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六章 你打算怎麼死? 文 / 繁朵
薛相府各有算計的光景,西河王府中,一片愁雲慘淡。
自從秋宏之陪新婚妻子丁青虹回門時竟趕上楊宜室衝進丁家門裡自刎之事以來,王府這幾日就沒有安寧過。
這天丁青虹才給楊王妃請完安,回到房裡就抹起了眼淚:「楊宜室跑到丁家門上去自刎,又不是我逼的,說起來,我回門的日子被她濺一身血,這一輩子才一回,沾了這麼大晦氣,都沒罵過她一句!母妃卻天天指桑罵槐的說我的不是……就算楊宜室是她嫡親侄女她心疼,難道我跟夫君不要喊她一聲『母妃』了嗎?」
心腹丫鬟珍珍先去關了門,回來勸道:「少夫人您別理她,咱們之前就打聽過的,楊王妃不是大公子的生母,對大公子向來看不順眼。她這分明是遷怒於您!」
「可她是婆婆,我天天都得給她晨昏定省,說什麼都得聽著、講什麼都得賠笑——能怎麼個不理她?」丁青虹在娘家時也是嬌養大的,雖然前兩年沒了母親,可薛老夫人向來寵溺晚輩們,何嘗遇見過楊王妃這種橫挑鼻子豎挑眼睛的長輩?一次兩次還好,多幾次下來,心裡頭的委屈簡直沒法說。
無奈娘家丁家如今也是焦頭爛額,丁青虹想打發人回去送個信,請祖母派人過來探望自己,順帶敲打一下楊王妃都不成!
丁青虹越想越傷心,不禁長歎,「我怎麼這麼命苦?」
珍珍正要接話,忽然聽見外間門開的聲音,忙起身問:「誰?」
「虹兒你在裡頭?」卻是秋宏之的聲音,丁青虹忙與珍珍一起迎出去:「夫君今兒怎麼這麼早回來?」秋宏之為了討秋孟敏歡喜,哪怕新婚,每天也要去前頭書房裡讀會書,以顯示自己的好學與勤奮。
照前兩日,他應該再過一個時辰才回房的。丁青虹主僕不免詫異他今日的早回。
卻聽秋宏之對珍珍道:「你先出去。」
房裡只剩夫妻兩個了,他才道,「聽下人說你從王妃那裡出來時臉色不太對,我不放心,就回來看看。」關切問,「怎麼了?王妃是不是為難你了?」
丁青虹本來就正委屈著,被他一問差點哭出了聲:「楊宜室的事……」
「那是楊家教女無方,咱們回門的日子都被她牽累了!」秋宏之聞言臉色一沉,冷笑著道,「王妃居然怪到你頭上?真是欺人太甚!」就說,「我去找父王!」
「別!」丁青虹看到丈夫維護自己,心裡的委屈已經散了大半,忙拉住他,「到底是咱們的嫡母,做婆婆的說媳婦幾句那都是應該的,何況父王這兩天據說氣色也不是很好,還是不要叫他操心了。」這新媳婦才進門就讓丈夫去公公跟前告婆婆的狀,就算公公給了這次面子,傳出去也要被議論不賢惠啊!
秋宏之本也是做做樣子,被她拉住就不走了,換了憐惜的神情溫柔細語的安慰著,新婚夫婦麼,安慰了沒多久,帳子就被拉了下來——門外金蟬氣憤的看著攔路的珍珍:「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大公子稟告!」
珍珍冷著臉:「公子如今就跟少夫人在裡頭,你敢打擾?!」
「好!這是你說的!」金蟬咬著嘴唇,恨道,「回頭出了事情,別想賴我!」
珍珍哼了一聲:「我怎麼知道你說的什麼事?反正你沒跟我說,休想賴我身上!」
拌了幾句嘴,金蟬到底按捺不住講了情況:「王妃如今奉了王爺之命在算賠給寧頤郡主的東西——大公子竟不過去看著點,誰知道王妃會中飽多少私囊?!」
珍珍本來心裡還有點忐忑,聞言倒是放心了,嗤笑道:「府裡產業會沒有記錄?王妃若想能做手腳,早就做了,還用得著現在特意找機會?」
金蟬怒道:「你知道個什麼?早先路老……王爺的生母過世後,大公子管過幾日家,一直到成親前沒多久才把賬本鑰匙交還給王妃,萬一王妃趁這次的機會在賬本上做手腳,栽贓大公子怎麼辦?!」
這話嚇唬不住珍珍:「你就不要想方設法的找理由見大公子了——這話騙我都騙不住,賬本那麼好做手腳?當大公子傻的?何況既然賬本跟鑰匙之前就交還王妃了,那會王妃就沒說不對,現在來說有意思嗎?」
金蟬目的被識破,又不敢真的強闖,只好悻悻而去。
她才走到外面就聽見房門「吱呀」一聲開了,秋宏之聲音瘖啞的喊人進去伺候——心裡就是一酸,禁不住想回頭,可想起丁青虹過門以來這幾日,每次見到他都是態度疏遠,擺明了要扮深情跟正妻栽培感情,恐怕靠上去也是討嫌,恨恨一跺腳,走了。
金蟬心裡慌亂著,也不知道經過了些什麼地方,回過神來時,卻見拿著柄牙柄團扇的康麗章,正用團扇抵著下巴,若有所思的站在不遠處,盯著自己打量。
