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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六章 該挖坑時當深挖 文 / 繁朵

    秋曳瀾沒見過燕王楚維則,就算見過,眼下也不是寒暄的時候,所以上前見了個禮後,就轉頭跟著霓錦進了殿。

    「臣女秋曳瀾,恭祝皇后娘娘萬福金安!」她被領上貝闕殿,照著規矩行了禮,江皇后爽快的喊了起:「坐吧,你是從一品郡主,不用太拘束。」

    「謝娘娘!」秋曳瀾揣測皇后既然跟太后頂嘴都不帶委婉的——應該喜歡大方直爽的性格?所以毫不推辭的在下首繡凳上坐下。

    悄悄朝丹墀上看一眼,江皇后現在換了常服,桃紅地四合如意瑞雲紋深衣,系玉帶,綰著回心髻,顯得嬌俏可愛。

    不過皇后氣勢依舊,斜靠在鳳座上,懶洋洋的問:「去年冬天,你跑帝子山去做什麼?」

    秋曳瀾千想萬想,沒想到江皇后會這麼問,呆了一下,才道:「臣女的表哥在帝子山的別院裡讀書,不慎染了風寒。所以臣女伯父的生母,讓臣女去看看他。」

    「那個康錦章有親妹妹康麗章,還有你大伯膝下好幾個子女。」江皇后漫不經心的道,「要去探望他,你又不是沒有堂兄弟,怎麼偏偏是你去?而且,」皇后似笑非笑的望下來,「你這麼一探望,他居然就沒了?」

    秋曳瀾心念電轉——江皇后把話說到這份上,肯定是察覺到帝子山之事的貓膩,不過江皇后的語氣裡對康錦章本身沒什麼看重的意思。那麼,皇后這麼說的話……

    她二話不說翻身跪倒:「求皇后娘娘饒恕!」

    江皇后笑,從語氣看對她的識趣很滿意:「說說經過吧!」

    「……事情就是這樣,臣女真的沒想過害表哥,就是想嚇唬表哥一下,免得他繼續……繼續攪擾臣女!」秋曳瀾素白如梔子花瓣的面頰上,兩行清淚垂下,楚楚可憐的道。

    她除了隱瞞自己的穿越外,對於帝子山的經過一字未改。不是她不想添油加醋,而是江皇后已經擺明了先查過,說太誇張了,萬一引起皇后反感,那可划不來。

    但事情本來就是她有理,她年紀又小,更加容易引人同情——從江皇后左右好幾個宮人都背過身去,悄悄擦一把眼角的動作,可見這一番聲淚俱下、形象生動的控訴,還是很成功的。

    連江皇后也微微皺了下眉,但說的卻是:「你伯父的生母……這是個什麼意思?你祖父的妾,你至少也該喊聲庶祖母吧?」

    「回娘娘的話。」秋曳瀾就等她這麼問,立刻道,「伯父的生母確實做過祖父的妾,只是……」

    「做過?」江皇后立刻反應過來,微微坐直了身子,俯瞰著她,「你是說她後來不是你祖父的妾了?」

    「娘娘英明!」秋曳瀾怯生生的道,「據伯父的生母自己親口說,當年她伺候臣女的嫡親祖母時犯了規矩,所以被臣女的嫡親祖母趕出王府——後來因為臣女的父王戰死,胞兄也夭折了,伯父回王府繼承爵位,就把生母帶了回去,尊為路老夫人……」

    路老夫人,多謝你自己告訴我你被趕出去的緣故啊!不然我怎麼確認你是犯了規矩呢?

    江皇后深深看了她一眼,倏然臉色一沉,怒喝道:「荒唐!既然是被西河太妃趕出去的妾,那就跟西河王府毫無關係了!現在的西河王秋孟敏不但把她接回王府——居然還尊她什麼老夫人!這分明就是不把嫡母西河太妃放在眼裡!這種不忠不孝的東西,也配繼承王爵?!」

    秋曳瀾「大驚失色」的道:「娘娘,臣女的伯父這是盡孝啊!」

    「盡孝就能沒規矩?!」江皇后冷冷的道,「嫡母為尊,妾母為卑,這是普天之下的規矩!就是庶子掙了誥命,那也是先給嫡母呢?照秋孟敏的做法,以後還不得亂了套?!」

    這番話江皇后說的非常響亮、義憤填膺,簡直恨不得跑去甘泉宮喊給谷太后聽——西河太妃已經死了,但先帝時的皇后、如今的葉太后還在呢!谷太后這個先帝貴妃,那也就是妾,居然把葉太后擠兌得宮裡都沒幾個人記得!

    這何止是以後亂了套,這現在就亂了套啊!

    秋曳瀾費盡心機把話題帶到自己給西河王府預備好的深坑裡,當然不能放過這個給皇后搭梯子的機會,二話不說伏地請罪,大聲道:「臣女謝娘娘教誨——求娘娘念臣女年幼無知,不知道這事乃是不合規矩的,饒恕臣女未能及時規諫伯父尊敬祖母!」

    「來人!」江皇后不愧將門出身,乾脆利落的吩咐,「擬懿旨!西河王秋孟敏藐視嫡母、謀害侄女,不忠不孝不義,不配襲王爵,除其爵,貶為庶人!」想了想覺得不夠,「流配塞外!」

