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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八十一章 深宅樓台?比你想的更深! 文 / 繁朵

    江崖霜估計的果然沒錯,秋曳瀾整理好衣裙走到外間,召了小陶氏的人進來,沒問幾句就弄清楚了事情的來龍去脈——江崖丹昨晚趁亂把和水金的心腹大丫鬟婉兒給睡了!

    然後這婉兒跑出秦國公府……在兩條街外的一個小林子裡投了繯!

    「……」秋曳瀾聽完之後,久久難言,半晌才問,「現在呢?」

    「婉兒極受十四少夫人倚重,今早發現她不見了,非常擔心,甚至還特意派人去景川侯府,向凌小侯爺借了獒犬到處找,這才找到了她……」下人苦笑,「所以知道是八公子……之後,就到老夫人跟前哭訴要求做主。」

    「咱們少夫人苦苦賠了半日的禮了,可是十四少夫人始終不肯鬆口,知道您跟她關係好……」下人話說到這裡,就見秋曳瀾面上浮現苦笑之色:「關係再好也才認識了兩三年,八嫂倒是跟她一直熟悉的。她都勸不住,我哪有這面子?」

    話是這麼說,自己這房的長嫂派人來求助,秋曳瀾也不好不理會:「我記得十四嫂子向來拿十九當親弟弟疼的,這樣,你先回去,我換身衣服,問問十九要不要一起去給祖母請安。」

    她昨天才過門,自己院子都還沒走一遍呢,哪裡認得老夫人的住處?

    打發了小陶氏的人,秋曳瀾進內去跟江崖霜說了經過,江崖霜也覺得很吐血:「家裡這麼多下人,誰不好收,偏偏去動十四嫂的人……我記得十四嫂跟前之人既是她的近侍,也是她生意上的幫手,從前有正值壯年又無子嗣的官員,托了譙城伯想娶個做正妻,都被她一口回絕……也不知道十四嫂現在氣成什麼樣子!」

    秋曳瀾歎了口氣:「否則八嫂也不會過來找我們了。好像是咱們在叔公府上時,就鬧到了祖母跟前,祖母哪能不幫著圓場?這不拖到現在都沒解決?」

    照江崖霜的說法,這婉兒可不僅僅是個丫鬟,更是和水金生意上的得力臂助,這種人才的發現與栽培,不但費時日久,還得看運氣——結果一個不小心就被江崖丹弄死一個,即使不提感情只說利益——換了誰能不抓狂?!

    「不過咱們去了,十四嫂應該會借勢下台。」江崖霜站起身,臉色很難看,「畢竟丫鬟總歸不能跟八哥比,她傷心難捺鬧了半日,不可能繼續在祖母那裡鬧個通宵!問題是,就算這次十四嫂給了咱們面子,回頭對八哥是怎麼想的真不好說。」

    和水金可不是省油的燈,雖然她做不出來坑死江崖丹給自己丫鬟報仇的事,但不大不小的麻煩經常給江崖丹找點應該沒問題。

    尤其——現在秦國公這支的內務,可都是她在管!想整江崖丹有得是機會!沒準到時候連小陶氏、連整個四房都要被牽累……

    「……橫豎不能不去,先把這事辦了再說,回頭十四嫂那裡的怨氣……慢慢化解吧!」秋曳瀾揉著額,悻悻道。

    兩人去了陶老夫人住的正房,才進門,就聽到嗚嗚咽咽的哭聲。

    進了屋,就見上首陶老夫人端坐著,一臉的強打精神。

    和水金跟小陶氏都是鬢松環褪,一左一右跪在她跟前,前者訴說著自己丫鬟的無辜與慘死,後者羞愧萬分的代夫賠罪……秋曳瀾看了一圈,卻沒看到當事人江崖丹!

    「你們來了?」陶老夫人看到他們進去明顯的鬆了口氣,趕緊遞個眼色過來,「快,來勸勸你們兩位嫂子……這都傷心了一下午了,丫鬟可憐,你們也得顧著些自己呀!」

    江崖霜跟秋曳瀾一起上前,連哄帶勸,秋曳瀾又動手硬把兩人拖起來,按坐在席上……總之如江崖霜所料,兩人苦口婆心一番後,和水金嗚咽著漸漸收了聲,說了一番婉兒的乖巧能幹,就對陶老夫人、小陶氏道:「八哥的性.子我也不是不知道,也是昨晚上我太忙了,沒留意婉兒什麼時候不見……雖然說這丫鬟打小伺候我,我看她跟親妹妹一樣,但終究是下人,不好跟八哥比,難道我還敢讓八哥給她賠命嗎?」

