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五章 57 文 / 那風
葉文進的眼神在看向葉文清的那刻停留著，並不為葉文清的不幸而流露出過多表情，應該這麼說，他本就是一個心繫自然的人，而且形單影隻，走過的路，幾年如期，幾年如斯，留下的腳印，無不都被雨水沖洗的不著痕跡，只剩那一豎孤影。所以他並不覺得葉文清可悲而需要憐憫。
反而他莫名有著股憂傷來自雨後天底之下，顯得迷迷茫茫，令人說不出的傷懷。如這個秋季，雨後的心情，是一身還滴答著雨水的衣裳，緊貼著身子，怎麼張也張不開，或許只有和著微涼的風，閉上眼睛，無奈，唯有期許不經意的被風乾的那種感覺——不知什麼時候，開始癡戀上這一感覺，寄身風雨中，讓那雨水捶打在身，彷彿每一雨點都痛擊在靈魂的最深處，而那傷口，張了又合，合了又張……這種感覺，既熟悉而陌生，又疏遠而倍感親近……抬頭望天，萬千雨點，盈盤落幕。有時候，他就是這樣的人，寧願一季的秋色消失不見，也不願意看到，落花無意隨流水，流水逝去無落花——
這一切孤獨、迷茫、困惑、彷徨……他當作是青春該有的情緒！而葉文清與他不同的地方，則是他自己跟自己傾訴，少了怨天尤人。所以，他就好像個已經置身至外的旁觀者。
方母迫不及待談及葉文清與方雪怡之事，陳文謹當表哥的學不了葉文進的置身至外，反而要把方母的話當作一個驚喜傳達，當下回應順著方母之意越早辦喜酒越好！
方母也沒想到葉文清表哥會是如此「通情達理」之人，有否定了葉爺擇選的離方雪怡臨產期不遠的結婚日子之意。方母興奮不已，財大氣粗說「聘金那些壓根就沒想過要，到時候想換種方式給回而已」。
方雪怡就貼著葉文清耳朵說她媽好——「我就知道我媽最疼我了，之前說的那些都是為我們好。」
葉文清今天算是看到方母的另一面了，但方雪怡之意，要讓他對方母的印象有所改變，恐怕要像美國的聖經與進化論要經過爭議方能相處！葉文清瞭解的方母，心情大好的時候，足以見得「人之初，性本善」；方母心情不好的時候，這句話要改為「人之初，性本惡」。善、惡僅在一念之間卻共存在方母這人身上，葉文清又如何能一下子改變對方母這人的看法？！
看見葉文清板著臉，方雪怡知道他肚子在憋氣，趁著她媽跟陳曹二人談得正歡時，以買菜為由拉著葉文清走出了門口。
他們住的地方是天台，隨著秋天不緊不慢地走，站在天台抬頭望天，不管誰從春天裡躍過夏天停留在秋天，看到的天依舊是那個天。日子的遷移，季節的更變，這年頭似乎與誰都不著邊際。
馬路上的人來來往往，在這個時候看見一男子載著一女子在眾目睽睽之下穿梭，也許感歎也許羨慕，葉文清二人突然聽到身邊有一男音細語道，「好美的女子啊，可惜坐在人力自行車上！」
雖沒看出兩人的關係，兩人似也不親密，方雪怡則輕聲對葉文清說，「看，那個女子好幸福哦，她在微笑，呵呵……我突然有種有趣的想法，那些還需分辨彼此是否真心真意的，看兩人是否願意坐到這等卑微的人力自行車上，然後在眾目繁多的道路上遨遊便可知曉了！」
葉文清還是一幅板著的表情，聽到方雪怡的話，往那一男一女的地方看去，他說，「說分辨誰真心假意那些，人心複雜，難以下定論。」
話一說完，看見方雪怡眼睛一直盯著他看，葉文清問，「怎麼了？」
「我覺得你變了。」
「可能吧。」
「是因為猥瑣變得穩重，不好吧？」
「可能是有衝勁卻不知往哪沖，久而久之，像鐵一樣生銹了。有時覺得你媽說得不錯，我的確不怎麼懂得去想。」
「你還在怪我媽？還在生她的氣？」
「我是氣自己！」
方雪怡突然間笑了。
「你笑什麼？」
「是因為是我媽所以你才那樣子說，換作是別人說你，你會受得了氣麼？！」
「唉，也許是吧。現在想想，覺得還真是要你媽多說我幾句，我才會深刻去想接下來該怎麼做！」
兩人買菜回來剛好聽到方母在和陳文謹他們訴說她不可能給予幫助，要葉文清自己想辦法把他的婚事辦好，如果連自己的終身大事都解決不了的話拿什麼說以後能給幸福她女兒。方母的說法，婚姻之事她是力不從心了，女兒大了不再對你言聽計從了，你說的話，她當耳邊風……
方雪怡寧可聽到方母對她說「愛莫能助」也不想聽到那句「力不從心」讓人心寒，方雪怡走到方母身邊生氣說，「媽，你怎麼能說出那樣的話？再怎麼我都是你女兒！文清他現在沒有，以後他會努力的。」
「你不要跟我說那些，你看看你爸，多少年了，真要讓他養活一家的話，我早就成了瘋婆子了！」方母氣湧心頭說，「你爸也是個很有理想的人，現在我，回想過去，只剩千個不情願，你爸對我言聽計從，現在的我，非但沒覺得被寵溺，反倒覺得他在冷落我、敷衍我，像是一種無所謂的心態一樣！你爸這種才疏志大之人是根本看不到他到底缺的是什麼，還一味自以為是地幻想將來會變得多好多好，我就是因為幼稚因為傻才跟了他！記起往事我就頭疼！現在我想說的是，葉文清他還年輕，很多東西他都不懂，趁著年輕應多去學習知識，到大學也好，成人學校也罷，畢竟以後的路還長……」
葉文清一言不發，手提著菜往廚房走去。那刻，彷彿整個世界都安靜了，連他的腳步都在小心翼翼。客廳裡的人都在看他，直到看不見了，方母歎了口氣說，「我不知道說什麼好了，他就是一個沒有想法的木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