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大鵬一日同風起 第015章 久違的記憶 文 / 蘿蔔心煙斗
(今天第二更，晚上還有一更)
房間裡。
司馬終於停止了哭泣，抬起頭，看著雲影溫柔的笑靨，而那個眼神，幾乎和司馬一家的全家福裡媽媽的眼神幾乎一模一樣。
突然，他腦子裡就像劃過了一道閃電，一些久違了的畫面再一次清晰無比的出現在腦海當中——
飛舞的鞦韆、旋轉木馬、畫著多啦a夢的風箏、漫天的落英繽紛、爸爸寬大的脊背、媽媽溫暖的懷抱……
劇烈顫抖的大地、慌亂的人群、漫天的飛石、傾覆的汽車以及無盡的黑暗……
爸爸用雙臂為自己和媽媽撐起的狹小空間，而他的背上扛著一輛汽車；媽媽用脊背擋住了一塊砸向自己的石頭，口中的鮮血噴的自己滿頭滿臉……
……
無數被深埋在潛意識最深處記憶的集中爆發，一瞬間撕裂了司馬原本就已經脆弱不堪的心防。
雲影感覺到自己懷裡司馬的身體突然變的僵直，一股溫熱的液體猛的從司馬口中噴出，濡濕了自己胸前的衣服。雲影徒勞的張大著嘴巴，想向外面的童文和覃嵐求助，但卻發不出一點聲音，這種無助的感覺讓雲影差點瘋掉，她只能奮力的拖抱著司馬已經昏厥過去的身體向房門艱難的挪動……
屋內椅子跌倒的響動還是傳出了房子，童文和覃嵐迅速衝進房內，看見月光下雲影驚惶的表情，和她胸前那一片觸目驚心的暗色，還有她懷裡已經失去意識的司馬……——
司馬張開了眼睛。
他感覺自己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裡他再次見到了英俊儒雅的爸爸、溫柔美麗的媽媽、還有一家人簡單快樂的生活；地震來臨時的恐懼，以及眼睜睜看著父母在自己眼前罹難的黑色記憶……
他瞇起眼睛，適應了一下明亮的日光，看見旁邊正趴在病床邊緣睡覺的雲影。可能由於姿勢不是很舒服，或者是對病榻上司馬的憂慮，雲影的小臉顯得有些痛苦。司馬習慣性的伸出手，想去幫雲影撫平她眉間的「川」字。
雲影睡的相當警醒，司馬剛一動，她立刻清醒了過來。她猛的撲上來，緊緊抱住司馬的脖子，有些瘋狂的吻著司馬的臉龐。
對於雲影來說，司馬不僅僅是她的親人、愛人，還是她的天她的地，是她世界的全部。
昨天司馬吐血暈迷的時候，她整個人都傻掉了，時間似乎又回到了八年前那個血色的黃昏，她又一次失去了她唯一的親人，她的世界再一次轟然坍塌。直到覃嵐抱著她，告訴她司馬只是有些急火攻心，休息一下就沒事之後，她才在覃嵐的懷裡無聲的哭了起來——這一刻她無比痛恨自己的失語，她甚至無法用言語安慰自己的愛人，在愛人昏迷時甚至無法求救……如果不是童文和覃嵐始終在門外關注著房間裡的一舉一動，她很難想像將會發生什麼……——
司馬抱著雲影，撫摸著她的長髮，在雲影耳邊說道，「好了，乖影兒，哥沒事了，快起來，壓死我了……」
雲影抬起頭，單手撐起身體，用另一隻手撫摸著司馬雖然有點蒼白，但神情卻一如往昔的陽光的臉龐，帶著淚痕的臉上終於浮現出釋然的微笑。隨後她直起身體，一臉虔誠的伸出大拇指指了指自己，隨後拇指、食指和小指伸開、收起中指和無名指，最後用食指指了指司馬——我愛你！右手搖了搖，隨後左手的食指從右手掌心扯開，最後指了指自己——別離開我！
兩人就這樣無言的對視著，互相看著對方眼眸中自己的影子。直到覃嵐拿著早點來到病房，才結束了兩人眼神的交流。
看見司馬和雲影的神態都已經恢復了正常，覃嵐長出了一口氣。
「司馬，好點了嗎？」她微笑著把早點放在床頭櫃上，坐在病床邊問道。
司馬歉然的笑了笑，「麻煩覃姐了，讓你們擔心了，不過現在沒事了。」
看著覃嵐有些欲言又止的樣子，司馬有些赫然道，「昨天突然想起了一些事情，有些突然，所以才……」
覃嵐微微點了點頭，這和她的猜測基本一致。因為那些資料都是她搜集的，應當說裡面並沒有太多刺激人的地方，即便司馬從中知道了一些隱秘的信息，也不至於把司馬這種經過嚴格訓練的傢伙弄到昏厥過去。那麼唯一的解釋就是司馬突然想起了過去所丟失的記憶，只有這樣劇烈的刺激才可能導致這種情況的發生。
