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十四章 薛相的計中計 文 / 繁朵
北疆迢迢,陶老夫人的信才送走,江崖霜倒是風塵僕僕的回來了。
他這次依舊是魁首,正向之前同江皇后說的那樣,是拿了個解元回京的。
為此秦國公非常高興,雖然怕江崖霜驕傲,硬按著沒給他設宴慶賀,但私下裡卻大大嘉獎了他一番。
江崖霜出了秦國公府,先去別院拜見祖母陶老夫人——老夫人問了幾句路途,就打發他去見江千岳他們:「你叔公叔婆回來時你不在,如今該去請個安。他們若要留飯你在那裡用也成。」
「孫兒謹遵祖母之命!」江崖霜馬不停蹄去了濟北侯夫婦跟前,作為江家目前最小的孫輩,他性情又好學業還有成,自然無論到了哪個長輩跟前都非常得寵。
濟北侯夫婦不但留了他的飯,飯後還拉著他問長問短了好一會,這才放人。
這時候天色已晚,江崖霜只好打發人給阮家送個消息,直接回別院安置了。
阮家這邊,秋靜瀾兄妹接到喜訊也鬆了口氣:「解元?真不錯!」
雖然秋靜瀾在江崖霜這年紀已經中進士了,但他卻也沒拿到解元——甚至童子試中,他連案首都沒拿到過……如今准妹夫連中兩元,秋靜瀾自然替妹妹高興,想了想又要求秋曳瀾:「他學業這樣出色,你的功課也要抓緊起來了!免得到時候談不到一起去,被人趁虛而入!」
秋曳瀾心中哀嚎一聲,暗想你考慮的也太周到了!
她裝作沒聽見這話,道:「明天來給他說秋風的事嗎?」
「先問問他路途跟鄉試經過!」秋靜瀾瞪一眼過來,「人家千里迢迢才回京,你好歹說幾句暖心話!」
「……」秋曳瀾有種吐血的衝動,「當初是誰對他凶神惡煞的?」你不要裝無辜指責我不夠溫柔了,你比我不溫柔幾百倍好不好!
秋靜瀾淡定道:「不對他壞一點,怎麼知道他對你是真心的?」
好吧,你總有道理!!!
秋曳瀾果斷轉移話題:「大白它昨天……」
……雖然在秋靜瀾跟前混過去了,但次日秋曳瀾還是一大早就被拖了起來!
因為她還有個表姐阮慈衣!
阮慈衣一直對江崖霜印象不錯,現在聽說他中瞭解元那就更有好感了!但好感度增加的同時她也替秋曳瀾感到危機重重:「家世好長的好學業好,而且脾氣更好!這樣的人才,誰家不想要?你不抓緊點兒,別被人鑽了空子!就算動搖不了你的正妻之位,後院裡釘個釘子也夠你頭疼的!」
所以,「來來來,快把這些衣裙釵環試一試!試好了去小廚房,揀你最拿手的菜做兩道!等會留他用午飯時,叫你哥哥給他說說你專門替他做的菜餚……」
還沒完,「我跟你哥哥說了,一會他們說完事情,給你們留些功夫單獨說話,你記得多問問人家路途辛勞還有秋試苦讀的經過,裝也給我裝幾分體貼賢惠出來!」
到了這日的晌午後,秋靜瀾被阮慈衣喊走,秋曳瀾一五一十的說給江崖霜聽,悲憤道:「……你以後不要來了,否則大表姐肯定三番兩次的逼我下廚房!」
江崖霜聞言笑得直打迭:「這就是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嗎?原來阮姐姐這樣疼我,改明我一定要送她一份厚禮!」
又開心的道,「可算嘗到你的手藝了,比廚子做的還要好吃!」
「我就說我手藝不錯吧?」秋曳瀾得意洋洋,「莊蔓她隔三岔五跑過來找我,為的就是蹭頓我親手做的飯菜……」
話沒說完就被江崖霜一把攬進懷裡——他咬牙切齒的道:「好啊!我才聽兄長說你起早起來給我做了那幾道菜,正感動呢!原來莊蔓來時,你又給她做飯又給她做菜的?!那我算什麼?」
「你還人家表哥呢!這麼點器量!」秋曳瀾好笑的拿手指戳他胸膛,「誰叫那會你不在?不然我還能攔著不讓你吃不成?」
江崖霜冷笑著道:「不用解釋了——我就問你一句話:接下來我每次過來?」
「我都給你下廚!」秋曳瀾啐道,「好了不說這些了,我哥哥跟你說秋風的事情沒有?」
江崖霜道:「提了幾句,我還不大清楚這事兒,回去問問祖母跟姐姐再說吧。」
「還有七皇子的事情是怎麼回事?」皇后黨的儲君人選到底有什麼內情,秋曳瀾已經猜測很久了,一直想不明白,這會江崖霜回來,她自然迫不及待的詢問。
江崖霜哂道:「原本四姑打算選魯王的,只是正要決定時,薛暢上了份表書,說儲君還是聰慧果敢的好,不然像上次地動時,齊王表現得就非常不妥,遠不如燕王冷靜——當然燕王福分卻不夠。」
秋曳瀾聞言吃驚道:「薛相竟會這麼說?」這不是在幫太后黨說話麼?
