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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七章 渭南野狼嚎 文 / 慶余堂主

    劉豐莊先次吃了虧,知道對手厲害,而且有奇門高手,於是早早周密策劃。暗裡有了跟蹤賊人的劉稹與莊裡互通消息,明裡已經知會了京兆尹、大理寺,在長安城各處安排妥帖,而且開出賞格,拿住一個賊人賞十兩黃金。

    就在昨日,劉道一襲藍衫,帶三位僕從與賊人在長安東市的茶樓對談,奉上錢鈔,對方卻交不出人來,只是支支吾吾……

    劉道沒見到妹妹,本來投鼠忌器,一個勁陪笑臉、說好話。

    這時,茶博士上來添水,偷偷塞給劉道一張字條。

    字條上只一個字「殺!」,傍邊用紅色畫著一個「日頭」。劉豐莊與昭義軍經常書信來往,劉道一算日子,識得這正是昭義軍今日的密押。

    他雖然武功平常,卻是重金訪過仙道,勤修密法,當即念動水字決,手施「兵」印向天一指……

    紫髯大漢與裴大娘正在茶樓附近的廣場上表演雜戲做掩護,觀察四周,正在暗叫不好!只見緊要路口都有人把住了,一些精壯漢子也慢慢聚攏過來。

    裴大娘正演到捧桃售賣,突然茶樓窗戶裡,一股洪流往外衝湧而出,裹挾著對談的幾個賊人直洩到大街。

    剛一愣神,裴大娘盤裡的蟠桃一下變作了一條蟒蛇,張口就咬住了她的手腕。

    蛇不是真蛇,咬也不是真咬,裴大娘只是被下了困龍咒,奇門斗術施展不得,只好越房而逃……賊人中只有紫髯大漢實在厲害,眾人困他不住,逃脫了。其餘十幾個同夥的盡皆當場斃命。

    裴大娘上了房屋,沒跑幾步,那知捕快們早有防備,附近的屋脊上早埋伏著弓弩手,她被射傷大腿,摔下小巷……見到了他們的肉票珍珠,還有與珍珠一起的李忱。

    捕快們拿住她,劉道進到後巷救下妹妹珍珠,踢暈了裴大娘……

    當晚,劉稹帶隊本來準備趕去大理寺查問斷劍下落,卻被紫髯大漢搶先劫了獄。無奈緊追不捨,終於擒住紫髯大漢與裴大娘,也誤殺了神策軍馬元輝……

    劉道救下妹妹珍珠就往劉豐莊趕,一路上發現原來活波可愛的珍珠好似不願意開口說話,怎麼逗她也只是衝你笑……

    等回到莊子,卻聞知噩耗!兄弟倆正在長安激鬥之時,老爺子劉從諫被人刺死在病榻上,怒目圓睜,胸口插著一把匕首……

    劉道聽說父親遭遇不測,突然發狂,披頭散髮見人就咬。家人拉扯不住,他飛身上了屋頂,狂喊亂叫,直到從房上摔下暈死過去。

    今天早上醒轉才明白點,仍是扶棺慟哭……

    劉從善見到劉稹,拉住他的手不放,微微顫抖「幾年不見,結實了,曬黑了!」

    劉稹脫下黑色隱身衣,無暇敘禮,叔侄父子三人往廂房商論前情,考慮下一步的行動。

    劉稹道:「叔父之死不可走漏半點消息,需迅即趕回昭義軍中先穩住隊伍,安排停當,才可訃告叔父亡故,然後向朝廷表襲統軍之權,如若生變,我劉氏一門……可是豐莊這邊買賣、遷族也是大事,現在也已危機四方……我偌趕回軍中,這邊……哎!」

