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章 天罡龍虎嘯 文 / 慶余堂主
劉從善看著一空的樣子是有好氣又好笑，心裡不知道是一股什麼滋味翻騰。
劉稹本要衝進西廂房，揮刀取了和尚性命，裴氏趕忙攔住道：「現在情勢已如覆巢，稹兒你休要管顧我們了，即刻快馬趕回山西軍中，掌控住大局！千鈞一線！或許劉氏一門還有希望！現在我們府內壯丁也有一百多人，加上你們帶回的昭義軍，這些個和尚應該容易對付，護著婦孺、車輛衝殺出去毫無問題，那時再尋與你回合！」
劉稹點頭，決定不再遲疑，往自己親兵中趕個子小、行動敏捷的選了九位，後院馬廄裡挑了二十匹快馬，一騎一牽，迅即衝出劉府，直奔莊外……
上了官道，劉稹策馬居首，眾親兵一字排開，各相距一里，遙遙可見，這架勢是等首馬累趴下了，後邊迅速上前好交換戰馬……料想不等到達山西，這些馬匹都得累死……
劉稹在馬上一邊加鞭狂奔、一邊回頭張望、放聲痛哭……
院子外邊那些個僧兵不明白發生什麼事，見有馬隊從劉府裡衝出了莊園，劉府大門也「轟隆」一聲緊閉了，院牆上都是莊丁，刀槍高舉怒視著他們，劉府內的弓弩手早佔據了敵樓、屋脊等高處搭弓而備……
瘦金剛與黑臉金剛叫道：「我們佛爺還在裡面啊！青天白日的，你們劉豐莊的這是要造反不成？眾護法神兵！與我打將進去！」
倆金剛指揮僧兵拍打院門，嚎叫著準備衝殺進去……
僧兵們雖然武器、盔甲精良，卻只是個樣子貨，哪裡有人見過真陣仗，只聽見劉府內響起一陣梆子，立馬亂箭齊發，他們登時抱頭哭爹喊娘的散逃……
見靠近不了劉府大院，僧兵們哄鬧一通，就地四散，開始在莊內挨家挨戶搜刮財物，可憐劉豐莊還有有沒來得及走的十幾家莊戶，拖家帶口的頓遭毒手……
劉道守在劉府大門旁的敵樓上，見僧兵們都散在莊內各處，只覺得可笑，回身對院內大叫：「大伙快做好準備！一等天擦黑，大家同我一起殺出去，我當為先鋒，我伯父斷後，千萬不要散了！」
一場血戰頃刻就在眼前！
劉從善肩扛鐵槊，前院後院忙進忙出，領著各處的人等忙著打點行裝、備好兵刃、收拾好車輛、馬匹……
忽聽院外傳來一陣喊殺聲，又有一群人衝進莊來……
只見這支隊伍個個身材魁梧，比普通人要高出一頭。一百多號人進得莊來，就開始放火燒燬了吊橋。
他們脫了外邊老百姓的衣衫，露出內穿的鎖子軟甲，左手持圓盾，右手持短矛，腰上懸著寬背砍山刀，整齊列隊等候指令，個個訓練有素，威猛異常。
一員將飛馬到了跟前，大聲吩咐道：「你們目光所及，不可留一個活物！」
大隊迅速分列，一隊人立即衝出去對付僧兵；還有另一隊人朝劉府大門撲來；自有一小隊四周遊走警戒。
莊內的僧兵們抱著搶來的細軟還沒明白怎麼回事，就遇上對方，剛剛交手即潰。手持盾牌的也不追趕，三、五人一組，把住街巷緊要路口，慢慢的把僧兵們驅趕到一處空曠所在。
黑臉金剛衝在最前，站在街當中運掌一陣揮舞。對面十步開外只立著對方五人，各持盾牌成排站立，已經將去路堵住。黑臉金剛一套動作揮舞完畢，正待發力推掌擊出，早有一隻短矛飛擲過來，插入他的胸膛……
持盾牌的隊形緩緩圍攏，一百多僧兵居然被四十多人包圍了。
早有僧兵被這氣勢嚇住，高舉刀槍就要投降，威猛軍兵根本不理他們，手中短矛紛紛擲出，立時射殺了一片，投槍擲完又拔出寬背腰刀，衝上前砍瓜切菜般一陣猛砍。
僧兵們被圍在當心，打又打不過，投降仍被殺，一時不知如何是好，哭泣哀嚎一片。
瘦個金剛在人群中一個勁的嚷：「大家不要怕！佛爺還在莊裡，一定會顧全大家，大家要奮勇殺敵……護法成仁！」，只聽「卡嚓」一聲，自己被身後的對手一刀下去，斜肩帶背劈成兩段……
