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章 江皇后的煩心事兒 文 / 繁朵
秋靜瀾嗯道:「就是那個。」
「況家的東西我貼身帶著做什麼?」秋曳瀾不解的問。
「是況青梧送來的,可不是況家的東西。」秋靜瀾搖頭,神情淡漠,「是咱們父王的!」
秋曳瀾一怔。
「裡面的藥也是,我這次用了一顆,還有一顆,你帶在身上,以備萬一。」秋靜瀾叮囑。
「是況時寒搶了咱們父王的?」秋曳瀾立刻猜了個八.九不離十。
秋靜瀾避而不答,只道:「我叫人給這玉盒上頭做了個小金鎖,正好可以穿條鏈子掛起來。」
「又不告訴我!」秋曳瀾悻悻的抱怨了一句,「鏈子我妝盒裡好幾條呢,我一會去找一根。」
「公子,該喝藥了。」這時候冬染端著烏木漆盤進來。
秋曳瀾忙上去接過:「我來!」
她伺候著秋靜瀾服了藥,見兄長露出乏色,就起身告辭:「哥哥你休憩吧,我先走了。」
「嗯,你去吧,看看大姐姐好點沒,回頭告訴我聲。」秋靜瀾點了點頭。
等秋曳瀾一出門,他卻乏色全消,問正將門掩起來的冬染:「侄婿殺姑?」
「方纔熬藥時的消息。」冬染低聲稟告,「江皇后在泰時殿堵住了秋孟敏夫婦,正跟谷太后大吵大鬧,定要治鄧易之罪!」
又說,「江小將軍離開咱們家之後,似乎也是直奔宮門。」
秋靜瀾頷首不語,心想:「恩師允諾會在這件事上搭把手,再加上江家鐵了心要把妹妹定給江崖霜……如此,不論那鄧易下場如何,這門親事解除應該沒有問題了。」鄧易死不死,秋靜瀾也不是太在意,不妨礙了他妹妹的路就成。
正思索著這件事上太后黨有沒有能夠翻盤的地方,忽然胸中一陣氣血翻湧、不待出言向冬染要手帕,就是一口血嘔在衣襟上!
「公子!」冬染大驚,趕緊上來扶住,替他撫了會背,又遞了茶水過去讓他漱口……半晌後,面色明顯蒼白了幾分的秋靜瀾重新躺下去,歎息了聲,什麼都沒說。
他不說,冬染卻忍不住要問:「公子是否還在為那隻玉盒?」
「當年那隻玉盒還是我挑的,裡面的藥,也是父王出征前,我抓著妹妹的手,一顆顆裝進去的。」秋靜瀾閉著眼,漠然道,「祖母說我跟妹妹一子一女是個『好』字,我們給父王收拾東西,定然能叫父王好好的回來……結果最後不但父王沒有回來,連那隻玉盒,竟也隔了這麼多年才回來!」
「您不能再為它激動情緒了!」冬染著急的跪在榻邊,憂心忡忡的勸,「您不為自己,也想想王爺王妃還有太妃的仇!想想郡主!」
秋靜瀾低聲道:「我知道。所以那天我醒來後,齊叔洛讚歎況青梧送的藥好時,我雖然隱約猜到是什麼藥,卻沒多問,反而把話題岔開……等傷勢穩定了,才打發人拿過來驗證……無論如何,在妹妹有個好歸宿前,我絕不能出事!」
冬染鬆了口氣,心裡打定主意,回頭要去提醒秋曳瀾,玉盒貼身帶著,以後不要再讓秋靜瀾看到。
這對於兄妹來說意義重大的玉盒,對於秋靜瀾來說卻是個很大的刺激——看到了就提醒他,他原本花團錦簇順風順水的世子生涯,是怎樣進入一場至今難醒的夢魘的!
也虧得他心志足夠堅韌,又萬分記掛著胞妹,不然早就如況青梧所希望的那樣,禁不住刺激撒手而去了!
