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2章 52 文 / 亦清軒
男子把錢包中的錢全部抖落在手裡,從破掉的擋風玻璃前遞了出來,將錢顫巍巍地交給最近的小艾。
小艾接過錢,噴了一口唾沫,點了點,一共兩千一百三十六塊,隨後將一沓錢甩給身旁的老ど。老ど將錢又重新數了一遍,心滿意足地塞進口袋,繼續看著車窗內的風景,肥厚的嘴唇上耷拉出一溜口水。
小艾朝老ど腦門又是一彈,「呆樣,就知道看女人!」
「就這麼點錢就打發你哥們?喂,裡面的小妞,把臉上手上屁股上的金銀首飾全部給我摘下來?」小艾朝車內喊道,邊說邊上腳踹了兩下豐田車門。
女人迅速摘下耳環,項鏈,退出戒指,又摸摸屁股,這才想起屁股上根本沒首飾。女人爬到車窗邊,聲音嬌柔道「兩位小哥哥,就這麼多了。」
小艾滿意地看著首飾,將首飾一一用牙咬了咬。「金的,不錯!老ど,收工!」
往回走了幾步,小艾見老ど沒跟上來,大罵道「你妹的!還不趕緊閃?」隨後一腳朝定在原地的老ど屁股上踢去。
老ど這才回過神,提著棒子指著車窗內的女人,聲音顫抖:「小艾,你……你快看!」
三乳女人!
小艾也驚呆在原地。
「這胸脯要是讓我蹂躪一番,那該多爽!」老ど的哈喇子已經留了一地。
不過小艾還是迅速清醒過來,他覺得有些不對勁,後背上傳來陣陣寒意。不對!寒意不是在後背,而是從女人這邊傳來!
柯小艾仔細在女人身上尋找著讓他恐懼的來源,卻滿心迷惑。
女人臉色白淨,眼神魅惑,猩紅的嘴唇扯出一種怪異的弧度,像是在嘲笑什麼。銅色的肌膚,女人用手臂輕放在胸口,掩飾著那三個怪異卻十分誘人的肉團。更加令人奇異的是女人胸口中央的**到脖頸之間的地方,竟然也有一個紋身圖案,那圖案和男人黑色錢包上的花一模一樣。
柯小艾迅速清醒過來,以往被打劫的那些女人,在這種情況下都是唯唯諾諾滿臉驚慌,要是讓他們趴下給柯小艾吹簫她們也求之不得照做不誤,唯獨這女人給人一種說不清的感覺,眼神中透著陰冷的光,好像打劫的對象不是那女人而是自己和老ど。
「不想活了?還看……看看你妹的!」小艾又踹了老ど一腳,扯著還沉浸於幻想的老ど的耳朵迅速消失在小樹林裡。
「小艾,你急什麼?這種三乳女人可是極品。你想想,一手一隻,嘴裡再啃一隻,就算折騰死我,我也願意為她精盡啊!」
「滿腦子淫穢思想!你就沒發現哪裡不對勁麼?」
「沒有,我只看見了一個極品美女!」
「你丫的!錢呢?」
「兜裡呢!放心,少不了!」老ど拍拍口袋,閃了閃他的大腦袋上的小眼睛。
「趕緊走!」
此刻,樹林邊的豐田車裡,男人對女人說:「上海這麼大,竟然有這種小混子來訛我的錢,說出來,整個上海灘都笑了。」
女人柔弱如水地灘在男人懷裡,一隻手撫摸著男人便便的大肚子,順勢滑向那桿萎靡的胯下。
「小癟三而已,過不了幾天,上海又會無名多出兩具屍體。敢惹我的小哥哥,誰就不得好死!」女人聲音輕柔,帶點湘西口音。
男人捏捏女人彈指可破的臉蛋,「小調皮,又下蠱了?」
「嗯。」女人臉頰緋紅,「大哥哥,我還想……」
「好的,小調皮!」
隨後兩人又滾在了一起。
回到自己的捷達出租車裡,柯小艾和老ど把今晚的收穫擺在駕駛台上。
