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一章 被誤會的封口費 文 / 繁朵
到了次日阮清巖卻沒有親自上門,據說是跟侍衛切磋時,被侍衛失手打傷,得調養幾日才好起身——不過廉建海由兒子廉鼎陪著過來了,寒暄話一過,就直截了當的提起了正事。
廉家父子說話不如阮清巖噎人,但客氣的態度仍舊難掩強硬。
秋孟敏夫婦都知道這肯定跟丁楊兩家如今的麻煩、以及江家兄弟、純福公主先後出面為秋曳瀾撐腰有關——這些人與事給了廉家充足的信心,這是又想跟秋曳瀾拉近關係來的。
而西河王府再一次成了他們的投名狀。
「說起來實在慚愧,犬子的大婚就在眼前,家裡不免人手吃緊。前兩天開始盤點太妃與阮弟妹的妝奩,竟然叫那些背主的東西鑽空子,昨兒個,把庫房給燒了!」
這種情況下秋孟敏雖然礙著嫡母娘家人的身份不能失禮,態度也很難熱絡起來,不鹹不淡的道,「想是他們怕被追究到責任,如今有嫌疑的下人都已經被綁在外面等候處置……好在有你們兩家的單子在,倒也不怕委屈了侄女。」
廉家父子聽說庫房被燒,都以為秋孟敏打算賴賬,臉色已經沉了下去,然而峰迴路轉,秋孟敏竟連方家人都沒見就要認下了,心頭一鬆,都覺得虧得自家今兒跑這一趟,原來秋孟敏已經撐不住了。
「那單子的事情……」鬆口氣歸鬆口氣,廉建海卻擔心秋孟敏只是緩兵之計,一拖再拖,認賬了等於沒認,趁勢要一個具體日期來。
秋孟敏倒也爽快:「如今犬子的終身大事沒幾天了,表哥也知道,這是我的長子,丁家如今又被捲進了是非——若這眼節骨上騰人手來核算產業的話,兩個孩子的事情也太冷清了。而且侄女如今還未到出閣之際,我想等媳婦過門之後,再按單子折算與侄女,總歸不會叫侄女吃了虧,如何?」
廉建海聞言皺眉片刻,才道:「價值上不吃虧,但太妃與阮王妃留的東西,是可以作為念想的。」
秋孟敏夫婦聽了這話心頭都是一動,面上則露出惋惜之色:「因為一直沒見過太妃與阮弟妹的嫁妝單子,當年太妃去得又突然,許多事情沒交代——所以賬本遺失過些之後,我們實在不知道哪些是侄女的東西,哪些是府裡的。如今庫房又燒了,委實檢點不出來。」
廉建海可不知道他們的盤算,他這麼說一來是場面話:畢竟女子嫁妝留給親生骨肉固然是理所當然,但這年頭直截了當說「那是我的錢」到底不如說「那些都是我祖母跟母妃留下來的念想」有格調顯孝心。
二來卻是見秋孟敏毫不推諉,揣測他是怕了江家人,起了趁火打劫的心思,想著能不能順勢也敲上一筆封口費?
現在見秋孟敏夫婦搬出理由來,廉建海就故作難色:「難道就沒能剩個幾件?你們補的東西即使價值上沒委屈那孩子,總歸不是太妃與阮王妃原有之物罷?」
他越這麼說,秋孟敏夫婦越認定了那些東西果然跟西河王府不知去向的大頭產業有關係,哪裡還肯拿出來?所以堅持什麼都沒有——被廉建海再三追問後,秋孟敏索性直認「保管不周」之過,提出給廉家、阮家些補償:「原本的東西實在不能用了。」
照秋孟敏的意思,他這麼說是為了堵上廉建海的嘴——嫁妝照價賠了,雖然不是本來之物,但也給了補償,畢竟之前沒有嫁妝單子,秋孟敏又是半路接掌王府,分不清楚哪些是該給秋曳瀾的也情有可原。
如果阮家跟廉家繼續堅持要原物,不說個理由出來就太過咄咄逼人了。
廉建海不曉得自己一時興起搭了次順風船,竟起了這樣的誤會,他目的達成,心滿意足的說了幾句場面話,自不再計較。
……先入為主的秋孟敏夫婦,卻覺得這是因為廉建海怕引起自己的懷疑。
總之兩邊各懷心思的結束了這場磋商。
磋商結果報到秋曳瀾跟前時,周媽媽、蘇合等人都非常高興:「可算有眉目了!」
「老奴早上還說郡主昨兒個摔傷了腳,表公子竟也被侍衛失手打傷,難道是王爺那邊不甘心,下了暗手?」周媽媽又說,「如今看來是先苦後甜。」
秋曳瀾心虛的笑:「我的傷也沒什麼事,反正近來也不需要出門……就是邵先生那邊,這才幾步路?」
「可別!」周媽媽忙道,「不差那麼幾天的,您還是躺著,這次雖然沒傷著骨頭,然也不輕!萬一留了後患可就麻煩了!」