    「究竟何人殺死我父?我定將他碎屍萬段!」

    「凶器匕首現在何處?」

    劉從善說:「不必看了,匕首是你們昭義軍的兵刃,上邊有鋼印「邢」字」

    昭義軍分營管制,所轄澤、潞、邢、洺、磁各州一營,且以州名為營號,如澤州、潞州軍,統稱「澤」營、「潞」營,邢州軍就是「邢」營了……。

    邢州(今河北省邢台)地處成德軍和魏博軍之間,像一個楔子插入兩軍鎮之腹,但有緩急,是各節度使必爭之地。

    劉道、劉稹瞪著眼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嘴裡的話都不知如何開口……

    突然,門外家人高聲傳話「燕國夫人到了,已入二門!」

    三人慌忙出門迎接。

    靈堂內,燕國夫人裴氏往日高傲的一身貴氣全然不見,撫在棺材上如一名村婦披散頭髮、放聲嚎啕。

    三個男人勸解、拉扯半天,好不容易她才止住悲聲。

    裴氏坐定掩泣道:「我不是哭他,我是哭你們!老鬼不聽人言,行事乖張,今身死,恐貽害劉氏,只怕你們身首異處的日子不遠了!」

    「母親如何回來的?」

    裴氏道:「我已知曉你們移族之計,一直竭力勸阻官家,如此貿然遷族出故地,必然引起朝廷猜疑,況茲事體大,豈是能掩得住他人耳目的,就是情勢所逼不得不遷,也需做個三年計議,徐徐緩行……可是你父親根本不聽我言。十日前,我知道他秘密潛回渭南,馬上隨後趕來!嗚嗚……連最後一面也沒見到!」

    劉道暗想:山西潞州至渭南需延黃河逆水而上,晚了十日,也是常情。

    劉稹問:「母舅是否同來了?」

    裴氏吃了一驚,說:「沒有啊!我也是進門才知道老鬼的死訊呀!他……怎麼會來?」

    劉道不由「哦」了一聲。

    裴氏好生奇怪,抬淚眼、不住上下打量這兄弟二人……

    原來燕國夫人出身豪門望族,祖居邢州。她有個弟弟名裴問,在昭義軍邢營做個偏將,駐守原籍。此人不務經業,放任不羈,曾經私自招募五百豪姓紈褲子弟,聚眾為營,自己號稱「夜飛將」,白日是兵,夜裡就是賊;上頭派餉就是兵,上頭不派就是賊。

    三個男人的腦袋裡都在問:「邢」營的兵刃怎麼會來到豐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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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空和尚望了吊橋半天,突然大叫:「你們就不想個辦法!?」

    四位執法金剛這才回過神來,商量起如何對應。

    那瘦金剛早脫了僧袍,泅水過了壕溝,爬到吊橋上,拿起佩刀就去砍懸索鐵環。那鐵環原是精鋼打造,有三指來粗,環環相接成鏈。瘦金剛只砍了兩下,手裡的鐵片刀早崩成兩段,飛出老遠。

    引的僧兵們哈哈大笑。

    「你閃開!待我來」又有一位黑臉金剛來到吊橋前,紮了馬步,凝神運氣,雙掌指天畫地,好一陣揮舞。突然大喊一聲,雙掌向吊橋隔空直擊過去。

    那懸在半空的木吊橋被一股勁力推動,竟然吱吱啞啞緩緩往後就退,直立在壕溝那廂,離城外越發遠了。待黑臉金剛一收勢,那吊橋猛的下落,半空中又被鐵索拉住,登時塵土飛洩。

    「噗通」一聲,一空和尚抬腳就把黑臉金剛踹到了壕溝裡,拍打著自己肩上、頭上的灰塵,一臉不樂。

    一空和尚讓人墊子都擺正,放好蒲團對著吊橋合十打坐起來。

    但見他口中唸唸有詞,一會兒,響晴薄日的,天上不知從那邊飛來一團烏雲,立時罩定在豐莊的南莊樓及吊橋上。

    片刻,烏雲翻滾著,暴雨傾盆,直洩而下。豐莊的南莊樓及吊橋被淋了個透濕……

    天上依然艷陽高懸,四處處都是陽光一片。

    除了莊樓,四周地方根本沒有半點水滴。

    一空和尚口中不停,翻滾的烏雲中,猛的一道閃電,但聽「卡嚓」一聲,南莊樓被擊中,轟然倒塌……

    那吊橋的兩股懸索鐵鏈本有六丈多長,這下沒了根基,隨著木吊橋下落帶動著,猛然甩向莊外……

    只聽見「哎呀」連聲,莊外的隊伍中,一位金剛、十數僧兵被鐵索擊中腦門,斃命當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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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說說馬元贄。