「老ど,今晚收穫不少,老規矩,我只拿一千,剩下的錢和首飾都給你。別說哥不仗義!」
「柯老大最好了。」老ど捏著聲音尖聲尖氣道,摟住柯小艾朝臉上就是一口。
「惡不噁心!滾!騷樣,多給你的這些錢是讓你回去,多買點營養品給嬸子補補身體。別你妹的又把錢花在那個足療店的四川小妹子身上。」
「我知道你對我好。不過一會回到市裡我怎麼也得發洩一把,滿腦子都是那三個大肉團啊!你說燒不燒!」
「操你大爺!就你媽這還想跟我當上海灘的老大呢?我現在也只能祝你早日精盡人亡了。」
「寧為花下死,做鬼也風流麼。那四川小妹子口活不錯。你想想,偌大個上海灘每晚都有數百萬女人在吞吐男人的那玩意,我咋就不行?」
「德行!再心歪給我滾下去。」
看見柯小艾又要提腳,老ど趕緊閉嘴。
「不讓我說我就要聽電台,老大!」
老ど笑嘻嘻地調開電台,打開午夜之聲,頻道傳出鄭智化的《大國民》。老ど把錢和首飾塞進口袋,雙手交叉過頭頂,滿意地靠在車座上。
柯小艾知道這小子又他媽開始意淫電台的女主播了。
「偉大的工程要建三百年
區區的小事
六年國建
小小的島國
骯髒的台北
貪官污吏
一手遮天
美麗的謊言
說過多少遍
說來說去
從來沒實現
宣傳的口號
說大家都有錢
貧富的差距
假裝沒看見…
嘶…嘶…嘶…」
出租車剛穿過一座立交橋,電台裡忽然傳來一陣嘈雜的白音。
「老ど,換台!」柯小艾吐了一口煙道。
老ど沒動靜,腦袋歪在一邊,不時地舔著嘴唇的口水。
「這麼快就睡著了?操!」
柯小艾只好自己換頻道,連續換了幾個台,依舊是嘶嘶嘶的白音,這啥信號?爛到家了!柯小艾心想,不耐煩地關了電台。
「嘶…嘶…嘶…」
沒過一會,車廂電台位置又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音。
「奇了怪了,我明明關了電台了?」柯小艾湊著耳朵仔細聽著,又摸摸電台的開關。
沒有聲音,電台也確實關了。
「嘶——」突然一陣嘈雜的白音急劇響起,刺痛了小艾的聽覺神經,中間還夾雜著一個女人模糊的叫喊聲,「救——救——救救我!」
這可把柯小艾嚇得一陣心跳,冷汗直流,他不由緊張地想,難道遇鬼了?
柯小艾趕緊推了推身旁的老ど:「老ど,老ど…快醒醒!」
「咚——」地一聲,車子像撞在一個軟綿綿的物體上,一個纖細的黑影從車前飛了起來。
柯小艾迅速急剎車,把熟睡的老ど從座位上甩了起來,老ど的大腦門著實地撞在擋風玻璃上,左側臉上一片殷紅,五官錯位。
「這麼快就到了?小艾你是想謀財害命啊?疼死老子了!」
柯小艾沒有理會老ど的咒罵,打開車門走到車前,不斷四處張望尋找剛才撞到的東西。
老ど捂著半邊臉也下了車:「你丫的找什麼呢?」
「我明明看到撞見一個東西?怎麼沒有呢?」
「小艾,這是郊區,還沒有進市裡呢?不會碰見鬼了吧?」老ど口氣有點發軟,聽完柯小艾的描述,腿開始發抖了。
「呸!就你媽多嘴。我開了這麼多年的夜路光聽說鬼就是沒見過鬼。你丫腦子進水了?這朗朗乾坤哪有鬼?你趕緊給我仔細找找,要是沒有惹事就趕緊回家。」
老ど繞著出租車轉了半天,「沒有啊,什麼都沒有,小艾,你是不是眼花了?要是累了我替你開會車?」
「沒有就算了,上車!」或許我真的累了!柯小艾疑惑地上了車,使勁揉捏了幾下臉,發動了車子。