    她吸了吸鼻子,悲憤道,「我也就是想當面問問八哥,他後院裡那麼多人,外頭秦樓楚館他也不陌生,為什麼非要挑我的人下手?!可都這麼半日了,祖母您跟八嫂已經打發了多少撥人去找?個個都找不到,我知道祖母跟八嫂是不會騙我的,可見是八哥故意躲著……這算什麼事?!」

    小陶氏無話可說,連連賠罪,又許諾賠償以及為婉兒好生收殮,並以江崖丹貴妾的名義安葬——和水金緩了口氣,搖頭道:「八嫂的好意,我代婉兒心領了。只是她既然出去投了繯,可見並不想做八哥的人。所以,還是就用她的本名安葬吧!」

    秋曳瀾心想這話才是正理,那婉兒是不甘受辱才自.盡的,怎麼可能稀罕一個妾的名份?!

    陶老夫人歎了口氣:「這次小八實在對不住你們主僕,都怪我跟你們祖父,沒能把他教好。」

    「祖母您言重了,孫媳怎麼敢當?」和水金忙道。

    話說到這裡,事情也差不多過去了。

    眾人一起又安慰了和水金會,和水金就借坡下驢的表示接受小陶氏代江崖丹的賠罪:「如今還能說什麼呢?是婉兒自己福薄吧!本來我答應她,再過兩年放她回家,讓她同等了她五年的表哥成親……現在……唉,人各有命,不提這些了。」

    沒有推辭小陶氏說的賠償,「她家裡頗為清貧,所以才會賣.身到和家伺候我。終究主僕一場,安葬的事我來辦,不要八嫂您這兒一,但您給的銀錢我代她收下了,回頭給她家裡送去。」

    雖然知道她肯定心裡還是怨氣難平,但場面上已經遮過了。陶老夫人看了看天色,象徵性的提出留飯,被四個晚輩一起拒絕之後也就不說了:「下著雨,你們回去時當心點。」

    「是!」

    出了老夫人的院子,小陶氏訕訕問和水金:「十四弟妹,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和水金搖了搖頭,「也就差了前後一排院子,八嫂今兒也累極了吧?」

    小陶氏尷尬一笑,吃不準她是揶揄還是無意,只好沉默。

    因為國公府成了家的子弟住的院子按照輩分聚集,所以四人會同行好一段。

    不過這麼一天下來都累了,所以一群人只是默默走著。

    然而到了一處空曠無人的地方,和水金忽然站住腳,吩咐下人退到遠處。

    小陶氏、江崖霜、秋曳瀾微微吃驚,沉吟了下也照樣吩咐了自己的下人,這才問:「怎麼了?」

    「今兒祖父給十九弟妹你的鳳頭釵,是大房那邊想要去給徽芝做嫁妝的。」和水金心情不好,現在天色也晚了,她也不贅言,開門見山道,「不過祖母不喜竇氏當時的語氣,就沒告訴祖父。偏偏這次祖父給了十九弟妹你,你往後最好當心點,不僅僅是你自己,還有你身邊的人!」

    秋曳瀾正要說什麼,和水金跟著一句,「別像我這次,一個不小心,婉兒就被人坑了,賠上性命不說,還讓八哥背了黑鍋!」

    「什麼?!」小陶氏驚呼出聲,江崖霜也意外的問:「十四嫂,你是說婉兒她不是八哥?」

    「是不是他我不知道!」和水金面色陰狠,冷笑著道,「但絕對跟竇氏有關係!」

    她雖然因為是三房媳婦的緣故跟大房不親近,但平時提到竇氏人前人後也尊稱一聲「大伯母」的,此刻一口一個「竇氏」可見痛恨!

    「他們大概以為昨天晚上我那麼忙,人又多,婉兒什麼時候從我身邊走開、被什麼人喊走,我一定無暇注意到!」和水金咬牙切齒道,「這群廢物也太小看我了!我沒過門前就掌了江家總賬冊,憑的是什麼?!憑的就是我比這上上下下的管事加起來都強!婉兒昨晚前後離開了兩次,第二次離開之後才是一去不回——這兩次的時辰我都記得清清楚楚!更不要說人了!