    半天不提他,你們估計把他忘了。

    這花開滿園,待我一一表來。

    馬元贄離開衡山老道,五千人馬午後時分已經到了渭南的圪垯堡,乃是離劉豐莊不足二十里的一個小小村落。

    部隊正在稍作休整,突然聽到前邊傳來打鬥聲。

    不一會,先頭部隊捆了幾十個人往中軍來,營尉向馬元贄報告:隊伍在堡裡搜出一些不明身份的人,河北口音,著軟甲配朴刀,被盡數擒住。

    說完獻上一把繳獲的朴刀

    但見此刀長約五尺,刀寬三指,斜鋒而雙刃,刀柄掐木鑲銅,柄長足有二尺開外。

    馬元贄見了哈哈大笑,命營尉帶過來一個俘虜中領頭的,要問話。

    那俘虜見了馬元贄低頭不語。

    馬元贄道:「河朔三鎮都出動了!你們范陽軍節度使張仲武何在?。」

    俘虜見身份敗露,忙跪下求活命:「在下范陽軍東營裨將,我們節度使張指揮使旬日前命我們化裝潛入渭南,暗中監視劉從諫……沒有做什麼壞勾當,將軍饒恕!」

    「你們擅入京城,是想造反呀!我問你,劫劉從諫小姑娘的是什麼人?」

    「那是成德軍的人做的。」

    「殺我堂弟馬元輝的又是誰?」

    「這個屬下不知!」

    「那魏博節度使天雄軍的人現在哪裡?」

    「他們一百多人探知了劉從諫有二十車東西在大雲寺,一直守大雲寺四周,準備看情形動手。」

    「二十車東西?車裡都是什麼?」

    「我們也曾夜探大雲寺的藏經洞,那二十車都是些衣物和粟米,沒有什麼古怪。另外成德軍的人現駐紮在……他們領頭的可是個惡人……」

    馬元贄揮手打斷了他,吩咐帶下去。

    「這些節度使,不思盡忠朝廷,保境安民,個個派兵偷入京畿宿衛,掠貨殺人,簡直就是強盜!」

    一會功夫,營尉回來覆命:將范陽軍的人都已斬訖,軍械、衣物和屍身都一把火焚了。

    馬元贄點點頭,從懷裡拿出一個絳色的布囊。

    自從劉老道給了他這個囊兒,讓他一直心神不寧,拿在手裡不方便,揣在胸甲的護心鏡下又怕捂壞了裡面的活物……

    思來想去馬元贄將那個囊兒繫在肩甲處,靠近咯吱窩,低頭就能看見,而且肩甲虎賁口處鐵皮厚實,比較安全。

    馬元贄下令,神策軍即刻拔隊出發……

    離了圪垯堡,隊伍分成兩隊,一隊向南而去只撲大雲寺。

    馬元贄自己親自帶領另外一隊兩千人和攻城輜重,朝北邊渭水方向、劉豐莊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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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空和尚在莊外,收拾了僧兵,跨過吊橋,來到劉豐莊裡,只奔劉府。

    劉從善慌忙出來迎接。

    一空和尚帶著四位……不!是三位,三位金剛,進到劉家大院,僧兵、樂鼓隊都在院外列隊等候。

    他們被讓到西廂房安坐,少頃劉府安排了齋飯送上來。

    一空不吃,呵斥劉從善:「你們豐莊也算渭南的大世家,信義二字知道不?契約定好,錢鈔也早給你們,也不聯絡知會,突然間沒有音訊……今日,大雲寺在你們莊門死了這麼多人,帳要算在你們頭上……價錢要扣十萬緡下來,就這麼定了……我既然來了就不走了,你們趕快騰地方吧!」