車子駛進曹安路,進了市區。雖然現在已經零點,但是作為國際大都市的上海,根本沒有白天黑夜之分,人流量依然不少。到這時柯小艾懸著的心才慢慢放鬆下來。
「小艾,你說我們這樣每天做這事怕不怕蹲局子?」老ど淡然問道。
「怕你個頭,當初誰嚷嚷說急著用錢的?再說了,咱這也是為民除害,跑到山郊野外偷情的有幾個是光明正大的?像我們這樣的小老百姓每天除了四處撈錢哪有這閒情雅致出來玩車震?我們這樣做不僅能增加自己的收入還能側面打擊那些包二三四五奶的貪官污吏奸商豪紳,為上海市的整體發展做貢獻。」
「做貢獻?毛線!什麼話到你嘴裡怎麼都能整出一番歪理!」
「咋啦,你想啊,正是因為我們的存在,這些跑出來偷腥的貓就不敢出來了吧?」
「嗯,是,接著編!」
「他們沒地方去,男的就只能回家好好疼老婆了吧,女的也就好好回家思考嫁個好男人不出來勾三搭四當小三小四了。這樣不僅保障上海市民的家庭和睦,降低離婚率,還能讓我們這些光棍漢早點找個小娘們結婚,增加結婚率。這樣世界不就太平啦?上海人民的幸福指數不就提高了?」
「提高個屁,人家不會去外面開房?」老ど摸出兩根煙,點燃,一根遞給小艾,一根自己叼在嘴裡。
「就算開房也是給上海gdp提高總收入,這不是也為上海經濟做貢獻了?咋的!」
「切!就你為國為民!」老ど又重新打開電台。
柯小艾的心猛地提了起來。
電台沒有忙音,只是傳出一個甜甜的女聲:「歡迎廣大司機朋友回來我們的直播間,這裡是上海交通文藝廣播,由於時間關係呢,我們的《午夜之音》就到此結束了。下面就在這首梅艷芳的《女人花》中結束我們今晚的音樂之旅,祝各位司機朋友們夜路順風!各位朋友晚安!」
柯小艾長長舒了口氣。
「看來你的女神要睡覺了。」柯小艾瀟灑地吐了一個煙圈。
老ど沒有說話,少有的安靜。
「一會哥請你吃大排檔。老地方,東北人家!咋樣?」
老ど打開車窗,夾煙的右手瀟灑地向前一揮,「走唄,愚人節,咱也賀賀!」
不一會兒,柯小艾將車停在九江路的一個小飯店門口。
東北人家的老闆娘是一個東北人,四十多歲,風姿卓越,不減當年美人風範。據說她的老公曾是上海黑道的一個厲害角色,只可惜八年前突然失蹤,再無音訊。老ど曾在局子裡聽他的獄友們講,華姐的老公惹了上海的一個大佬,被沉了黃浦江。
「華姐,隨便弄倆菜,再給兄弟整個東北小燒。」
「你倆小崽子,每次都是這個點,店都打烊了,還得姐親自下廚。下次能不能早點?」
「剛出車回來,我們就是專門瞅大師傅下班才來的,這偌大個上海灘,有幾個人吃過華姐燒的菜?」
「貧嘴!你倆先坐會,菜馬上就來?」
老ど望著消失在後廚的華姐,一陣傻笑。「這華姐當年肯定是個大美人!」
「怎麼見得?」
「你看那身材,豐滿圓潤,四十多了面容還跟個剛二十多的小媳婦似得,當年肯定也是一個萬人迷。」
「別跟個發情的豬一樣,見個母的就上!少開華姐的玩笑,萬一哪天他的老公回來,肯定將你剁了餵狗。」柯小艾點了一根煙,塞到老ど嘴裡。
老ど面色立馬嚴肅。雖然死人不會復活,但是華姐既然能撐到現在,定然有她的手段。
華姐的速度很快,不一會兒菜就做好了,一個拉皮,一個魚香肉絲,兩大碗米飯,還有一瓶東北特色小燒。
「你倆先吃著,我算下賬。」
柯小艾和老ど不分你我,立馬動手夾菜,腮幫鼓鼓的,像兩個癩蛤蟆。
