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章 飛入百姓家 文 / 冬綿
蒼邡有這樣的習俗，年輕人要在年三十的晚上把快進門的媳婦領進家吃一頓團圓飯，意味著『新新』向榮，老人則精心準備一天的飯食，至於小孩，只要不調皮，做什麼都無妨。
吃過早飯，老人坐在火爐旁縫補軍戶送來的衣裳，一件軍裝三文錢，縫縫補補半日，勉強倒是不會令仲家兩口人挨餓。仲帆坐在床上捧著一本泛黃的詩集，看似用心讀書，眼角卻不時的望向縫補衣裳的老人，乍然感受溫暖，仲帆非常享受這種遠離朝堂的平淡生活。
「帆兒，你說小妮這丫頭怎麼樣？娘喊她晚上來咱家吃飯，到時你將這它送給小妮。」老人似是想起什麼，從懷中取出一塊包裹嚴實的白色繡花手帕遞給仲帆，眼角旁魚尾紋匯在一起也沒有掩蓋住那流露出來的期待。
『這是什麼？』打開裡三層外三層的手帕，一對精緻的金墜子躺在掌心，隔著手帕，仲帆依舊可以感受到陣陣溫暖，隔壁林家嫂子愛顯擺，無論是出門做工，還是走家串戶，都會戴著一對金耳墜，聽小妮說，當初了為打一對金墜子，林嫂子那丈夫可吃了不少苦。
眼前的墜子明顯還要精緻，大上許多，仲帆不明白，明明家裡窮的都快沒米下鍋了，『娘親』身上怎麼還有一對價值不菲的首飾？
掖了掖衣裳，老婦人將身體斜靠在牆壁上，笑著道「傻小子，這是你娘當初成親時那賭鬼送我的，你沒出生那會，仲家不算大戶，金銀首飾還是有穿戴的，直到你爹死，娘也沒有把它當出去，飯，娘可以少吃一口，就是未來媳婦可不能寒酸了」。
小妮與仲帆比鄰而居，他爹會些打造兵器的手藝活，常年在軍器監幹活，工友眼看老李家的閨女越長越水靈，紛紛表示自家小伙多麼出色，在這個十五六歲小姑娘就能出嫁的年代，老李也勸過小妮多為自己做做打算，這丫頭總推脫還小還小不願成親，但三天兩頭往仲帆家裡跑，老李哪能不知閨女已經心有所屬。
前世獨身一人的仲帆不是沒有過成親的打算，一心撲在陽明學上的他對男女之事所知甚少，聽老娘這口氣，難道自己真的要與小妮成親？
抱著走一步看一步的打算，仲帆搖搖頭苦笑不語，這時，門外傳來稀稀拉拉的雜音。
小妮左手提著一包糕點，右手環繞抱著一摞白紙，水靈靈的大眼望著開門的仲帆，抿嘴甜甜喊道：「帆哥，這是給你和大嬸買的糕點，還有爹讓你幫我們家寫兩幅對聯」。仲帆忙將門推開，接過小妮遞來的對聯，笑道「還愣著做什麼，快進來，外面風大」。
猶如進了自己家，小妮三步兩步走到老人身邊，將糕點擱在火爐上煨一煨，等稍有熱乎氣才可以吃。
「嬸，我來吧，您去歇著，今天過年，家裡活我來干就行了。」小妮絲毫不把自己當外人，婦人越看越喜歡，拽著手中破了幾個口子的軍衫，搖頭笑道：「小妮去看帆兒寫對聯，嬸兒自己來就行，晚上來咱家吃飯的事，跟你爹商量沒有？」
「商量了，嬸，這糕點還是爹剛剛去買的，讓我專程給你送過來嘗嘗，嘿嘿……」清脆的嗓音在無形中吹散了籠罩在仲帆心頭的陰霾，瞧著小丫頭歡喜的勁，仲帆只感覺小妮就像一隻林間的小鳥，輕靈，歡快，很容易使人生出好感。
意想不到的是，這個陌生的世界竟然也有孔子，儒學之說，不過那也是很久很久以前流傳下來的國粹，千年來，蒼邡士子，大夫，官員憑藉著它治國，修身，平天下，唯一可惜的是，蒼邡之前並無明朝，陽明學說也就沒有出現。
對仲帆而言，寫對聯不過是酒席前的開胃菜，信手拈來，隨隨便便也能寫它幾十上百對。
小妮坐在木椅上雙手撐著腦袋，一搖一晃的盯著仲帆，滿眼傾慕之情流溢而出。『帆哥寫字讀書的時候好瀟灑~』小姑娘想到這，臉頰泛起陣陣紅暈，盯著仲帆的大眼睛，也有些不好意思的往旁邊挪了挪。
即便有火爐驅走了寒意，屋裡還是有些冷清，揉揉手腕，仲帆將對聯鋪在桌上，閉目片刻，忽的提筆寫出兩行字『舊歲開門難七字，現今便飯足三鮮』。
小門小戶過年圖個喜慶會準備些『家業興旺四季平安安定團結』之類的對聯糊在大門，仲帆卻以人們生活中常見的柴米油鹽醬醋茶融入對聯，不磅礡，不大氣，也不甚喜慶，但他知道，這幅對聯非常適合平民老百姓，大富大貴還遠著哩，只要能溫飽，還有誰不滿足？
待墨跡風乾，仲帆捲起對聯，使喚小妮拌點面疙瘩，兩人就去貼對聯了。
剛進李家大門，就看到李大叔**著上身在院子裡劈柴，這零下幾度的天，估計也只有那些經常力氣活的漢子能夠承受住。渾身冒著白氣的老李咧嘴笑道「小帆來了，快到屋裡坐坐，看這外頭冷的，叔劈點柴，待會你搬些回家燒。」
看著李大叔硬朗的體格，身上結實的肌肉，仲帆禮貌的說道「李叔，你進去喝口水，別著涼了，這些柴我來劈。」說著就把對聯往小妮懷裡一塞，挽起袖子去接老李手中的柴刀。
見狀，小妮不由分說忙拉著仲帆的衣袖不讓他劈柴，老李估計也將仲帆當姑爺來看了，生怕柴刀交到這脆弱的小身板手中，柴沒劈到，把自己的腰崴了「你趕緊去屋裡，要是凍著你，不光大姐埋怨我，小妮也得掐死我，快去，快去。」
紅著臉的小妮不知哪來的勁，直接把仲帆拖進屋，進了門趕忙斟茶倒水，還把平時捨不得吃的錦糖統統拿出來，獻寶似的放在仲帆面前，「帆哥，你吃糖，我去把對聯貼了，馬上就回來陪你聊天」
劈不了拆，這點活也幹不了就真說不過去了，仲帆揉揉小妮的腦袋「你坐著，我去貼對聯，聽我的，吃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