    「當時是小竇氏抱趙國公家小孫子的時候把孩子弄哭了,一群女眷圍著哄,我看她們哄不住,就去搭了把手……當時雖然身邊連主帶僕圍了十來個人,但我眼角分明瞥見婉兒被大房一個管事附耳片刻,就跟著他走了出去!」

    說到這裡她又落下淚來,哽咽道,「我帶出來的人,什麼性.子我還不清楚!婉兒她就算為了這樣的事情要自.盡,也絕對會留封信給我說明經過!絕對不會招呼都不打一聲就……而且,國公府這麼大,還怕找不到偏僻角落嗎?為什麼她要跑去外面?尤其那麼晚了!她就不怕再碰到其他人?!」

    「十四嫂是說,婉兒根本不是自.盡,是被人?」秋曳瀾神色凝重的問。

    「不錯!」和水金擦了把臉,切齒道,「為什麼她是在國公府外投繯、而不是在國公府內?因為昨天是你們的大喜之日,若她死在這府裡,祖父祖母必定大怒,肯定會徹查到底——到時候,大房栽贓八哥的事情就會露出破綻!但她死在外頭,祖父祖母雖然也會不高興,卻會選擇息事寧人,免得掃了家裡的喜慶!」

    「所以我剛才一直鬧著要跟八哥當面講清楚!」和水金看著臉色發白的小陶氏,低聲道,「一來是鬧給大房那邊看的,二來我也真是想問問八哥——我知道他昨天為了給十九擋酒,喝得酩酊大醉,不是被下人找到時手裡拽著婉兒的貼身衣物,怕是他也不會承認動了婉兒!但,沒準他仔細想想,能記得些蛛絲馬跡呢?」

    小陶氏哆嗦著嘴唇,半晌才澀聲道:「我回頭……替你告訴他!」

    「千萬不要!」江崖霜卻搖頭,「八哥自幼以來,但凡惹了麻煩,要受責打時,統統都是大伯跟大伯母攔著不讓!所以他一直覺得大伯他們很好……八嫂,這話,只能您用自己的名義套,十四嫂的懷疑,絕對不能告訴他!」

    「今兒叫嫂子受委屈了。」和水金平靜了下心情,歉意的道,「雖然我覺得八哥有很大可能被算計了,但……沒有證據不說,祖父那兒……我想想還是將計就計。只是之前沒空提前跟嫂子說好,卻累嫂子方才陪我折騰了這半日。」

    看了看江崖霜與秋曳瀾,「還勞你們跑這一趟。」

    「不跑這一趟還不知道才進門就大大得罪了人呢!」秋曳瀾心下冷哼了一聲,面上則道:「十四嫂這話太見外了。」

    「總之,這次的事情,分明是大房故意要挑撥咱們這兩房之間的關係!這麼多年了,祖父待大房怎麼樣,聾子都是如雷貫耳了!他們竟這樣沒良心!」和水金吁了口氣,正色道,「咱們都是祖父這一脈,旁的話我也不多說了——我跟婉兒的感情、我栽培她的心血,這次的事情我是絕對不會放過大房的,也請八嫂、十九弟跟十九弟妹你們以後遇事留個心眼,大房既然打算分化咱們,恐怕不會只害一個婉兒!」

    ……待回到他們住的院子裡,江崖霜從前的大丫鬟彩奇上來迎接:「晚飯婢子斗膽做主,擺在了假山上的涼亭裡,因為天怪悶的,那兒有風,吹著爽快。」

    兩人都無意見,到了亭中坐下,陣陣熏風吹著絲絲涼涼的雨絲,似沾似飄進亭內,果然說不出的愜意。

    「侯門深似海。」秋曳瀾把玩著小巧的瓷盅,看著雨中遠遠近近燈火勾勒出來龐大國公府連綿逶迤的樓台花木,忍不住感慨了一句。

    江崖霜知道她的意思是指和水金方才吐露的婉兒遇害內情,沉思了下,讓下人擺完飯菜後都退到假山下,淡淡的道:「比你想的還要深——你才過門,對家裡的人與事都不是很瞭解,今兒又累了,所以大約沒注意,十四嫂方才說的話,都是沒有證據的!全是她的一家之言!」

    「……」秋曳瀾轉著瓷盅的手頓時停住,詫異的看著他。

    江崖霜目光沉沉的望向亭外雨簾:「婉兒可能是八哥所害;可能是大房所害;甚至可能是十四嫂推出來犧牲之後,為了跟咱們說今兒那番話!」

    秋曳瀾心念電轉:「因為……因為父親他,掌著鎮北軍?」

    「不錯!」江崖霜淡淡道,「因為祖父一貫以來的態度,三伯雖然不甘心,卻一直被大伯壓著。他非常希望咱們父親能夠站在他這邊……但父親這會只想打理好鎮北軍,不想被拖下水。所以無論大房還是三房的話,你以後聽歸聽,千萬不要太相信!更不要許諾!」

    「……我知道了。」秋曳瀾再看了眼黑夜中遠近的影影幢幢——白晝放眼望去柳暗花明的葳蕤,與一座座金碧樓台,在這沉沉雨夜,卻俱彷彿遙望中的千山萬巒,複雜幽深,惡意潛藏。

    點點燈火照處,細雨似銀絲,被火光染如翠微氤氳。夜幕裡那些模糊混沌的光暈,一如這府邸中的人心,晦明難測。

    (本卷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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