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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九章 告訴妹妹,我贏了! 文 / 繁朵

    大雨滂沱。

    雖然有烏桕木葳蕤的枝葉遮擋,但在庭中對峙不過片刻,秋靜瀾與秋風的衣袍都已濕透。

    若是平時,他們倒也未必如此狼狽。

    但此刻兩人都知對方乃自己平生勁敵,稍有疏忽便是落敗身死的下場,自然無暇去以內力避雨。

    「原本你這兩天來回奔波,又為解救寧頤郡主消耗極大心力,秋某如今尋你動手勝之不武!」秋風緩緩拔出背後的長劍,一字字道,「但如今並非切磋,只為尋仇……來吧!」

    「叮!」

    隔著窗欞,秋曳瀾也能聽見大風大雨都掩蓋不住的兵刃交鋒聲,她可以想像此刻外間的戰局是何等激烈。

    只是烏蘭香之毒雖解,她此刻卻還無力起身——就算能起身,這場戰局她也插不上手,這會屋子裡從門到窗都守著人,以防止再出現意外,也是禁止她出去摻合。

    所以她只能咬著唇祈禱秋靜瀾千萬千萬要贏!

    ——但損耗過大的秋靜瀾終究不是秋風的對手。

    僅僅盞茶光景,秋靜瀾肩頭、肋下、左臂,已經各挨了一劍,這還是他盡力閃避的結果。

    就在秋風即將將長劍刺入他咽喉的剎那,與剛才在內室中一樣,雨幕中,一道烏光無聲無息,「咄」的打在了劍身上,將長劍震為兩截!

    接下來,不待震怒的秋風再有動作,之前還空蕩蕩的庭院裡,忽然冒出大批手持弓弩的黑衣人,弩上矢、箭在弦,團團將他圍住!

    「好一個秋靜瀾,好一個『天涯』之主!」秋風知道為知交復仇已無指望,望向秋靜瀾的眼中滿是不屑與鄙夷,朝地上唾了一口,倒轉斷劍,便朝自己脖子上抹去,「秋某一生磊落,縱然落入你的算計,又豈是你這小人殺得的?!」

    「攔下他!」秋靜瀾沒有理會匆匆上來給自己包紮傷口的冬染,平靜的下令,「把他綁了,帶到書房去!」

    又吩咐,「去告訴妹妹,我贏了,平安無事,讓她放心。」

    並不知道實際交戰過程,也不知道秋靜瀾受了傷的秋曳瀾,聞訊之後鬆了口氣。

    「郡主喝藥吧,完了睡一場……到時候也快可以回京了。」春染小心翼翼的捧上藥,秋曳瀾接過,欣然飲盡。

    等她再次醒過來時,除了還有點脫力外,已經行動如常。

    這時候天也終於放晴,守在榻邊的蘇合告訴她:「今早就有侍衛去看過,水已經退了,但地上還沒幹,恐怕車馬陷入其中,所以想著等地晾一晾再走。」

    又壓低了嗓子,「世子……不,表公子說讓咱們還是照之前的稱呼,不要洩露了他的身份。」

    秋曳瀾點頭:「這是應該的,谷太后跟況時寒如今一個仍舊把持著朝政,一個正式掌了鎮西軍。現在我們兄妹有什麼?如今公佈了哥哥的身份,不但不能為外祖父和父王他們洗清冤屈,反而會因為連帶出跟『天涯』的關係被問罪,所以哥哥還是用阮家嗣孫的身份來得穩妥!」

    想到這裡就問,「秋風既然戰敗,哥哥把他怎麼樣了?」

    蘇合臉色古怪,心想鐵馬秋俠他哪裡就敗了?不過是被咱們世子陰了而已!

    但她可不敢洩露秋靜瀾下令封口的事,所以掐頭去尾了下,道:「表公子叫人攔下他的自戕,請他去書房長談了一番……後來就放他走了。他走的時候說以後沒準還會來找表公子……不過婢子看表公子根本就不在乎。」

    秋曳瀾信以為真,歎道:「哥哥雖然拿那個前任左護法的事情騙了秋風這麼些年,但這次事情敗露,連身份都叫他知道了,還肯放走他,足見哥哥也並非不念舊情的。秋聶他們反叛,說什麼不甘心居於人下,到底是奪權不成的借口……但望他們到了谷太后手下後不要懊悔的好——尤其是梅雪跟鞦韆,那谷儼連自己親表弟都能下手,何況是她們?」

    蘇合乾笑:「您說的是。」

    婢子怎麼都覺得世子好像又把秋風給騙了啊……

    但秋靜瀾要在妹妹跟前維護自己的正面形象,蘇合可不敢拆這個台,她趕緊轉移話題:「您昏睡的這兩天,江小將軍跟純福公主,還有莊小姐、薛家六孫小姐都或派人、或親自來過,但都被表公子擋回去了,說您染了風寒。」

    「我居然一睡兩天?回城之後請莊蔓跟薛弄晴過府一敘吧。」親哥哥這兒的麻煩暫時壓下去了,秋曳瀾頓時又想起了自己的麻煩——想到江家姐弟變著法子猜疑自己就覺得心裡不痛快,尤其是,本來是當親哥看的表哥原來還真是親哥——她覺得自己更無辜,對江崖霜跟江綺箏的猜疑也更反感了。

    她現在不想說這些人與事,就問:「秋聶那三個,走了沒?哥哥答應的條件具體是什麼?」

    蘇合道:「昨兒就走了,三個人的武功全被表公子廢了,之前還下了毒……但走時表公子把解藥給了他們。具體的條件,婢子也不大清楚,就知道表公子給了他們二十萬兩銀子,他們立誓不會將表公子的身份洩露出去,而表公子以後也不再追究他們。」

    「他們的誓言……能相信嗎?」秋曳瀾嘴角抽搐了下,「之前哥哥不是說過,他們又不是沒立過誓!」

    蘇合道:「他們不洩露,表公子就不跟他們為難。他們若洩露出去,表公子就可以立刻動手,谷太后那邊可不見得能一輩子好好護著他們……說起來婢子也不知道該說這三人什麼好,他們背叛了表公子,偏還相信表公子的諾言!」

    「失敗者嘛……想不相信也不行啊!」秋曳瀾心想沒準這三個人說是走了,天知道走到什麼地方去?黃泉路嗎?