「若非為黨爭,東宮本就是擇賢者於國有利。」江崖霜平靜的道,「薛暢的立場說這樣的話不足為奇,老實說,之前地動,我也覺得齊王委實上不得檯面。」
「可這番話是他在薛弄影差點掛掉之後說的啊!」秋曳瀾心裡嘀咕著,「就算他因為薛弄影到底沒死,不跟谷太后那邊計較吧,也沒有搬出地動之事踩江家一腳的道理吧?總得給我這個江家准媳婦份面子不是?」
她想了想,問:「你知道薛弄影受傷的真相麼?」
「你出的『失憶』的主意很不錯,我聽兄長說谷貴妃與邱慎果然各自派人去薛家探望——想來谷太后到這會還不知道這件事。」江崖霜笑著道,「螻蟻尚且貪生,你這計正是直擊要害!」
「那薛相還說這種話?!」秋曳瀾愕然。
江崖霜哈哈大笑,伸手用力揉了揉她臉:「傻姑娘,薛暢這分明就是在給谷太后那邊挖坑呢!反正魯王也好七皇子也罷,都脫不了我四姑的掌心,換一個又怎麼樣?你想四姑若選了魯王,薛暢還要倒向他,即使谷貴妃沒坦白,太后能不看出薛暢的偏心?」
「但現在這位七皇子是皇子中公認最聰慧的,慢說比燕王遜色一籌的周王,就是燕王的名聲也不如他,薛暢若在儲君之爭裡倒向他,有什麼奇怪的?本朝沒有嫡出皇子,皇長子也被地動證明了無福……這時候不正應該立賢嗎?」
秋曳瀾恍然:「所以薛相不是不打算報仇,而是打算先隱忍,而且還是給江家鋪路的隱忍?」
「這功勞該記你頭上!」江崖霜低下頭在她額上親了親,微笑,「要不是你救了薛弄影,哪有這樣的好事?」
「這也是薛相為人厚道,對我哥哥仁義在前,要不然我又不認識薛弄影,不念著薛相的份上,怎麼可能用那麼珍貴的藥丸去救他?」秋曳瀾沉吟,「這麼說來薛相是打算暗中同你家聯手,表面上維持原狀了?」
果然能混上重臣的沒有一個是省油的燈——薛暢這分明是要打著為國為民公正無私的大義旗幟,光明正大的公報私仇啊!
