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魔鬼無處不在 3 文 / 阮本新

    深秋，稻田早已收割，枯黃精瘦的谷樁遠沒有往年蓬鬆。田邊，給辛苦耕牛儲備冬飼料堆成的圓形尖頂稻草垛也少了，稀稀拉拉，像些有隔閡的人，相互橫眉冷眼離得遠遠的；幾頭老牛在田壩裡緩緩移動，心無旁鶩低頭啃著稀疏貼地的青草。山上，已經禿頂的林樹像一群群二戰中被趕往集中營的猶太人，瑟縮煢立；一陣秋風掠過，又有一些跟風的黃葉飛鳥般追逐一會，被霸蠻驕縱的涼風唾棄，頹然掉落在荒涼的地上。

    芮敏行高挽褲腿，站在小溪邊釣魚，一泓緩緩流動的清水倒映著暗淡的天空和尖細的釣竿。秋末的黃昏總是行色匆匆，山頭落日紅色的餘輝才在水面晃幾下就不見了，天空立刻像張失血的闊臉蒼白起來。一年多本該坐在教室勤奮的時間，猶如這秋末黃昏倏忽而去。專心釣魚的他，目不轉睛盯著水面上高粱桿做的浮標，似乎並不在意時間流逝。

    魚兒已不再咬鉤，他抬頭看看天色，忙收拾好長竹釣竿，提起浸在水中的魚簍。魚簍是熱水瓶的竹編舊外殼，倒過來穿一根細棕繩當提手，套瓶膽口的小圓洞是簍底，用幾根小木棍穿擋，大小魚兒丟進去萬無一失。今天收穫還不錯，魚簍一離水，裡面就辟里啪啦響起來，彈得手感沉甸甸的。他估計有三斤，夠已愛上吃魚的母親享用好幾頓。他高興地急步往家趕。

    在門外牆角立好釣竿進家，正在炒菜的母親對他說：「你們同學來信了，學校喊你們回去復課鬧革命。信在三抽桌上。鬧來鬧去，總算到頭了！」

    芮敏行聽了一怔隨喜，來不及把

    『！看書網

    他帶回來的課本，語文歷史地理的書頁都翻皺卷角了，但數學物理沒人教，就像月光下曬被子，咋看也白搭。他天真想，到底是文化打頭，怒放折騰一陣過後，看來收手還得講文化。暫時輟學的他們，趕快回去把課補上，接著上初三就畢業。

    讀書學習對芮敏行有一種不可抗拒的魔力。他早就體味認定，只有在學習狀態中，腦筋運轉起來才十分輕鬆自如，給自己身心供應無比的充實和快樂。他一直盼望著重享那種異乎尋常的快樂！但願到時候，英明**又來個高瞻遠矚，下令不興講成分，自己能順利上高中進大學，那才真是錦上添花，肥肉上長膘的美事，叫人睡著了，都會笑醒過來！……他浮想聯翩，各種念頭和幻想像高調張揚的警燈閃爍不定，來去明滅。

    他把信裝回信封，翻看一下牆上的日曆，再也忍不住了，急急忙忙對母親說：「後天正好是星期天，我一早就走。」

    房錦玉欣慰說：「你家姐肯定也要回去，我明天在互助會借點錢，兩姐弟一道坐班車走。」

    芮敏行把魚倒進盆裡，條件反射說：「不要借錢！坐班車繞得很，還是走小路好點。」

    房錦玉曉得他又是為省錢，擔憂說：「伴都不得，一個人咋走？」

    「我又不是不得走過。」他壓住興奮凌亂混雜的情緒，故作輕鬆回答。

    「那，回去少出點頭，安心上課。」房錦玉看著盆裡亮白肚擠在一起彈尾巴掙扎的魚兒，不放心叮囑。

    「我曉得。」芮敏行漫不經心回應，去找刀子破魚。

    「唉一一」房錦玉歎口氣，小聲嘀咕了一句：「要是不鬧這一陣，畢都畢業嘍！」

    本文由看書網小說（.）原創首發，閱讀最新章節請搜索「看書網」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