「凌小侯爺這些日子天天過來,前兩天曉得您醒了,卻也不敢見您,說怕您傷神。」冬染怕秋靜瀾嘴上不說,心裡卻繼續想下去,就急忙岔開話題,「今兒既然見了江小將軍,明兒是不是……?」
秋靜瀾思忖了會,道:「就這樣吧,明兒他若來得早,請他等我到晌午後,養足了精神我才能見他。」
冬染頷首:「婢子記得了!」
……這時候宮裡,江皇后正回到貝闕殿。
才跟谷太后激烈的掐了一場,縱然皇后還在壯年,也覺得有些疲乏。所以回到自己殿裡,立刻除了鳳冠翟衣,鬆了髮髻披了常服,忙不迭的喊人捏肩捶腿。
不過才喊了小宮女捏肩,捶腿的活計就被侄子搶了。
這麼慇勤的當然是江崖霜,他沒開始捶就賠笑問:「姑姑,那事兒?」
江皇后瞪他一眼:「不是說給我捶腿?!」
江崖霜趕緊捶:「捶著呢!難道侄兒還敢騙姑姑不成?」
「解除婚約應該沒問題了,不過那鄧易估計會脫罪。」江皇后故意讓他捶了會,才慢吞吞的告訴他。
「真的?!」江崖霜喜出望外,幾乎沒跳起來!
立刻又被皇后瞪了:「說好的捶腿呢?!」
「捶著呢捶著呢!」江崖霜趕緊重新半跪下去繼續伺候姑姑,嘴角卻止不住的翹起,「姑姑您真好!」
江皇后哼道:「就會甜言蜜語!」
「還會給您捶腿的不是?」江崖霜甜甜道,手底下又加快了捶幾下。
皇后撲哧一笑,拿起手邊的拂塵輕輕打了他一下,嗔道:「油嘴滑舌的!一準是跟丹兒那不省心的學的!」
「哪有跟八哥學?」江崖霜狡黠一笑,「侄兒說的可都是真心話!」
江皇后又逗了他幾句,忽然斂了笑,遣散宮人,低聲道:「你先不忙高興你那心上人恢復自由身!我跟你說,鄧易同那秋語情往日無怨近日無仇的,好好的他下毒手做什麼?這一點,朝野上下曉得的人可不少!所以這次寧頤郡主恐怕會背上個勢利的名聲——認為她嫌鄧易不如你出身好前途遠大,故意攛掇著你設法算計他的人……約是大部分!」
江崖霜愣了一會,道:「多謝姑姑提點,侄兒會想法子的。」
「原本我倒想幫你幫到底的。」江皇后有點遺憾,「不過,你祖父之前就傳過話給我,說這件事情讓我不要太護著你,留點事情給你自己收尾去。」
江崖霜笑道:「原本就應該如此。這本是侄兒的事,勞動姑姑跟祖父這些日子,侄兒已經心頭有愧了。」
江皇后愜意的往後一靠:「愧疚個什麼?你是姑姑看著長大的,不疼你疼誰?」沉吟了一下,又問,「對了,你這些日子為你那心上人東奔西跑的,可別把正經事也耽擱了……鄉試預備得怎麼樣了?」
「若中瞭解元姑姑獎勵侄兒什麼?」江崖霜立刻問。
「這麼有把握?」皇后失笑,「這話在我跟前說說也就算了,真到你祖父跟前你敢這麼說,要考瞭解元還罷,考不到,看你怎麼交代!」
江崖霜笑道:「不是還有姑姑在?失手了就跑姑姑跟前來,祖父再嚴厲,還能不給姑姑您面子嗎?」
江皇后笑罵道:「喲,我當你真的信心十足,打算一口氣連中三元哪!合著是先說個口彩哄我們高興的!還說沒跟你八哥學壞,你以前老實得說謊都不會,如今居然連大話都學了——說正經的,這些小節也就算了,若跟你八哥一樣荒廢功課只顧著吃喝玩樂,打算靠江家餘蔭過日子……休怪姑姑不管你,讓你祖父放開了手給你上規矩!」
說到後面幾句,皇后坐直了身子,正色道!
