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章 地獄使者 文 / 曾文嬰
那鬼婆子伸出一隻骷髏手，單手施佛禮，喝一聲「哧叱喇牟」，捻決降法。黑白無常頓時一橫一豎跳開，將躲在葫蘆籐裡的一眾魂魄驅趕出來。驅魂術像趕屍一般將它們排好隊，黑白無常一前一後壓在隊伍的首尾，把七個魂魄帶過來到孟婆面前。
「領大聖爺旨意，小的們給眾位英雄領路了。七位斗妖壯士，生前不畏妖魔，歷盡千險，勇冠群芳。可惜妖魔殘狠，法力高強，可憐了七位英雄，陽間緣未盡，閻羅大世不收身，生死簿上沒名錄，死了也沒個好去處。今得大聖爺指引，為爾等有緣！七神娃經老君寶貝葫蘆釀生，正是爾等投胎良機。快快喝了老婆子這幾碗孟婆湯，前世淵源，能忘盡忘，重新做人，」說道間給七個白絮般的野鬼灌了孟婆湯。
「七嬰得大聖爺賜來歷、性格，又得神葫蘆內環宇造化，通化老君煉丹神爐鍛造之磨練，皆為金身童子，本領奇特。忘有緣人修成正果，斬妖除魔，為世人降福，修仙成佛。」念罷，揮訣使黑白無常將七野鬼趕入了葫蘆籐。夜風疾馳呼嘯鳴叫，七個葫蘆瑩瑩發光，時而透明，時而夜光暗淡，隱約可看到內裡幾個孩童在慢慢長大。轉瞬間，三位地獄使者消失在黑夜中。
第二天早上醒來，老爺子躺在地上，手腳冰涼，渾身酸痛，穿山甲窩在他懷中為他作被保暖。老爺子抱起穿山甲往屋裡躲，想起昨晚見到白褂橫死人和黑袍子棺材人，心由未定，手心還在冒冷汗。那當真是見了閻王府的人一般。
再一想，不好，我那株神葫蘆別給妖怪使妖術奪回去了。遂又趕緊出來察看，見葫蘆籐依舊健在，進得籐蔓下面來，數一數八個葫蘆兒還在，一個不少，只是頭七個比昨日又大了不少，隱隱發光。
老爺子這才放心，摸摸最大的那個葫蘆，長吁一口氣。這要是神葫蘆沒長成，沒結果，就被妖怪野鬼打了主意，那要如何跟西天大聖爺交代？要如何跟太上老君和太白金星交代？心想還是趕緊多澆灌這寶貝神樹，爭取讓果實早日成熟，瓜熟蒂落。
於是早飯也沒心思做吃了，擔著擔子就朝深潭下面來挑水。走了半晌也餓了，路邊摘了幾枚野果子吃了，繼續往深潭趕。老爺子很警覺，一路上似乎聽到了草叢裡悉悉索索的細微動靜，於是故意朝著幾個懸崖上的村落岔路口分走，繞了幾回。
老爺子腳程了得，一繞便把蛇精的兩條小青蛇繞暈了，根本找不到方向，也跟不上老爺子的步子。老爺子快速的挑了兩桶水，擔上擔子就往回趕。
回到斷崖的茅屋後，先把水往池子裡灌，累了坐在葫蘆籐下歇息。不一會兒，兩條青蛇居然也悄無聲息的跟到了茅屋，老爺子絲毫沒有察覺。
這就是蛇精的詭計高明之處，雖然老山神有戒備之心，但是沒想到一路上的野果都被兩條青蛇爬過。這兩條青蛇一雄一雌，都處於發育期，身體激素濃烈，爬過後野果具有了異性般的刺激性，能夠很快將兩條青蛇吸引而來。
老爺子半路上吃了幾個野果，身上帶了氣息，被它們隨著氣味跟了過來。蛇精通過水晶鏡面看得真切，得知了老爺子躲藏地點，遂叫來飛鼠，巨蜂，蟾蜍三妖王。
「我施法將三位頭領送過去，望三位不辱使命，把那老頭子抓回來。注意小心那老爺子的陷阱機關。得手後搜查一下茅屋，看看能不能發現一隻穿山甲，還有神葫蘆籽。」蛇妖說道，邊單手掌地，邊右手捻決：逆召喚通靈！
頓時，躲在茅屋後面的兩條小青蛇身體脹大，張大嘴巴，破腹般嘔出三隻濕漉漉的妖怪來。
飛鼠怪和巨蜂落地即張開巨翅，扇掉身上的粘液，撲騰飛在半空中。還沒反應過來的老山神直立立的看著空中兩妖怪，巨蜂朝著老爺子膝關節就是一針毒尾針，屁股帶出了不少黑汁。
