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章 回憶（一） 文 / 古花秋
這一紙人皇詔令自然不是出自當今古朝大帝古情之手，而是沛縣下級軍官中傳抄下來的。
在古朝，每一份聖旨都是被奉為神物的，自然不可能輕易拿出來示人，故而每一份聖旨的內容都會被傳抄多份，以供消息傳遞之用。況且以秦家之地位，很不可能得到一份人皇聖旨。
「江策，我知道你自幼喪親，曾於山林之中摸爬滾打數年，更是因為與蠻族有些干係，故而被軍隊長官逮捕過。所以，我會推薦你去參與這次前往瀟、湘月壇的破壞活動，一來你熟悉環境，二來你通曉蠻語，第三嘛，你是不入流的第十級文官位——亭長，在和那些軍官一些方面，要比普通人明白的多。」秦千秋一字一頓的分析著，聲音像是有魔力一般，江策也真的動心了！
江策自幼就沒了父母，也沒有什麼顯赫家世，父母更沒有什麼遺產留下。在這個連年戰亂的小城裡，居民們也變得相互間謹慎、冷漠起來，肯接濟江策的人，真的太少了。
城中像江策這樣的沒了父母親戚的孤兒，太多太多。因為這是沛縣，上擊蠻族，下抗月朝的沛縣！死人，太正常不過，而留下的孤兒們，也實在是多到完全叫人理會不過來。
人，無論多麼年幼，多麼弱小，都不會等死，故而，那些沒了親戚父母的孩子，城中得不到接濟，戰場對面的月朝也不是自己可以過去的，可就算去了，境況也不會比在沛縣好，因為月朝那邊，也同樣有這些孤兒。
所以，十萬大山成了他們唯一的生路。
十萬大山！縱橫百萬里，生生截斷了古朝西南地區的廣袤土地，讓古朝鐵騎，永遠無法再拓展西南疆土。
其中有可怕的蠻族，有恐怖的蠻獸，有無數珍貴的草藥，更傳說，其中有無數上古人族的絕頂強者之洞府！
這些孤兒聯合在一起，一點點的開拓著他們可以涉足到的地盤。
征戰無數年，孤兒多了無數人，也死在這山林中無數人，甚至，很少有孤兒可以在這十萬大山之中，活過十幾歲的。
真的太難了。
他們的命，也太不被人所重視了。
蠻獸、蠻族、劇毒的動植物、山裡的瘴氣毒氣、甚至有一些居心叵測、喪盡天良的人族，在山林中尋找、截殺在山林中有所收穫的孩子，以此謀取利益！
故而，能在山林之中成功活到十幾歲的，無一不是智慧、勇氣、身手俱佳，更有著一絲過人的運氣！
江策從小就是這麼過來的。在山林中小心翼翼，懂得進退，從不貪功冒進，也不猶豫優柔，更和山林中一些親盡人族的蠻人學過一些技巧和武技，身手極好，尤其是速度，用他自己的話說，如果不是大部分精力用在學習逃命上，他的武藝都能超過普通的宗師了！不過也正是因為他大部分精力都在學習怎麼跑路，他才活到了今天。
江策的眼睛中滿是懷念，他想到過去在山林中和他一起討生活的窮苦孩子，想到那些和自己要好的夥伴，更想到一次次的危險，和血腥殘忍的屠殺。
那些人，那些事，彷彿就在昨日，而且，也再回不來了，都湮滅在了血肉橫飛的廝殺之中。
眼角有些濕潤了。過去的自己，做著最危險的事，拿著最微薄的報酬，吃著最差的食物，還被普通的居民嘲笑、不屑、蔑視著。只有那些孤兒他們自己人之間，才有著些許溫情。
「好，我答應！」江策的聲音有幾分顫抖，心裡也很沉重，多少年了，自己又要回到那裡了麼？去想起那些曾經的夥伴，為自己喋血身死，為自己掙出一條血路的夥伴們麼！
「那裡，快看，是紫月蘭！」一個裹著蠻人才穿著的獸皮，身上卻胡亂披著幾件破破爛爛的棉質衣物的少年驚叫道，可是下一刻，他就緊緊的摀住了嘴，小心翼翼的匍匐在地，從懷裡掏出一個髒兮兮的，散發著惡臭的小瓶子，隨手打開瓶蓋，把其中黃黃綠綠的粉灑了一身，然後丟給身後的夥伴，讓他們也跟著自己這麼做。
「小冊子，你眼力好，你看看紫月蘭周圍可有什麼痕跡？」那衣著破爛的少年對著江策道，小心翼翼的觀察著四周。
小冊子自然就是江策，都是孤兒，肚子裡頭自然沒什麼墨水，哪裡知道江策的「策」並非是書冊的「冊」，只是隨著心，怎麼順口怎麼叫，比如他自己，因為他的保命寶貝都裝在隨身的幾個瓶子裡，故而大家都叫他小瓶子。
「好！」江策渾身塗滿了那惡臭的粉末，身上骯髒的衣服在地上磨蹭著，緩緩前進了兩米，來到一處長滿了籐蘿植物的旁邊，小心的仰著頭，仔細觀察著那株紫月蘭。
紫月蘭很美麗，約摸有一寸多高，通體紫色，有瑩光閃爍，葉片呈月牙形，很是美麗，就彷彿一整塊紫色水晶雕成！