    劉從善當然不能明說情形,堆著笑賠不是。

    本來心頭就亂,這又來了個添亂的硬茬。

    劉府的東廂房裡,劉稹此時欲辭別燕國夫人裴氏,馬上離開渭南往山西軍中去,一時又放心不下這邊,正自愁煩不已……

    只聽見西廂房內,一個和尚一陣囂張叫嚷,劉稹不由火起,直奔過去……

    他一腔怒火剛衝上西廂房的台階,只覺得頭撞到什麼東西,人往後仰,倒退幾步摔在地上。

    抬頭再看,西廂房門是敞開的,台階上也無有遮攔。

    幾個和尚在屋裡訕笑。

    劉從善在房內叫道「稹兒!小心!」,卻被瘦金剛與黑臉金剛按住……

    劉稹在軍中歷練十數載,本自以為身手了得,居然不明不白就被打倒,本來就怒火衷燒,此時已經紅了眼。

    他爬起來再往西廂房裡衝去……

    又撞了,又倒在階下。

    劉稹躺在地下「噌」得一下拔出了長刀……

    劉道忙趕上來,拉住他,道:「此乃無形之障,和尚中有高手,硬闖無益的。」回首在地上抓了一把塵土,向西廂房撒去……

    塵土飛到門口一處,皆直直下落,分明指示一道看不見的牆。

    劉道到院中天井的陰溝內,摸索到一枚散發著惡臭的小小的鵝卵石,念動咒語,猛然回身向西廂房一擲。

    那鵝卵石碰到無形之障也不彈開也不下落,停在了半空。

    劉道手上施了「陣」字印,朝東方一指,猛聽一聲脆響,鵝卵石炸裂開來,白色煙塵四散一片……

    西廂房裡有人喊「師兄!師兄啊!」,一個和尚雙眼爆裂,鮮血直流,拿手捂著臉,疼得在地上只打滾。

    黑臉金剛與瘦金剛連忙把那個和尚抬出院外……

    坐中只剩下一空和尚,只見他暴怒,一拍几案,一個白底褐秞、腕口大小的茶盅被激得騰空飛出去三步……一空右手扶案並劍指,手腕只一抬,往空中的茶盅一指,茶盅裡的水便如利箭般朝院子裡的劉道直射過去……正中劉道前胸……

    劉道立在院中雙手懸停,突然不能動彈。

    茶盅裡的水還在噴射著,根本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水是開水,在空中騰騰的冒著熱氣,源源不絕地澆打在劉道身上。

    劉稹見狀,舉刀就去砍那水柱,刀過處,水仍流……

    東廂房裡裡,裴氏夫人正待用飯,見了外邊吵鬧情形,右手拿筷,左手端著一碗米飯走到東廂房外,大聲道:「你們幾個男兒成什麼樣子!打架也如潑婦一樣拉扯,竟只會往別人身上潑髒水!」說話間,將那碗米飯往地上一擲。

    「啪」的一聲,碗摔得四分五裂,米飯也四散。

    裴氏右手中的筷子,也緊跟著擲出,直直地插在院中的青磚鋪就的地板上。突然只見筷子頭隱隱有火,宛如點了兩根棒香一般,兩股青煙寥寥升騰處再看四周散開的飯粒,紛紛騰空而起,變成指甲蓋大小的綠頭蒼蠅,「嗡」的一聲,成團的往西廂房裡飛去……

    噴射的水柱斷了,院中劉道也能活動了,趕忙摩挲臉上、身上的水珠……弟兄二人往西廂房裡再一看,只見一空和尚坐在那裡,右手在案上仍施著劍指,僵直著不能動。從頭到肩被一團蒼蠅包住,足有一寸來厚。蒼蠅們也不飛,俱貼著一空臉上、頸上、肩上騰躍、爬動不已。他人整個頭、肩都瑩瑩閃著綠光,只剩兩個眼珠還在滴流亂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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