毒針射速奇快，扎入了老爺子大腿。黑針遇到了人體的熱量立即彎曲變形，形成了帶肉的鉤刺。老爺子頓時被劇痛麻翻在地，本能的伸手去拔那倒刺，但帶刺的那條大腿卻躲開了自己的手臂。
只見巨蜂在半空中扭動屁股，倒刺的肉根也跟著扭動，看來是整條大腿都被那蜂妖控制了。遂從後背拔出鐮刀，一記鐮鏢飛過去，被飛鼠一叉子斜刺裡擋下。
「好你個老傢伙，在我等面前還敢反抗！」飛鼠陰陽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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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妖正驚詫間，那紅葫蘆快速旋轉了起來，捲起塵土飛揚，像陀螺一般朝飛鼠撲來。飛鼠想也沒想，一槍刺對插過來，鋒利的兵刃穿透了神葫蘆。眾妖皆喊好。
沒想葫蘆迸裂，果瓢瓜瓤濺了飛鼠一身，滿臉都是果仁。抹開眼角汁水，隱隱約約看到一個人頭埋胯下，雙手抱膝，折疊著身體夾住了飛鼠的叉刺。
飛鼠大怒，蠻力去拔那槍刺，卻無論如何也拔不出來。青筋暴跳，使槍刺舉起了那人，用力一甩，那人被凌空甩進了葫蘆籐的枝葉下，頓時沒了聲音。蟾蜍舉起大環刀，大踏步追過來，準備再衝進籐蔓下。飛鼠還沒來得及喊住他，裡面又是一籐鞭射出，把蟾蜍二度抽翻在地。
「捱了一下，還不學乖？」只見裡面走出來一個壯碩男子，身形魁梧，七尺有餘，週身纏滿了樹葉和籐蔓。但見此人目若朗星，眉宇間一點朱紅，蕭煞濃眉，氣宇恢弘。
飛鼠的翅膀已然再生完成，懸空飛起來撲騰一下把癩蛤蟆救了回來，半空中巨蜂射下一枚尾針掩護飛鼠。那男人單手接住尾針，捏在手裡，鋼硬的尾針被硬生生擰成麻花，發出金屬的拉絲聲。
癩蛤蟆雙手合十，捻決使妖法——鬼蛤炮！身體瞬間脹大，兩耳鼓膜迅速充氣形成空氣炮，一記肉球舌鞭射出，力量驚人。那男人見妖招詭異，身體卻紋絲不動，只腳底大拇指朝地面略微壓了一下，地面震裂爆開，彈起一塊巨石擋在身前。
鬼蛤炮力量驚人，擊穿了巨石，舌尖的肉球似吸盤一般黏住了男人的手臂。蛤蟆精使勁回拉，那人卻依舊不動如山，如同腳底生了根。
「你若拉得動我，我把我的舌頭砍下來。你若拉不動我，我把你的舌頭砍下來如何？」那男人剛毅的臉龐略帶微笑，眼神對三隻妖怪充滿了藐視。
「蟾蜍，別絞蠻力，看他的能力，是力量佔優勢！」飛鼠怪喊道，蛤蟆立即放開吸盤，欲收回舌頭，卻被那人快速抓住，用力一扯，蛤蟆怪又被掀翻在地，長舌也被扯斷。
蛤蟆怪惱羞成怒，收回斷舌，嘴邊帶血。它雙手合十，欲準備再捻決發動妖術，卻見週身兩尺開外的地面，突然穿出五根巨大的手指，皆是真氣迸發而出形成，規模驚人，震懾力猛烈。
「你的誦咒速度如此之慢，施法畫訣還不熟練嘛！」只見那人做單手托舉狀，右手捻決已結束，「仙法——巨人之爪！」頓時五根手指握攏，連同碎石和蟾蜍的身體一起捏在手心，用力攆了下去，碎石爆炸。
粉塵飛揚，碎石在空中掉落，一群長了翅膀的細微蝌蚪從灰塵中飛出，如同飛魚朝那男人撲過來。「仙法——力王掌！」隔空一隻巨大的真氣手掌將整片黑蚪魚拍在了崖壁上，如同一群被打死在牆壁上的蚊子，血肉模糊，崖壁上凹陷出偌大一隻手掌印，紋理清晰可見。
不到三個回合交手，蟾蜍怪三度被掀翻在地，即便化成了蝌蚪魚躲過了「巨人之爪」，也被一招「力王神掌」徹底湮滅，命喪黃泉。
飛鼠和巨蜂見實力懸殊，起意要逃。巨蜂先下訣，妖法「蟲鳴！」多股嗡嗡的蜂叫傳入耳中，混淆了聽覺。那人立即摀住耳朵，飛鼠和巨蜂再一起畫訣——「蝠王亂舞」！「群蜂陣」！