劉從善在朵樓上張見，驚慌失色，指著院外大聲喊：「成德軍！啊!這是成德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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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德軍一部正在猛攻劉府大院正門。
府中一百多人奮死抵抗，只聽得梆子聲、銅鑼聲不斷。成德軍有盾牌護身，可以抵擋弓箭，幾次都已經衝上大門台階……劉道這時手持長槍，守住大門旁的朵樓，念動火字決，台階上火焰升騰，燒退了敵人好幾次進攻。
莊內正在激戰，成德軍騎馬的那員將領帶著十多人往劉府後院奔去。
馬匹疾馳中，那人從馬上一個鷂子翻身，躍過劉府後院牆，穩穩當當立身在院中，只聽後院柴房裡有人高聲喝彩：「好飛將！」。
那員將出橫刀殺死了劉府守護的幾個莊丁，大開後門，帶隨行的十數人進到劉家後院裡。
一陣銅鑼響亮，劉府壯丁蜂擁而至，奮力反撲。他們一邊抵擋莊丁，一邊來到柴房，把捆綁著的紫髯大漢和裴大娘放出來。
只聽那人說道：「還當你們是高手，現時鬧得謀劃全盤皆費，迫我拋頭露面，還要出手救你們！」
裴大娘說：「主東莫怪，這京中高手如雲，一時變生肘肋，我們的兄弟也都橫死了……」
紫髯大漢說：「我們雖說失手，也攪擾得他們雞犬不寧了，只是主東並未暴露，為何今日要急著強攻？」
「情非得以，大雲寺我們去查了沒有異樣，想這劉家賣房子賣地籌措的軍費一定藏在此莊，再不下手……呵呵！外邊的狼可多著呢。」那人轉頭又問：「贖金也就罷了，那柄斷劍可在你們手中？」
裴大娘說：「什麼斷劍？並未見著什麼斷劍呀！」
紫髯大漢也接著說：「是呀！是呀！那斷劍不能給他……」，說完覺得不對，看一眼裴大娘，看一眼來人，一吐舌頭。
那人先沒聽清，忽兒明白了，不由哈哈大笑。
裴大娘正色道：「那東西不知道是何物，也不在這次的買賣之中，官家偌想要，此一番待我們安全離開了，可以以後再談！」
「東西現在哪裡？」
「呵呵！這樣問話，不合江湖規矩。」
「也好！等我拿下豐莊，我們再談！只是你們兩個不能離我半步，我保你們性命無虞！」
「一言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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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元贄的神策軍遠遠看見火起，讓隊伍加快速度疾行。
先頭人馬已經來到劉豐莊前，見吊橋已經燒燬的不得進去。走的太快，攻城輜重也還在十里外，只得指揮軍兵將豐莊團團包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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豐莊內戰況正在膠著，劉府後院突然殺出一夥人，為首的，銀盔鎖子甲，手持橫刀，所向披靡，身後相跟著紫髯大漢和裴大娘。
劉從善橫鐵槊攔住去路，劈頭就打，與那為首的那員將混戰在一起。
成德軍不斷從後院湧入，劉府這時已經大亂。
紫髯大漢和裴大娘兩人功力還沒恢復，只得到處閃躲，見靈堂上有一口棺材，裴大娘乘人不注意，抬手把棺材蓋子掀開一條縫，塞進去一個布包。
