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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四章 儲君之爭該加快了! 文 / 繁朵

    花園裡女眷們勾心鬥角之際,行宮角落的一間茅廬,矮籬上爬滿了籐蔓,開著紅紅白白的花兒,引得蜂蝶忙忙碌碌。不遠處的溝渠上架著水車,被不疾不徐的渠水沖刷,嘩啦啦的翻著水,山風吹過,恰為茅廬這邊帶來陣陣清涼。

    茅廬外,矮籬畔,江崖霜一襲絳紅夏衫,金冠玉帶,負手立於一株枝繁葉茂的大槐樹下。

    夏日的驕陽從濃密的枝葉間撒下班駁的光點,照得他面容猶如美玉生輝,嘴角一縷微笑,如噙春風,顧盼之間目光炯炯,愈加顯出雙眸漆黑明亮,英氣逼人。

    只是他在槐樹下站了半晌後,那縷春風般柔和的笑容越來越僵硬,終於忍不住抬頭問樹上:「你真不下來?」

    「絕對不下來!」樹間傳下一個滿含怨氣的聲音,循聲望去可見一角翠綠越羅袍衫,在盛夏葳蕤的綠葉中極不起眼。繞是如此,還有一隻白皙的手掌伸出來,飛快的把衫角拖上去,藏進枝葉之間,斬釘截鐵道,「你要是向任何人洩露我在這裡的消息,那咱們以後什麼交情都沒了,事情輕重緩急,你好自為之!」

    「只是陪永福切磋了幾場,你至於擺出這副苦大深仇的架勢?」江崖霜歎息,「你挨阿杏的揍,從小到大了,還沒習慣?永福學武技時,我四姑怕她傷到自己,只許她學點拳腳,根本不容她學刀槍,她打你十頓,都不如阿杏打你一頓嚴重吧?」

    「你知道什麼!」歐碧城氣急敗壞的撥開枝葉,壓低了嗓子朝他喊道,「她根本不是我對手,每次贏了就要繼續切磋,一直切磋到她贏——我煩不過就認輸了,心想大不了聽幾句嘲笑便是,結果她連贏了幾場居然癡心妄想讓我拜她為師!開什麼玩笑!就算她是公主,至於這麼欺負人麼!我是打不過你跟阿杏,但怎麼可能弱到拜她為師的地步!」

    江崖霜忍笑道:「那不要理她不就成了?大不了少進行宮,讓她找不到你!」

    他跟永福公主青梅竹馬,親如嫡親兄妹,公主的實力他自然很清楚——那點拳腳大部分還是他教的呢!本來永福公主在這方面天份也不是很高,又嬌生慣養吃不起苦頭,哪能學得多厲害?不過一點花架子罷了。

    雖然說歐碧城的武功在江崖霜看來也不怎麼樣,但到底是武將之子,收拾永福是毫無壓力的。

    偏偏永福身份特別,她找歐碧城切磋,歐碧城哪敢跟她真打?便是贏也是給足永福體面;又偏偏永福跟前的侍衛為了討好公主,個個昧著良心誇她天資卓絕實力不俗,簡直就是曠世級別的習武奇才……

    永福倒也沒全信這話,但在無良隨從見縫插針的吹捧下,公主對自己的真正實力還是產生了極大的誤解——她琢磨著:「表哥跟阿杏肯定比我厲害,不過歐碧城嘛……」

    反正公主閒得很,就磨上歐碧城預備好好過一番做師傅的癮——歐碧城卻怎麼肯為了公主一時興起犧牲這麼大?

    本來他跟江崖霜、還有自己親妹妹歐晴嵐一起習武,最後結果是連他親妹妹都能隨便把他揍趴下——已經很丟臉了!再拜個至今馬步都蹲不標準的公主為師,這諂媚貴人也不能無恥到這地步好不好?就算他真的敢於以伯爵世子的身份扔光節操,總得考慮下家里長輩會不會大怒之下清理門戶吧?

