛情,江崖霜必須在其中佔據主導地位!而不是從屬者!那樣的江崖霜,再出色、再能幹,終究不是秦國公想要的。

    因為在秦國公眼裡,老妻、女兒、孫媳……這些人雖然也可以稱為江家人,女兒甚至還流淌著江家的血,卻不可能完全站在江家的立場來考慮。

    純粹站在江家立場考慮的,當然只有江家的男嗣!

    所以,陶老夫人與江皇后對江崖霜自幼以來的關懷體貼,在秦國公眼裡,卻是妄圖以親情給這個孫兒套上一層又一層的枷鎖,企圖以情份將之籠絡、控制、利用……最後當江崖霜徹底成為棋子時,便可以隨心所欲的使用——秦國公怎麼肯!!!

    「我如今袖手旁觀,是因為你二嫂與皇后以親情籠絡要挾、還有十九媳婦以夫妻之情逼迫,對於十九都是一種磨礪,也有助於他想清楚看清楚一些事情。」秦國公冷笑,「他要是自己能夠看清楚、邁過去那最好!」

    濟北侯皺眉:「要是他邁不過這一關呢?」親情與戀情,對於年輕人來說,是那麼容易掙脫的麼?掙脫之後,江崖霜又還能看重什麼?什麼都不看重的人……還有活著的意圖麼?濟北侯覺得自己這二哥根本就是在胡鬧!

    一個不小心,可就把江家孫輩最出的的子弟給坑了!

    「那就由咱們幫他邁過去!」秦國公極漠然的瞥了眼皇宮的方向,雖然江皇后是他的親生女兒,但在秦國公眼裡,江家男嗣的成長與發展,遠遠重於這個皇后女兒——嫁出門外的女子潑出門外的水是其一;其二卻是江皇后雖然潑辣刁蠻,顯得很厲害,但在秦國公眼裡實在稱不上聰明,即使她沒有兒子,大部分情況下都是站在娘家角度考慮問題,然而秦國公始終認為皇后就算是兒子也不足以帶領江家走遠,遠不如江崖霜值得重視。

    秦國公覺得雖然自己沒有未嫁的女兒、侄女了,但江皇后如果出事,扶持個下屬的女兒、侄女什麼的繼續做皇后,沒準控制起來更方便。至少那樣的皇后絕對不敢自恃是自己的親生骨血,亂做小動作、更不會妄想控制自己寄予厚望的孫子!

    ……秦國公這番想法如果讓秋曳瀾知道一定會深覺快意:江皇后與陶老夫人還怕江崖霜被她這個妻子籠絡得言聽計從呢!卻不知道在江家真正的當家人眼裡,這母女兩個才是居心不良需要防備的!甚至需要防備到了秦國公已經做好了犧牲這對母女來「幫助」孫兒成長了!

    不過這時候秋曳瀾還不知道這個祖父的打算,正驚訝的接待著突然歸寧的純福公主江綺箏:「十八姐姐您回來了?」

    「我回來見祖母,聽說你病了,過來看看。」江綺箏比起成親時清減了很多,穿戴也簡單了不少,只是與簡單衣飾不相襯的是她面上敷的粉略濃。對於她這種資深貴女來說是絕對不會犯這種打扮上的錯誤的,秋曳瀾思忖她應該是用這個方法來掩蓋氣色上的不好。

    想到這裡秋曳瀾就覺得各種頭疼,她心驚膽戰的在接下來的寒暄中盡量避免提到秋風,但還是不小心碰上了:「姐姐腕上這鐲子顏色真好看!」

    「是嗎?」江綺箏神色複雜的笑了笑,「是駙馬送給我的。」

    「……」秋曳瀾愣住:難道哥哥真勸得他們和好了?那為什麼看這位公主的臉色……不像是夫妻恩愛和睦的樣子?

    但她現在必須這麼接:「駙馬對姐姐真好。」這話說完看著江綺箏一瞬間紅起來的眼圈,秋曳瀾有種立刻把話收回去的衝動……

    「他……」江綺箏紅了會眼圈,到底沒哭出來,只是低下頭,僵了一會才道,「他對我確實很好。」

    秋曳瀾完全不知道該怎麼接話了?正想生硬的把話題轉開——卻聽江綺箏歎了口氣,悵然道:「只是,那種好,不是我要的好!」

    「……」

    「他很尊重我,跟我說話也很和氣……任何事情我做了主他都不反對,我想要他做的,只要他能做到都會去做。」江綺箏眼中終於出現了淚花,萬幸之前秋曳瀾早有準備,已經借口想單獨跟她說話清了場,此刻趕緊遞手帕,暗自祈禱她不要嚎啕大哭、驚動下人。

    江綺箏接過帕子卻沒有擦拭面龐,任憑清淚簌簌而下,「府裡美婢從不多看一眼,外出也不拈花惹草——按說駙馬都做到這地步了,我也沒什麼可埋怨的,可我心裡真的好難過!」

    你當然難過了!

    你要的是丈夫,名正言順打情罵俏的那種!而不是朋友——客客氣氣特寬容有禮的那種!

    秋曳瀾無奈的勸說道:「我聽我哥哥說,秋大俠……呃,駙馬這個人吧,向來正派,從不多看女子一眼,姐姐下降他之前,同他也沒怎麼見過,也許他……這個……」

    好吧,想到江綺箏出閣都一年了,「怕生」這詞實在按不到秋風頭上!

    「我知道為什麼!」江綺箏吸了吸鼻子,哽咽道,「是我當初誤會了,我以為他不可能不喜歡我,而我又對他……所以鬧著下降了。卻原來他真對我沒旁的意思……是因為抵不過我家裡擠兌,只得尚我,心裡哪能高興?只是他性.子寬厚不跟我計較,所以哪怕勉強成親,到底提不起興致……說到底是我不對,我太自以為然了!」

    之前秋曳瀾一直這麼認為,但現在聽江綺箏這樣自責,心生惻隱,道:「我想駙馬未必不喜歡姐姐,更可能是駙馬出身草莽,過不慣如今的日子。」

    「現在說這些都沒意思了!」江綺箏淒然一笑,「只是我既然已經對不起他了一次,又怎麼能讓他為了躲我置身於險地?」

    秋曳瀾吃了一驚,正要細問,卻聽江綺箏繼續道,「沙州那邊的情形你比我清楚,你哥哥的人送了信給駙馬,說你哥哥以身為餌引谷太后與況時寒的手下在漠上兜圈子,結果中間不慎中伏受了重傷,性命垂危……希望駙馬能夠前去接應——按理來說駙馬既與你哥哥有舊誼確實該出手,可此去沙州千里迢迢,先不說駙馬趕過去是否來得及,就說沙州那邊無論江家還是你哥哥都有安排,那麼多人都做不到的事情,駙馬他一個人……」

    江綺箏話沒說完,秋曳瀾已經跳了起來,提著裙子就朝外跑,邊跑邊大聲吩咐:「快!去把十九找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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