兩人前躲後閃最後來到前院的西廂房暫避。一進廂房，掩蔽好房門，只看見主位上坐著一個一動不動、滿頭蒼蠅的和尚。
紫髯大漢指著和尚哈哈大笑，裴大娘說：「看情形是被人施了法，如此手段，跟我派門中好像還有些淵源。」
兩人也不理和尚，在一旁坐下，運氣調息，希望早點衝開被制的穴道。
劉從善正與那員將激鬥正酣，忽聽身後燕國夫人一聲高叫「問！賊囚！」
劉從善收鐵槊，往後撤步，回頭奇怪的看著燕國夫人。
裴夫人指著那員將說：「你……為何在此？」
那人將橫刀扛在肩頭，歪著腦袋說：「姐姐不要驚慌，我現在已經是成德軍王元逵的大將，等我拿下這場富貴，保姐姐一生榮華。」
原來此人正是裴夫人的弟弟裴問。半個月前，只因邢州的昭義軍長官催要裴家的錢糧，裴家一時沒有湊齊，誤了時辰，長官抓拿了裴家數人。裴問惱怒，率營投奔了相鄰的成德軍。
成德軍節度使王元逵本來探知劉從諫秘密回渭南變賣家產之事，當即派他趕過來，伺機動手。
三人正在楞神，劉道挺槍殺過來，直刺裴問，使出一套奪命三槍，破口大罵：「死飛賊！我父待你不薄，你為何害他性命！？」
裴問道：「問他錢鈔藏在何處，一味的顧錢不顧命，怪得了誰？」
劉從善持鐵槊一招插花蓋頂也加入戰陣。父子二人發皆上指，怒目圓睜，誓以命相搏。
鬥了三個回合，父子們沒佔到什麼便宜。劉道急了，扔了槍，雙手施「陣」字印，念動咒語，忙朝裴問喊聲「疾」。那知心中急切，忙亂出錯，卻沒有任何反應。
裴問看準時機，抽空回身一刀，削中劉道肩頭。
劉道受傷，順勢就地翻滾，躲開了緊接著要命的三刀。
裴夫人大怒，扶起道兒，馬上替他包紮好傷口，脫下斗篷披在他身上。
但見燕國夫人站起身來，立定當場，雙手在胸前、腹下接連舞動，各種手印翻飛，速度奇快，根本看不清楚手形。
這時節，已將傍晚，天色昏暗。劉豐莊天空正中，灰色雲朵處隱隱有一團霞光，慢慢地越來越亮，如北極星般耀眼，稍待片刻，閃亮霞光突然從灰色雲朵裡噴薄而出……
霞光如一周圓一丈的柱子，內中黑紅翻滾，如煉爐一般，伴隨著一陣虎嘯龍吟的劇烈聲響，朝下急速直射而來……
眾人見了都忘了打鬥，整個莊子裡的人都望著天在驚呼。
光柱猛的擊中地上的裴問，便在天空中消失不見。
光柱落下在地面上激盪起一股勁風，向四周疾吹而去，振得劉豐莊內屋瓦橫飛，門窗亂跳……府中人等，只覺得狂風迎面，下盤不穩的登時被吹倒在地，成德軍兵舉著盾牌的本想抵擋一下，哪知道盾牌受風面積更大，一排人都被吹出去丈餘，撞在院牆、大樹上斃命。
再看裴問，被一圓柱形狀的焦炭堆裹住，只剩一個頂著銀盔的頭顱在外。焦炭粒粒相壘，有形而不散，外表黢黑，內中卻隱隱有火光。
裴問手持的橫刀，本有半截在焦炭堆外，只一會，也被熔斷了，半截刀帶著明火「叮噹」一聲落在地上。
裴問叫聲：「好狠！」已然化作青煙，被風吹散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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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策軍已將豐莊圍了個水洩不通。
白盔白袍的兵丁守在壕溝十丈外，有人想出來，當場斃之。
後隊的攻城輜重也到了。
馬元贄突見雲中霞光下徹，狂風四起，剛剛命令架好的十座木頭髮石砲被吹得「吱呀」亂響，搖搖欲墜……
軍士們嚇得抱頭鼠串……
馬元贄拔出肋下儀刀，高聲斷喝：「擅退半步者斬！」