又罵蘇合,「郡主晚上睡不著,想出去轉轉,你陪著郡主就該小心點!摔著了郡主居然還不馬上喊醒我們,竟等到天亮才來報——若不是郡主護著你,非抽你個不爭氣的東西不可!」
蘇合乖巧的認著錯:「是孫女沒伺候好郡主。」
「呃,也不能全怪蘇合。」秋曳瀾縮了縮腦袋——她腳傷是江崖霜幫處理過的,為了瞞過周媽媽等人,也只能悄悄喊了蘇合做掩護了。
此刻見蘇合被罵,心中慚愧,趕緊替她說話,「也是我自己不好,忽然就想去爬梨樹玩了,蘇合勸過來著,沒勸住。」
「不是老奴嘮叨,但郡主您乃千金之軀,先王爺跟先王妃沒有了,您自個還不保重的話……」周媽媽歎了口氣,苦口婆心的開始勸戒她以後不要再胡鬧——秋曳瀾賠笑賠到臉上僵硬,才把周媽媽打發走。
她又遣出春染、夏染,獨留了蘇合說話:「委屈你了。」
蘇合看著伸手揉臉的她,小嘴一嘟:「這倒沒什麼——但郡主您能不能不要再鬧了?」
「那是意外……」秋曳瀾有點底氣不足的嘟囔道,「以前又沒受過傷是吧?」
蘇合氣憤的道:「但現在都鬧到三更半夜一而再再而三的照面了,您還想嫁給誰?方才純福公主過來,您雖然把婢子打發了,但婢子猜都能猜到,公主跟您說的事兒一准同江小將軍有關係!您跟公主殿下才見過幾次,說的都是客氣話——她犯得著替您那麼熱心?婢子看上次江家兩位公子上門才不是純福公主的意思,怕是純福公主今兒個過來反是江小將軍的意思吧?」
秋曳瀾揉著額:「好吧,你既然非要說這事,那我不妨告訴你:純福公主確實為了江崖霜過來的。只是我也萬萬沒想到,連邵先生都跟這事情有關係。」
蘇合一驚:「邵先生?!江家這是什麼意思?」
「相看我的意思。」秋曳瀾哼了一聲,「早先江崖霜因為那隻獅貓知道我的處境,頗為同情——他可沒有其他意思——但他不是男子麼?不方便明著幫我,就請他姐姐們照拂些。然而他的姐姐、嫂子們都誤會了,以為他看中我了呢!結果就把邵先生派過來做探子了。」
蘇合愣了半晌,才道:「這江家……這江家怎麼能這樣?!怎麼說您也是郡主,邀了您席上見見也就算了,這把人都派到家裡來了算什麼?!」就是皇家選妃,也沒有說派個人到待選之人家裡去近距離長時間觀察的!
這也太不把秋曳瀾放眼裡了!
「江半朝啊!」秋曳瀾冷笑了一聲,「上次在雲意樓,也是江家那位八公子想給江崖霜佔我便宜的機會,才設計把我們鎖一間屋子裡的……他們家子弟連封王的皇子都不放在眼裡,我這個郡主又算什麼?」
蘇合臉色難看起來:「這……」
「我還在孝期。這些事情若傳出那麼一句半件,你說我會有什麼下場?」秋曳瀾瞇起眼,「而他們江家子弟誰能怎麼樣?你說這江家若是當真把我當准媳婦對待,會這樣不尊重我?」
見蘇合不說話,又道,「即使我真嫁進江家,以江崖霜的輩分與排行,也是成天立規矩的命。還不如現在輕鬆快活呢!你說我為什麼要給自己找罪受?!」
「純福公主跟您說了邵先生的事情?」蘇合沉默了一會,忽然道,「為什麼呢?」
「這事被江崖霜知道了,她怕跟弟弟生了罅隙,所以才來同我解釋。」秋曳瀾看了她一眼,「不然我到現在都以為和水金給我介紹了個好先生!」
蘇合小聲道:「這樣看來,江小將軍對您……」
「總之過兩年再說吧。」秋曳瀾心想做江崖丹那種人的弟媳婦,簡直想想就要少活十年,真不知道他那妻子小陶氏過的是什麼日子!
然而江崖霜雖然沒有戀慕她的意思,也算是百般遷就了。這年頭的婚姻,父母之命與負責任的理由,更在兩情相悅之上。
這種位面的觀念差別,不是三言兩語可以解釋清楚的。她之前提出的拒婚理由全部被江崖霜解決掉,再找新理由實在顯得矯情——還不如從長計議,誰知道兩三年後會有什麼變化?
「這樣好像是在利用他做這兩年的擋箭牌了……不過利用就利用吧,大不了以後分手時,西河王府補償我的產業,到時候分他些。」秋曳瀾暗忖,「至於說他不缺錢什麼的,反正我就這麼點良心!」
良心安寧後,她以為接下來直到秋宏之成親,自己都只要安安靜靜養傷,順便不時派人去慰問下阮清巖好消一消這位表哥的怒火——結果沒兩天就迎來了兩撥探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