也難怪江皇后臨陣換人,用公認聰慧的七皇子換下庸碌無能的魯王了。
只是薛暢此舉雖然對整個皇后黨來說都是好事,對於個別人來說卻礙眼了——這天晚上,秦國公與濟北侯召集子侄、幕僚,共聚書房,商議爭儲之事。
江天驁一上來就道:「薛暢表態也太爽快了,這其中該不會有詐吧?」
江天騏跟這個大堂哥一向不和,此刻便不冷不熱的道:「大哥疑心也太重了,誰不知道薛相視薛弄影為衣缽傳人,就算要使苦肉計,也不可能讓薛弄影真的冒性命之危!那薛弄影的傷,可是齊叔洛看的,齊叔洛一直是咱們家的人——難道大哥懷疑咱們唆使齊叔洛騙你不成?!」
「三弟你想多了,我只是想,薛弄影雖然險死還生,到底沒死。」江天驁淡淡的道,「這樣程度的虧,薛暢未必吃不起!此刻卻爽快與咱們家結盟,難道不應該慎重處之嗎?」
「如果是大哥你拉攏他過來的,大概就不會懷疑了吧?」江天騏目露嘲色,陰陽怪氣的道,「只是四弟雖然長年在北疆,他房裡難道就不能出次風頭了?」
秦國公微微皺眉:「先把奪儲的章程拿出來,橫豎薛暢那邊說好了是配合咱們,到時候看他到底履行不履行諾言,就知道真假了。」
江天驁與江天騏知道惹了長輩不喜,忙噤了聲。
「國公,某竊以為既然七皇子是皇子中公認最聰慧者,那麼不妨堂堂正正的壓下周王,入主東宮!這樣既能令群臣無話可說,方便掩護薛相的表態;又顯得皇后娘娘慧眼識材,不似谷太后選儲惟親!」幕僚中一人短暫沉吟後,出來道,「不知國公以為如何?」
秦國公與濟北侯對望一眼,微微頷首:「此話不錯。」這本也是他們的打算——既然有優勢那當然要發揚。
「只是七皇子再聰慧,如今也才十四歲。」大部分人都肯定了這個思路,但也有人在細節上提出擔心,「學業上也許不錯,這是皇子他得到聰慧評價的來歷。但為人處世上面,終究不如年長他數歲的周王吧?」
「而且皇子已經到了獨居一殿的年紀,不宜再養到皇后娘娘跟前。」有人不動聲色的道,「這樣看來,似乎該給皇子聘請一師,指點其打壓周王,彰顯聲名才幹?」
江天騏看了眼說這話的人,見是跟江天驁親善的一名幕僚,心中冷笑,面上則淡淡問:「那麼這個老師應該由誰擔任呢?」
「薛相年長,如今還要掛心其孫,而且他終究不是江家人。」那幕僚果然把目光投向了江天驁——只是下面的話還沒說出來,一直靜靜侍立在秦國公身後默不作聲的江崖霜,忽然截口道:「此事是否先與四姑商議?」
「……」室中被這麼一句冷場了一會,才由濟北侯乾咳一聲打破沉默:「十九說的是,即使皇后娘娘同意為七皇子聘師教誨,這人選也該奏告娘娘做主……咱們先不說這個了,先說說最近谷家那邊的動靜吧!」
這晚眾人散去之後,秦國公又把江崖霜喊了回來:「你似乎不願意你大伯做七皇子的老師?」
「方纔您與叔公都在,三伯還是處處與大伯抬槓,足見兩位伯伯之間怨懟之深。」江崖霜平淡的道,「如今首要之務是先對付太后與谷家,祖父曾說猛獅搏兔也需盡全力,但這會七皇子還沒進東宮,兩位伯伯倒先掐上了,這對江家豈是什麼好事?所以孫兒斗膽出言。」
秦國公看著他:「真的是為了江家考慮,而不是因為你八哥的事記恨你大伯?」
「這事自有父親母親做主,如何有孫兒說話的地方?」江崖霜反問。
「那你父親打算怎麼做主呢?」秦國公平靜的問,「上半年歐碧城忽然跑回來,私下帶給你那卷用兵之法,好像是你父親使人從你二哥那裡悄悄抄來的?看來小二在你父親麾下韜光養晦這些年,到底還是露了馬腳……卻不知道你父親想要怎麼對付他?是跟你大伯對你八哥一樣,把他弄成個廢人,還是乾脆剷除了他,免得擋了你的路?!」
江崖霜瞳孔驟然收縮!
「果然什麼都瞞不過祖父!」他臉色劇變片刻,吐了口氣,「碧城當時忽然回來,確實是受了父親托付。不過父親並沒有提到怎麼對待二哥,只是勉勵我們兄弟三人好生用功,不要被二哥比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