「表姑娘怎麼也在這裡?」金蟬看到是她,心情更壞了幾分,冷哼著問。
康麗章難得沒回她一句不陰不陽的話,反而開心的笑著:「失寵的滋味如何?」
「你!!!」金蟬氣得變了臉色。
「我要是你就不會有閒心挑釁個根本不會跟你爭寵的人,而是好好想想,往後還怎麼在表哥房裡混下去?」康麗章懶洋洋的道,「別說那丁青虹論容貌氣度甩你幾條街,就憑她父親是丁翰林,祖母是薛相之姐,表哥說什麼也會給足了她體面!你一個五兩銀子買進來鋪床疊被的丫鬟,再使勁渾身解數伺候好表哥,也能跟她比?也配跟她比?!」
金蟬氣得全身發抖,顫聲道:「再怎麼樣也比你好!你現在還沒人要哪!」
一句話說得康麗章也變了臉色,金蟬卻還不罷休,再接再厲道,「要說這失寵的滋味,自路氏過世——表姑娘難道不是比我先嘗到嗎?!」
這話說完,見康麗章眼中已有了殺意,這四周又沒什麼人,金蟬心裡也有點懼意,就自找了個台階,「我可是要伺候人的,不比表姑娘清閒,告辭了!」趕緊離去。
剩下康麗章死死咬住唇,極怨毒的目送她遠去……良久,康麗章低聲道:「連個通房丫鬟都這麼不把我放在眼裡了,往後的日子還怎麼過?!還不如冒一次險,興許……」纖指攥緊了袖子裡的青石令牌,「今晚……一定要去趟城北!」
丁青虹委屈、金蟬失落、康麗章怨恨……這幾日正在陸續接收產業的秋曳瀾,此刻心情卻也不怎麼好。
原因很簡單,阮清巖的傷好得差不多,上門來了。
他來是秋孟敏夫婦請的,本意是為了試探太妃所留之物中,哪些是有玄機的。只是阮清巖從頭到尾神情淡漠態度冷淡,到了之後就埋頭檢查王府賠給秋曳瀾的東西是否做過手腳、是否真的值賬面的價……根本不接秋孟敏夫婦的話,實在觀察不出來。
「想是廉建海回去後提醒了他。」先入為主的秋孟敏夫婦這麼認為。
「下官多日不見表妹,之前又聽說她受了傷,想去探望一二。」眼看時近正午,秋孟敏正打算出言留飯,阮清巖放下一本冊子,忽然道。
秋孟敏沉吟了一下:「阮翰林請自便。」
一上午都沒看出端倪,硬拉他一塊用飯,估計也不會有結果。這樣強留他下來,也沒什麼意思。
於是,阮清巖就到了秋曳瀾的院子裡。
從接到他登門起就如坐針氈的秋曳瀾,戰戰兢兢卑躬屈膝的把他迎入正堂,親自端茶倒水伺候,末了也不敢坐,乖巧的垂手在下頭,一副等候吩咐的模樣。
「腳傷好了?」阮清巖接過茶水卻不喝,只是端在手裡,冷冰冰的看著她。
看得秋曳瀾心中哀號連連,面上卻趕緊堆出個討好的笑。
良久,阮清巖才問了這麼一句。
語氣雖然冰冷,但秋曳瀾還是敏感的聽出了其中的關切。還心疼我就好!她精神頓時一振,秒速進入楚楚可憐狀態:「還沒有全好,多走幾步,總覺得足踝發酸。」
結果阮清巖面無表情道:「咎由自取,純屬活該!」
「……」要不要這麼傲驕?!我真聽出來你很關心我了好不好!秋曳瀾默默嚥了把淚,轉換成柔弱絕望姿態,淒涼道,「如果我的腳真的瘸了,我……我會活不下去的!」
阮清巖聞言立刻大怒!但怒色一盛之後,神情忽然又平靜了下來,打開茶碗呷了一口,放回桌上,這才不緊不慢的問:「噢?你打算怎麼個死法?是跳荷花池,還是到門口去撞石獅子,或者喊人買砒霜回來給你拌飯?」
秋曳瀾暗吐一口血:「不帶這樣的好不好?這一招我統共才用過兩次,這才第三次——為什麼就要失效了?!」這可是必殺大招啊!怎麼能淘汰這麼快!
見她不作聲,阮清巖慢條斯理道:「這樣,我給你出個主意……」他一面說,一面從腰間解下一柄精巧的匕首,「砰」的一聲拍在桌上,咬牙切齒的道,「你拿這柄匕首刺死我,然後再去將軍府殺了你外祖父,等著官府拿了你去梟首示眾好不好?!啊?!」
秋曳瀾一縮腦袋,非常果斷的「撲通」一下跪到他腿邊,抱著他膝蓋開始埋頭痛哭:「我錯了!表哥我再也不說這樣的話了!嗚嗚……表哥你要相信我,這次我真的真的知道自己大錯特錯、錯得不能再錯了——你不要這樣嚇唬我好不好?嗚嗚嗚……我怎麼可能傷害表哥跟外祖父呢……嗚……」
阮清巖冷冷的看著她,半晌才極疲憊的道:「你沒有傷害我跟祖父嗎?祖父現在什麼都不知道,或許吧。但你近來做的事,哪一件不是朝我心上捅刀子?!」
完鳥!這語氣……還是不能過關?!
把眼淚鼻涕朝他袍子上努力擦的秋曳瀾腿一軟,絕望的想:「那要怎麼混過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