「城裡的達官貴人最喜歡這個，雖然對人沒什麼用處，只對獸類有進化血脈的作用，可是生的無比嬌美，那些貴婦都以擁有一株紫月蘭為榮，那些達官貴人為了討她們歡心，不惜一擲千金，一株可以賣到一千錢！要是省著點，夠我們兄弟十幾個人三年花銷了，猴子，你不是早想換套棉衣了麼，要是成了，夠你換一百件哩！」小瓶子見江策過去探查，對著身後那幾個同樣衣著破爛，渾身髒兮兮的少年道。
那個被稱作猴子的少年臉上一喜，摸了摸身上破舊骯髒的棉衣，吞了口口水道：「真的嘛？一千錢，咱能買點烤雞嘗嘗不？早就饞那香味了！那咱動手吧！」說完，就忍不住想要直起身子，跑去挖出來。
「慢著！」小瓶子一把按住猴子，低聲吩咐道：「剛剛都說了，紫月蘭可以提升獸類血脈，故而多有蠻獸在其周圍守護，我們先看看情況，若是咱拿得下，就拚一拚，若是咱拿不下來，那就沒辦法了，只能去聯繫『山王』他們了！雖然會被分掉一半，但也比啥也拿不到強！」
「你說『山王』？那個十萬大山裡，排名第三的團『山王』？要是有他們，卻是能拚一拚普通的蠻獸了！」猴子點了點頭，眼睛死死的盯著那株美麗的紫月蘭。
「除了他們，還有幾個能打得過蠻獸的？」小瓶子點了點頭，繼續道：「雖然『林狐』和『水龍』都比『山王』厲害，但是太黑了，要分走七成收益，那我們只能得三百錢，雖然也不少了，但是卻太不甘心，說不得還會被他們吃了，畢竟他們的名聲太壞了，尤其是『林狐』，近兩年來也不知吃了多少咱這樣的小糰子了！」
林狐、水龍、山王這三個組織，是十萬大山裡頭排名前三的由孤兒們自己組成的團體，目的就是純粹的攫取山林裡頭的寶物，拿出去換錢討生活。
畢竟十萬大山裡頭，單獨一個人的力量太渺小，而蠻獸、蠻人又太兇惡，不團結起來，很難生存下去。
江策所在的這個團隊，只是一個不入流的小團，主要是採集一些相對容易拿到的草藥去換錢，例如在懸崖峭壁採藥草，危險性不大，只是容易碰到毒物，類似於毒蛇之屬，偶爾也會打幾隻受傷的或是弱小的野獸，好一些的獸肉就拿去賣錢，差一些，或是乾脆就沒人要的地方就自己吃，大家都是孤兒，有的吃有很不錯了，哪裡還會挑剔。
過了一會，江策臉色凝重的爬了回來，沒有帶起一絲響聲。
「怎麼樣？難道有蠻獸守護？」小瓶子見他面色有異，問道。
蠻獸不同於普通野獸，相對來說更為兇猛，體內有些上古神獸的血脈，只是很稀薄了，但也不容小覷，有些厲害的蠻獸，甚至可以碎山分海，飛天遁地，很是可怕。
「紫月蘭周圍有些痕跡，像是蛇類，而且…」說到一半，江策臉色沉重，停了下來。
「而且什麼？」猴子急不可耐的問道。
「而且從那種痕跡來看，應當是蠻獸一類，並非普通的大蛇。但是我可以確定方圓十里之內，絕對沒有那條大蛇，估計是出去捕獵了。」江策思索了一番道。
猴子一拍大腿道：「那還等什麼？趁著它沒回來，我們快去挖了啊！」說完就要起身，而剩下的幾個少年也也就要站起身來。
小瓶子再次把他拉住道：「小冊子的眼睛最好，又跟蠻人學過一些辨別野獸的常識，肯定不會看錯的。但是那紫月蘭扎根最深，足有兩米多。而且若是傷了一點根莖，都會立刻死去，你們誰能保證在那條大蛇回來前挖下去兩米，毫髮無損的把紫月蘭弄出來？只有十里，憑借一條蠻獸的力量，不過是一小會的事情！」
江策點點頭，小瓶子說的正是他所擔心的，而且小瓶子還忽略了一點，蛇類對於氣味最是敏感，自己這幾個人若是取了那紫月蘭，說不得就會被大蛇循著氣味追來要是自己幾人動作不夠快，怕就真的危險了。
「你怎麼看？」小瓶子看向了江策，徵詢他的意見。
江策在這片山林裡頭，也算得一號傳奇人物。
他曾經只身前往蠻族聖地瀟》湘月壇，成功盜取了那裡的神物——月仗，結果被蠻族大司命測算出來，被追殺了百里，最終丟下月仗，狼狽的逃亡了八天，最終竟然成功逃了出來！
他也去過蠻族之王所在的部落，被發現後，也成功逃了出來。
總之，他出入蠻族，彷彿無人之境，而別人稍微靠近蠻族大型部落百里，就會被發現，而後殺死。
其實江策自己對這點也很疑惑，只是那次好奇，誤入了瀟、湘月壇順手牽羊拿走月仗之後，遠遠的聽那蠻族大司命說了一句什麼。
「瀟，湘的後人，必有天祐啊！」
很古老的蠻族語言，江策通曉一些蠻語，只勉強聽懂了「天祐」，其他的就完全不知道對方在說什麼了。
只是，從那以後，自己似乎對於蠻族很有一些怪異的親切，也總是往蠻族重地跑，竟然一次也沒有被抓住過。
而這些，也促成了他的傳奇名聲，被稱作「山風」，意思是來無影去無蹤，讓山裡的蠻族都無可奈何，抓他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