    但事實證明她低估了秋靜瀾的節操——因為次日她回城時,竟在進城後不久,在路旁看到了盛裝打扮的梅雪——雖然只有梅雪一人,但從她舉止神態來看,秋聶跟鞦韆應該都沒事,並且她也看到在馬車前不遠處騎馬的秋靜瀾了,還隔著人群朝他行了個禮。

    「難道說這梅雪其實一直是哥哥的人,去秋聶鞦韆那兒臥底的?」秋曳瀾看著完好無損的梅雪,心裡不禁嘀咕起來,「秋聶跟鞦韆被虐得那麼慘,她怎麼好像什麼事都沒有啊?!」

    她不知道梅雪行完禮後轉過身,之前還恭敬的神色立刻轉成了怨毒,指甲深深掐入肉裡:「好狠毒的秋靜瀾!廢了我們三人武功,為了寧頤郡主才扔了二十萬兩銀票給我們,還不罷休!竟然故意把聶弟跟千兒折磨得死去活來,卻一根指頭也不動我,說什麼念我跟你一場,為你操勞諸多……這分明就是二桃殺三士之計——你既然不仁,休怪我不義!」

    梅雪心念一轉,眼角瞥見秋靜瀾一行已經消失在街角,招手喊過丫鬟小紅低聲叮囑幾句,主僕兩個夾腳便進了不遠處的一家書鋪。

    這間鋪子裝潢典,看著就讓尋常人望而卻步,因此鋪中客人不多。

    此刻門前還守了一群鮮衣快馬的侍衛,個個神情肅然目光如電,生生瞪退了好幾個穿綢帶金的客人。不過這種場面自然嚇不倒梅雪,她瞥都沒瞥那些侍衛就逕自入內——進門就看到除了她們主僕之外,客人僅僅只有兩三名下僕陪著一個錦袍士子在挑書。

    那錦袍男子眉宇開闊,皮膚略黑,但顧盼之間頗具風采。

    梅雪隨意的看了他一眼之後,就朝一排古書那裡走去,但這一眼,已經讓她看清楚了這士子左耳垂上有一顆痣。她心頭一鬆:「還好之前秋靜瀾讓我留意況青梧的容貌及抵京之期……不然就比他們兄妹早回城這兩天,我又要照顧聶弟跟千兒,還真不好摸清這位世子的行蹤。」

    確定這錦袍士子就是章國公世子況青梧後,她卻沒上去招呼,甚至沒再看他一眼,而是帶著小紅逕自到古書架前挑選起來。

    「小姐您怎麼又要買古書了?公子不是已經進了翰林院了嗎?」小紅見她站定之後,開始按照計劃小聲嘀咕起來,「這些書好貴啊!都夠給您還有三小姐做好幾身衣裳了!」

    「這些不是給小弟的,是給寧頤郡主的。」梅雪一邊「全神貫注」的打量那些價格不菲的典籍,一邊壓低了嗓子道,「馬上西河王府的閨學就要開了,能不給寧頤郡主送份禮麼?原本人家身份就高貴,又長得那麼美,還有阮翰林那麼疼妹妹的兄長,差一點的衣料首飾根本拿不出手,我思來想去,還是買幾本書開銷小一些。」

    小紅瞟一眼書架,道:「可阮翰林才護送著寧頤郡主回京,方才咱們進來前看到他們似乎要先回西河王府……咱們現在就去送禮,會不會太趕了?」

    「誰說今兒就送的?」梅雪道,「趁今兒出門把東西買好……回頭讓千兒自己去送,她也大了,該學這些人情來往了……就這兩本吧。」最後兩句卻是招呼書鋪中的夥計過來。

    ……等她們付了錢離開,況青梧若有所思的問正慇勤招待自己的掌櫃:「方纔那兩位女眷你們知道嗎?」

    「那是秋翰林的長姐。」況青梧因長途跋涉,只帶了常看的書,今兒到這書鋪要把其餘的購齊,這樣的大客戶,就算不是世子身份掌櫃的也願意賣他個面子,「據說為了讓秋翰林專心讀書,把終身大事都耽擱了,她裡裡外外操持慣了,拋頭露面也是常事……」

    掌櫃的只道這世子詫異梅雪既然是官家女眷,怎麼出來都不遮蔽下容貌的?卻不想況青梧瞇起眼,想的卻是:「秋翰林秋聶?聽說他跟阮清巖走得很近……嘿嘿,阮清巖,也不知他什麼時候才肯承認自己是秋靜瀾?」

    尋思了一會,他放下手裡的書,對掌櫃道:「這些都送到章國公府去罷,到那兒自有人跟你結賬……回頭若差了哪本再來買。」

    掌櫃的沒口子的稱謝,又恭維他如此好學必定才高八斗高中狀元——況青梧並不理會,直接領人出了門,吩咐:「去西河王府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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