對司馬來講，記憶恢復所造成的衝擊來勢確實迅猛，但消化吸收起來也很快。他當時一下子有些接受不了的是自己的父母都是為了保護自己而身亡的，加上與小時候一家人的幸福快樂所形成的巨大反差，在司馬原本被黃老頭兒的殘酷訓練和幾年殺手生涯所造就的淡漠的性格上打出了一個縫隙……
他抬頭仰望著雪白的天花板，長長的出了口氣，「都想起來了，其實小時候的生活蠻簡單，但和爸爸媽媽在一起很幸福，那次和爸爸一起去考察，本來也是挺開心的一次旅行，如果沒有那場地震……」
他搖了搖頭，「爸爸媽媽都是為了保護我死去的。師父救我的時候，爸爸還沒有死去，就讓師父轉告我以後回來崇安……這可能也是我為什麼一直不願意認師父當義父吧，應該是我潛意識裡的牴觸。」他指了指自己的腦子，「在這裡，爸爸媽媽一直還活著……」
覃嵐和雲影都沉默著，聽著司馬淡淡的敘述，沒有人打斷他，現在最好的辦法就是讓司馬將心裡的情緒發洩出來。
「爸爸媽媽被師父安葬在科莫多島上，覃姐，有沒有辦法將他們帶回來安葬？」
「我和你童哥都有軍方的身份，我們出面恐怕不太合適；你出面也不行，因為當時你們一家一起入境的，沒有離境記錄恐怕解釋起來不太方便。現在華夏和東印政府關係基本正常了，可以讓外交部門出面去聯繫，應該問題不大的。但，這樣會不會暴露你師父的身份……」覃嵐畢竟一直在情報部門，考慮問題時難免會複雜一些，畢竟司馬和他師父在東印所做的事情一旦曝光，他們這些站在軍方角度上的人感覺非常的解氣，可對於共和國的外交來講，肯定是一場災難。
覃嵐又想了一下，有些遲疑的對司馬說，「你外公還健在……」
司馬知道覃嵐的意思，讓自己的外公出面，以偶然發現司敬文夫婦遺骸的名義，和東印政府接洽，帶回骨灰，這樣確實比較穩妥。畢竟以東印政府的渾渾噩噩，十幾年前發生的地震連個準確的死傷人數都搞不清，當時司馬一家是通過正規渠道入境去了科莫多島，這些都有據可查，所以對方應該不會關注太多細枝末節。
「龍……我外公身體還好嗎？」司馬昨天看資料的時候，得知當初龍老爺子曾反對父母的結合，對老爺子多少有些怨念；後來自己的出生，翁婿兩人的關係最終得以改善，這才讓司馬打消了對龍老的敵意。但是讓他一下子接受這種突入其來的親屬關係，還是有些彆扭。
「老爺子身體還算硬朗。因為你外婆也去世了，老爺子一個人在京城呆不住，索性也去了寧州，跟你舅舅一家生活在一起。而且，你外公和舅舅一家已經知道了你的存在……」
司馬苦笑了一下，覃嵐當初的調查雖然秘密，但畢竟沒辦法瞞過所有人。尤其調查方是總參二部，而被調查的對象是失蹤了十多年的女兒女婿。老爺子是個普通人也就罷了，偏偏龍老也算是職級很高的領導人了，在京城的門生故舊可是不少，所以為了避免龍老誤會，覃嵐還專門跑了趟寧州和老爺子密談了一次，只是怕司馬有牴觸，所以暫時沒有告訴他。
覃嵐告訴老爺子司馬失憶的情況，但並沒有對司馬這十幾年來的行蹤說太多，這個需要在雙方彼此接受的前提下，由當事人自己溝通比較好。當然，對於人老成精的老爺子來說，司馬身上肯定有著比較特殊的身份和經歷，否則還犯不著讓總參二部出頭來進行調查。知道自己女兒女婿雖然去世了，但失蹤已久的外孫沒有事，而且過的還不錯，對於老人來說其實已經是個天大的好消息，所以他沒有急切的貿然來認親，而是把選擇權交到了司馬手中。
司馬點了點頭，去見老爺子是必須的，這畢竟是至親之人，不過現在他腦子還有些混亂，有些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外公和舅舅一家，也許外公他們一家也是如此吧，暫時先放一放可能比較好。
覃嵐對此沒什麼異議，讓事情沉澱一下也好，免得年過八十的龍老爺子陡然見到外孫，一激動出點什麼意外就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