    皇后跟前的女官非常利落,皇后這番話說完的功夫,一篇驪四駢六的懿旨已經寫得差不多了,待寫完後,吹乾墨跡,呈到江皇后面前讓她過目。

    江皇后略改了幾個字,讓懿旨的口氣顯得更嚴厲,才點了頭。

    於是又有專人上前抄寫到正式的懿旨上。

    「這路氏跟你那大伯的不安好心,怎麼你一點都看不出來、當時還在世的阮王妃,也看不出來?」秋曳瀾正在暗喜,沒想到江皇后卻又轉過頭,問,「尤其你小小年紀就一副花容月貌,比本宮的永福都不差!阮王妃竟然放心讓你就帶了一個年紀差不多的丫鬟跑去帝子山找康錦章?這康錦章時常出入青樓,可不是什麼好東西!阮王妃居然這麼信任他?」

    秋曳瀾眼圈秒速紅了:「母妃是想讓臣女趁機逃走。」

    「逃走?」江皇后笑,「你一個小姑娘,在帝子山那種荒山野嶺,逃哪去?逃豺狼肚子裡去嗎?」

    剛才被秋曳瀾的訴說弄得眼圈泛紅的宮人們都也笑了起來。

    「因為臣女的婚事。」秋曳瀾心念電轉,哽咽出聲,「是路氏她攛掇著臣女的伯父,瞞著母妃給定的。母妃因為鄧易他……極為反對,可拗不過伯父故意為難……所以想讓忠心下僕趁去帝子山的功夫,帶臣女遠走高飛,投奔遠方的親戚!」

    江皇后就問:「那你為何還要回西河王府?」

    「雪崩後,臣女好容易逃得一命,卻發現康表哥掉下去的地方,被雪埋平了!擔心母妃被遷怒,實在無法獨自而去,所以……」有表現孝順的機會,秋曳瀾當然也不能放過。

    果然江皇后微微頷首,看向她的目光,也有了一絲柔和——皇后執掌中宮多年,與太后分庭抗禮、把皇帝管得沒了脾氣,但至今膝下也就一個永福公主。

    昨天太后就問了句永福公主邀康麗章進宮的事,江皇后二話不說把責任拉到自己身上,可見對親生女兒的憐愛維護。

    母女之情,當然是最容易打動皇后的。

    「你這孩子倒是個孝順的,這些年來也難為你了。」江皇后歎息,「只不過你也太老實了,秋孟敏跟那路氏這麼沒規矩,怎麼不早點進表說明,好叫本宮給你做主?」

    秋曳瀾還沒說話,江皇后身後侍立的一名中年女官倒是替她回答了:「娘娘,您想秋孟敏怎麼都是老西河王的庶長子,讀過書知道道理的,怎麼會不知道他這些年來的做法,是不敬嫡母呢?既然如此,哪還會給人揭發他們的機會?」

    江皇后覺得很有道理,也不再追問秋曳瀾,勉勵她幾句,看看時辰不早了,隨口賞賜了點東西,就叫霓錦送她出宮。

    老實說就這麼離宮,讓秋曳瀾感到有點失望——她特意講了不滿意跟鄧易的婚事,結果江皇后把秋孟敏批了又批,對於為她解除婚約這件事,卻隻字不提。

    雖然說從大道理上,秋曳瀾的祖父、父親都不在了,又沒兄弟,她的婚事的確該由秋孟敏做主。即使秋孟敏給她定的婚事不好,別人最多議論秋孟敏這個伯父不慈愛,卻也不好插手的。

    但江皇后在太后面前都那麼威武,插手一個異姓王家的家事算什麼?!

    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留著這道枷鎖,方便日後驅使秋曳瀾?

    「可能江皇后現在首要之務,是利用秋孟敏不敬西河太妃,影射到谷太后虧待葉太后這件事。」秋曳瀾暗忖,「擔心在此時給我解除婚約,會給谷太后這邊把話題岔開的機會吧!」

    如果是這樣,那秋孟敏不敬嫡母的事情塵埃落定後……她恢復自由身就有指望了。

    想到這種可能,秋曳瀾懷著愉快的心情,期待起來。

    不過這份愉快在快到宮門的路上,被後面的一聲招呼給破壞了——從旁邊迴廊裡走出來的谷儼,看樣子是專門在這裡等她的。

    他戴著一頂帷帽,遮住臉上的傷痕,穿了繁複禮服,估計是剛剛祭完祖就又進了宮,都沒來得及換。

    「寧頤郡主也要出宮嗎?這麼巧,本世子也是。」谷儼踱過來,跟上秋曳瀾的軟轎,淡淡的道,嗓音有點沙啞,不知道是不是昨天嘶喊太過導致的?

    秋曳瀾橫豎現在跟他是敵對陣營了,也不怕更得罪他一點,乾咳一聲:「這話聽著卻耳熟。」

    蘇合低著頭沒作聲,陪同的霓錦卻不必給谷儼面子,「撲哧」一下笑出了聲——昨天江崖霜一句「這麼巧,谷世子也想尋人切磋」把谷儼跟鄧易表兄弟打了個頭破血流的事情,皇后宮裡的人怎麼會不津津樂道呢?

    結果現在谷儼也說「這麼巧」,這簡直就是送給秋曳瀾嘲諷的。

    谷儼面上肌肉跳了跳,掃了眼對他毫無恭敬之色的霓錦,深吸了口氣,方穩住情緒,開口道:「昨晚回去,跟姑母提到郡主,姑母非常惋惜阮王妃之逝,打算正月裡接郡主到廣陽王府小住……郡主今日就不要回將軍府了,回西河王府收拾下,想必明日就有人去接。」

    蘇合聞言臉色一下子煞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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