    這會聽著江崖霜的建議,歐碧城忍著吐血的衝動道:「你說的簡單,她找不到我但找得到阿杏好不好?自從辛表妹的事情之後,阿杏橫豎看我不順眼,簡直就是巴不得給我找點麻煩……你說我是招誰惹誰了?這姻緣的事情勉強得來嗎?我一直把辛表妹當親妹妹看,又不是對她始亂終棄!」

    「想是她跟辛表妹自來交好,所以心疼辛表妹這些日子的憔悴吧?女孩子家耍點小性.子也是常事,不必太計較。」江崖霜雙眉微微一皺,安慰道,「永福那裡我回頭幫你去勸一勸……讓她不要這麼鬧你了。」

    歐碧城鬆了口氣:「她向來比較聽你的話……你可得用心勸!」

    「那你下來說話?」

    「不行!萬一被人看見去稟告她,這會就追過來折騰,即使你勸完了她,估計咱們今兒個也說不成正事了。」歐碧城思忖了下,搖頭道,「雖然這裡有水聲,但以你耳力,咱們這麼說話也不是什麼難事,何必非要我下去?」

    江崖霜無奈道:「這樣對我是沒什麼難的,但我說話不提高點聲音你聽得見?接下來說的話……?」

    歐碧城哭喪著臉道:「那你把下人喊過來——秋郡主不是在宮裡?請她去纏著永福會,好讓我安心?」

    「她今兒另外有約——永福來了我去打發,你也說了,她向來比較聽我的話。」江崖霜好說歹說把歐碧城勸下樹,兩人一起在樹下石桌畔落座,因擔心永福公主過來攪擾後沒時間說話,俱是開門見山:「秦國公的病到底嚴重不嚴重?若是不大好,必須以最快的方式通知大將軍!」

    說起正事,歐碧城的臉色立刻嚴肅起來,不復之前賴在樹上忌憚永福公主時的無奈與無賴。

    江崖霜的目光也漸漸幽深:「病是真的病了,否則以祖父的自律,又不是大局已定的慶功宴,如何可能喝醉?不過太醫保證,少則八.九日、長則半月,必能如常視事。」

    歐碧城鬆了口氣:「這麼說,只是小恙?那倒不必不計代價的通知大將軍了……」

    「這只是暫時把病情壓下去而已!」江崖霜面上掠過一抹複雜,淡淡道,「我祖母悄悄告訴我的,祖父這次是從前枕戈待旦時落的舊傷復發——想要徹底痊癒,不放下諸多操心的事情悉心調養一年半載是不可能的!」

    「多久復發?復發時會如何?」歐碧城聞言臉色頓變!

    江崖霜面無表情:「這次壓制下去,估計能保三五年無事——之後再復發會怎麼樣,卻不好說了。」

    不同於他冷漠語氣下對祖父的關心,歐碧城對秦國公病情的考慮卻是完全從局勢去看的,聞言鬆了口氣,頷首道:「那應付這次奪儲,時間上應該夠了。」

    「但我的想法是速戰速決,盡快讓大局落定,讓祖父提前開始調養。」江崖霜沉聲道,「畢竟你知道——祖父雖然身體硬朗,到底,年歲長了!」

    歐碧城察覺到他心中隱約的焦灼,正色道:「誰不盼望盡早大權在握?只是茲事體大,所謂欲速則不達,還是以穩妥為上!」

    知道江崖霜是秦國公教養長大的,祖孫情深,怕他聽不進去,又放緩了語氣道,「何況照如今兩邊動作越來越激烈來看,儲君之爭應該不至於再爭上三五年,未必會拖到秦國公的病情再次發作,終歸可以提前開始調養身體的。若因為心急而功虧一簣,反而要讓老人家的心血付之東流啊!」

    江崖霜瞥他一眼:「我跟你說實話,咱們這邊那張底牌你是知道的。但這張底牌也不是什麼時候都能用,必是千鈞一髮之際不說,用出來後若不能達到一蹴而就的效果,就等於廢了一大半!相比最關鍵的那件事,三五年……難說!」

    歐碧城會意:「鎮西軍……雖然應該還有念著阮、秋的老人,但如今當家的終歸是況時寒了。」

    這就是哪怕薛暢決意跟皇后黨合作,卻不肯提前曝露,只承諾關鍵時刻給太后黨一記必殺的根本原因——不僅僅是這位當世名相既想公報私仇又想保住名聲,歸根到底是擔心鎮西軍!