營尉趕忙約束兵丁，各安職守，重新架設穩當了發石砲，向莊內猛烈轟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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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家大院的西廂房內，紫髯大漢和裴大娘聽到外邊打鬥聲驟然停了，接著一道霞光從天而降……
裴大娘頓時拍掌高叫：「果然有我門中高手在！」
緊接著一股疾風將門窗吹得匡匡亂響，西廂房的一個椽子支撐不住，猛的斷裂，屋瓦傾瀉而下，頃刻都打在不能動彈的和尚頭上……屋裡那和尚幾乎被瓦片掩埋了，但就在此時頭上成團的蒼蠅忽兒變成了飯米粒，原來閃著綠光的腦袋，現在成了個大飯團。
燕國夫人盡力施法在那廂，和尚身上的法力自然消失。
他搖晃腦袋抖落飯米粒，撥開瓦片想站起來，手腳發麻，一時滾倒在地。
裴大娘好心，忙扶起他坐好。和尚驚魂未定，渾身顫抖。
「本座大雲寺一空，多謝兩位相救！敢問兩位……？」和尚這時頭上一個疙瘩一塊包，已然血肉模糊，眼睛腫得都睜不開了，但說話的語氣平和，透著謙恭。
裴大娘無心理他，探身往窗外看。
紫髯大漢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師傅，我們這是不是也算與佛有緣呀！」說完呵呵的直笑。
莊外邊神策軍已經開始發砲了，一個個水缸大的巨石呼嘯著砸向劉豐莊，霎時莊內房倒屋塌、哀叫聲成片……
幾個巨石，落到劉府大院裡，成排的屋子轟然就倒。
一空大叫：「不好！要想辦法快走呀！」
此時，突然聽到劉家大院二門裡一陣驚聲尖叫，眾人奔出來四散。只見一人，穿著一身嶄新的黑色壽衣，頭上、胸前纏著黑巾，臉上罩著黑紗，一副入殮裝裹的打扮，手裡攥著戒尺模樣的一個東西，歪歪斜斜從跨院裡走出來，身後還跟著裴夫人和劉從善。
裴夫人淚如湧泉，只是相跟著也不敢靠近那人。
劉從善一個勁的喊：「兄弟！兄弟！你又活過來了」
一陣夜風起處，這人的面紗被吹起，纏在頭上，露出慘白蠟黃的臉龐————正是劉從諫！
原來，一發巨石，震歪了棺材，劉從諫撞開棺材蓋，跑了出來，手裡抓著的就是那把斷劍。
裴大娘在窗口驚見，道：「那東西是我塞進去棺材的，怎麼死鬼也能翻身麼？！」
一空和尚與紫髯大漢也擠過來，往外張望。
一空見了劉從諫手裡的東西，大叫道：「嘿嘿！原來在此呀」，忙告訴他們，斷劍的來由。
原來此物，本是天界中一塊靈石，周代時候隕落地面，為王室所得，到了春秋，亂紛紛的失落了，不知道被哪個匠人，當了礦石拿來鑄劍，當時持有此劍的也個個騰達，最有名的就是越王勾踐了。現今，年深日久，劍的其他部位都銹蝕光了，唯獨剩下被打造成劍頭的靈石部分。本朝中，大雲寺得到斷劍，珍藏在藏經洞裡。前一段時日，有魏博節度使天雄軍的人在大雲寺附近活動，斷劍就失竊了。想是天雄軍的人不知此為何物，有人想警示劉從諫，後來又給他送去……。
這時的劉從諫如同酒醉之人，行則踉蹌，東倒西歪；立則如樁，保持入殮的姿勢，兩個眼睛直勾勾的，分外滲人……
一空道：「此物，靈通天地，可是我一直不能參透玄機，今日才明白，至窮至大、死而後生的道理！」
珍珠小姑娘此時也不知道從那裡鑽出來，猛的上前一把抱住了僵立的劉從諫……
莊外神策軍的巨石仍然不斷發射，從天上砸落進莊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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