江崖霜見狀也斂了笑,正容道:「姑姑教誨,侄兒不敢有忘!必不負祖父與姑姑十數年來的苦心栽培!」
皇后這才緩和了神情,語重心長道:「你別怪我們獨獨對你苛刻,有些話也就是你長大了、咱們又只姑侄兩個的時候,我才能跟你講:你八哥自幼聰慧其實不下於你,他跟你一樣也是在京裡你祖父祖母跟前長大的,說起來當初你母親沒去北面時,還親自教導了他兩年呢!做什麼他如今這副樣子……你小時候或者沒想過,現在也應該心裡有數了。你父母就三個兒子,你十六哥的胡鬧程度不比你八哥差多少——往後四房這麼些人,都得指望你!」
江崖霜要說什麼又被皇后攔住,「別說那些套話了,當年陶吟松何等手段?你祖父肯定說給你聽過吧?但他去世之後,也就能保證陶家平安無事……問題是陶吟松始終未與皇家結親,在世時也不曾涉及儲君之爭!而我們江家不一樣,自打姑姑我進宮起,就已經注定了——姑姑我他日若住不進泰時殿,咱們江家不說上下俱沒,一蹶不振那是最輕的!」
「然而你兄弟雖然多,爭氣的卻少,所以對於你這樣聽話懂事的,我們只能加倍嚴厲的教導!」皇后歎息,「雖然常常覺得對不起你們這幾個孩子,但為了整個江家……」
「姑姑這話見外了。」江崖霜起身,到不遠處的桌上沏了盞茶,雙手端給皇后,懇切道,「若沒祖父跟姑姑,咱們家何來今兒這樣的好日子?所謂愛之深則責之切,又怎麼會是祖父與姑姑對不起咱們?只恨侄兒年幼,至今還沒參加鄉試,不能立刻為姑姑分憂!」
江皇后欣慰的接過茶盞:「好孩子,你回去溫書罷,耽擱了辰光又得熬夜補功課!分憂——姑姑這一兩年還是等得起的!」這等於是明著許諾,只要江崖霜金榜題名,皇后會立刻給他鋪一條青雲大道!
……告退出貝闕殿,出了宮門,江崖霜卻沒回秦國公府或陶老夫人住的別院,而是催馬去了京兆府。
聽說江家十九公子來了,京兆馮汝貴不敢怠慢,忙親自迎了出來——雖然俗話有「三生不幸,知縣附郭;三生作惡,附郭省城;惡貫滿盈,附郭京城」,足見京兆之難當,但背靠江家這棵大樹,堅定不移的做一個合格的皇后黨……馮汝貴的日子倒也沒有很難過。
至於說風評不怎麼樣……反正馮汝貴也沒指望流芳百世。
所以這會江崖霜一要求見被羈押在這裡的鄧易,他立刻心領神會的表示:「下官手底下有幾個人,頗擅刑具……十九公子要不要?」強調,「保證不會留下痕跡,太后那邊想說嘴都沒得說!」
江崖霜搖頭:「先等我見了他之後再說吧。」
馮汝貴嘿嘿一笑,一面親自陪他去關著鄧易的囚室,一面打手勢讓人把那幾個用刑高手喊過來——十九公子沒拒絕,約莫就是默認了,貴人嘛,總得表現得大度,大度之外,那就是老馮的體貼了……
心不在焉的江崖霜不知道這京兆正打算好好「體貼」自己,到了地方後,見鄧易獨處一室,周圍囚室都無人,暗暗點頭,吩咐開了門鎖,就道:「馮尹你事務繁忙,且去處理公務罷,不必陪我了,我跟他說會話就走。」
「公子請放心,人就快到……呃?」馮汝貴順口說到一半才醒悟過來,這位公子是真沒直接給鄧易顏色看的意思,不禁一愣,想了想才道,「那下官先告退,公子若有吩咐,下官讓他們在門口伺候著?」
「去吧。」江崖霜擺了擺手,「不要過來打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