    從政治力量的對比上,薛暢跟皇后黨聯手之後肯定是穩贏太后黨的。

    問題是太后黨這邊的軍事牌況時寒,與江家媳婦秋曳瀾存在著殺父這種不共戴天之仇!所以太后黨如果落入絕對劣勢,況時寒也只能一道路走到黑。

    萬一他一個想不開,索性不管西蠻,帶兵殺回中原來個魚死網破——以況時寒對阮老將軍的恩將仇報,皇后黨這邊高層討論下來,一致認為他絕對幹得出來這種喪心病狂的事!

    而以鎮西軍的精銳程度,能抵擋他們的只有鎮北軍!

    鎮北軍不動,就是況時寒殺進京中反客為主,江家肯定不會允許;鎮北軍動,北胡呢?怎麼辦?!

    就算這兩個異族不趁火打劫,鎮北、鎮西兩支精銳內耗掉了,往後還拿什麼守國疆、保太平?!

    到時候即使皇后黨扶持七皇子順利登基,這大瑞也必將由盛轉衰,沒準還來個破碎河山……這絕對不是皇后黨想要的結果!

    「鎮西軍那邊現在還不到動手的時機,畢竟兄長他仍未出孝!」江崖霜歎了口氣,「兄長出孝的日子是在年底,季節不宜西行!而且對於是否讓兄長出孝後就前往鎮西軍中,我還在猶豫,畢竟我那岳父僅他一個子嗣……真出了什麼意外,我無法向你嫂子交代!」

    用秋靜瀾去對付況時寒,這是江家知道秋靜瀾身世後就定下來的策略——再沒有比他更合適的人選了:前西河王世子兼阮老將軍嫡親外孫兼阮家嗣子這身世,能夠最大程度的喚醒阮、秋兩家在鎮西軍中的底蘊,本身還有才有貌有手段,簡直就是普天下老部下、老奴、老臣這類人夢寐以求的少主人選。

    最主要的是,這也是秋靜瀾自己的目的,不怕他不盡力。

    江家利用他去收拾況時寒,以直接動搖太后黨的根基,事半功倍;他想要報仇雪恨且奪回原本該屬於他的東西,有江家的襄助,同樣可以事半功倍——這件合作本是皆大歡喜,尤其還有秋曳瀾嫁與江崖霜這件兩情相悅的聯姻為基礎。

    關於鎮西軍一行,江崖霜與秋靜瀾在私下裡已經討論了好幾次——當然每次都瞞著秋曳瀾。

    不過秋靜瀾真正成行後,秋曳瀾遲早會知道。

    她就這麼一個親哥,還是好不容易才相認的——以江崖霜對妻子的瞭解,秋曳瀾肯定是寧可不報仇了也不讓哥哥去冒這個險!

    所以他非常躊躇,「咱們在那邊的人手……」

    「沒有一個能頂用的!」歐碧城立刻搖頭,「打探、傳遞下消息還成,混得最好的也就是在況時寒手下做個偏將,想要染指鎮西軍權……怎麼可能?這事除了秋靜瀾,誰也辦不了,你去都不行!而且你那岳父是怎麼死的?殺父之仇豈可不報?也許有人能不報,但秋靜瀾……照你描述來看,你覺得他是那種人?!」

    江崖霜沉默:他那大舅子,才華橫溢溫爾的掩飾下,卻是常人難以想像的心狠手辣與陰鷙深沉,這種人怎麼可能放棄復仇!

    「我再想想。」知道歸知道,但想到當初秋靜瀾遇刺後,秋曳瀾驚怖欲死的模樣,江崖霜還是心中一陣煩亂,「……鎮西軍這兒,反正起行至少要明年,先說眼下,祖父暫時可以壓住病情,大局上應該不會出現什麼麻煩。」

    「只不過,這儲君之爭爭到現在,仍舊只是周王同七皇子掐來掐去,小孩子過家家似的……該改變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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