一頓風捲殘雲,兩人拍拍圓溜溜地肚子。
「爽,華姐的手藝真不是吹出來的,那叫個御廚級別哪!」老ど叼著根牙籤滿面紅光,心滿意足。
「那下次再來姐這照顧生意到行了。」華姐一臉笑容,手腳利落地算賬,「一共三十七!」
柯小艾拿出五十塊遞給華姐,「姐,不用找了,經常凌晨來麻煩你,剩下的算你勞務費。」
「瞎說,該多少是多少。姐再怎麼也是一個人,姐這麼大的攤子還能養活的住自己。倒是你倆,年輕小伙子,掙個錢不容易,還得娶媳婦養家餬口。以後常叫哥們來姐這照顧生意就行了,別給我提什麼小費的事情。」華姐接過錢,也沒驗真偽放入口袋,將十五塊零錢找個柯小艾。
柯小艾連忙推手不要。
正爭執間,一對戀人模樣的男女進了東北人家。
「我這有客人來了,你倆趕緊回家休息,路上小心。」
柯小艾和老ど這才勾肩搭背朝外走去。
進來的那對男女坐在店裡西南靠窗的一個角落。
一口湘西音色的女人對男人說,「要不要現在就去把這倆小子沉了江?」
「算了,別節外生枝。我們這次來上海還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做,一切要低調,別節外生枝。你不是說這倆小子命也不久了?讓他們自生自滅吧。」
「還是哥哥心好!」女人顧盼流離,滿臉嫵媚。
「這還不是因為你這個小調皮麼?」
送老ど回家,柯小艾趕回自己的住處已經凌晨三點半。這個地方還是老ど和他一起找的,便宜實惠,是在上海交通大學對面小區的一個地下室裡。
不知道為什麼,柯小艾躺在床上卻怎麼也睡不著。或許是晚上的奇遇,或者是因為喝了點酒。躺在床上的他,眼中總會出現那個三乳女人的身影和那種怪異的感覺。
柯小艾掀開潮濕的被子,點了一根煙,打開從二手市場撿來的vcd,放了一部片子。柯小艾最喜歡的《教父》。
「onlydon'ttellmeyou'reinnocent.itinsultsmyintelligence,makesmeveryangry.」(這個世界本身就沒有所謂的清白而言,你能坦言,你從來就沒說過慌?這是自欺欺人。)
柯小艾隨便按了一下快進鍵,17寸黑白電視顯出一句主人公托尼的深沉對白。柯小艾又重新躺在床上,聽著倒背如流的英語對白,心中一片淒然。不知不覺手中的煙已經燒完,煙灰灑落一地。
他這時想起了一個纏著麻花辮的姑娘:小敏。一個讓柯小艾無法從心中徹底抹去的女孩。
1991年9月,柯小艾曾以高考優異的分數考入上海理工大學。那時的他也曾想好好學習,努力奮鬥,給老家夏縣爨村的爺爺爭光,給山西的父老鄉親爭光。可惜不知是良緣還是孽緣?
大二那年,他遇見了小敏,一個可以讓他粉身碎骨的女孩。
可是剛升大四。女孩卻變了心,忽然選擇了一個叫華良的上海闊少,離開學校,不知所蹤。悲傷的柯小艾一怒之下,蹲在華良的住所,將其打了一頓。或許是小敏的原因,華良沒有追究柯小艾的刑事責任,只是動用關係將柯小艾開除了學校。
柯小艾沒有將這事告訴爺爺,只是默默地留在上海,租住在朋友的一個地下室中,也就是現在他住的地方。之後他學了駕駛證,貸款買了一輛出租車,靠拉客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