這兩個配合技令人眼花繚亂，只見上萬隻蝙蝠在空中飛舞，大片馬蜂也朝那人蜇來，根本無處躲藏。
「他現在雙手必須摀住耳朵，無法捻決施法術，我們趁機快逃。我的毒蜂雖要不了他的命，也夠他喝一壺的，就讓他在這裡捱哲吧！」巨蜂講道，轉身飛走。飛鼠也轉身飛離，「等我們回去搬大部隊來。」
那男人雙手摀住耳朵，防止聽覺神經被蜂鳴頻段擾亂，腹中快速念誦咒語，仙訣——蟻人！頓時那人身體消失在了成群的飛蟲中。
老爺子躲在葫蘆籐的枝葉下，整個戰鬥看得真切，卻不知道這年輕人怎麼突然消失了，只剩成千上萬隻蝙蝠在空中亂舞，大片馬蜂在天上亂飛。這時老爺子耳邊的一片葉子上溜下來一個螞蟻點大的小人，不是別人，正是剛才那個年輕小伙。
「啊？」老爺子驚歎不已，此術簡直驚為天人……
「別害怕，老爺爺！我是您養育的神葫蘆裡的大娃子。」那小伙子說道。
「你怎麼變得這麼小了？」老山神感歎中，「是使了仙術躲避外面的飛蟲和吸血蝙蝠麼？」
「是的，您不必緊張。我可使分身術，數量比外面這些蟲子還多，但是我不能飛，終歸驅趕不了它們。一會我從地面上爬到茅屋裡的灶邊，再恢復原來大小，抽出幾根火棍，使幾個分身拿火棍就可以趕走惡蟲毒蜂了。」
「好的，好孩子。真是好本領。但我看你怎麼如此面熟？你們之前還是猴娃的模樣啊，怎麼幾日都長成大人了？」山神很多疑問。
「老爺爺有所不知，我們被神葫蘆籽孕育，一天生長就是三年修身煉性。根據養分吸收的程度不同，幾個兄弟們成長的速度也各不相同。不過終歸還是我為長呀！我只好當仁不讓的做大哥了，哈哈！」
其他幾個葫蘆裡也喊，「大哥，大哥！」「哈哈！兄弟們有禮了。」
「好好，都是乖孩子！希望你們快快長大，領了大聖爺神通，去收服這幫子妖精。」老山神喜笑顏開。
「但是大娃子，你怎麼如此面熟呢？漠北遊俠上官白跟你什麼關係？」老爺子還是覺得大娃子長得像極了一個人。
大娃子不明白老爺子在說什麼，他從地上飛快的奔跑到了茅屋下面，細小的身體，飛蟲和蝙蝠根本看不到他。他到了灶邊，搬出火棍，捻決分身術，恢復了真身。十幾個分身跳出門外來，手持火把，趕走了吸血蟲和毒蜂。
「老爺爺，在神葫蘆裡，我依稀記得我們兄弟曾是幾個渾身猴毛的毛孩兒。但是後來就突然什麼也不記得了。再後來，我們看到了神葫蘆裡曾經關押過的好多妖孽，它們法力高強，但仍舊在練習和施展各種法術，欲圖衝破神葫蘆的環宇封印，逃離出去，有的則被化為了膿水。
我們見法術奇妙，也跟著它們學了運行真氣、施法畫訣和誦咒的基本功底，也學了一些基本法術。但是後來它們都逐漸的消失了，只有一隻毛臉雷公嘴的猴妖活蹦亂跳，一點事都沒有。」小伙跟老山神講述他在神葫蘆裡的經歷和所見所聞。
「這只妖猴總是自稱是我們幾兄弟的祖師爺，是什麼齊天大聖美猴王，來自花果山水簾洞。我們幾兄弟非常喜歡它耿直帥氣的性格，後來都跟了它學本領。再後來，它還帶我們去了一個巨大的火爐裡接受考驗和訓練，說它不僅在神葫蘆裡被關押過，還在那座火爐裡被煉製了七七四十九天，煉成了不壞金身和火眼金睛等諸多本領。
他說我們跟神葫蘆有緣，待我們練就本領長大以後，自然出得這神葫蘆的環宇和封印，來到世上為人。」
老爺子聽罷感歎，果然是大聖爺顯靈，「他的確是你們祖師爺，是名滿三界的大羅神仙，拯救世人的活菩薩！」老山神說道，但是一想不對，剛才忘記問他了，於是從屋內拿出一套長袍，皮靴，蒙頭汗巾，問道：「你看看這些東西你有印象嗎？趕快穿起來試試？」
那大小伙扯掉身上遮擋的籐蔓枝葉，從池子裡舀水洗淨身體，穿上了這套封存的行頭，煞是合身。老爺子看到此情此景，再看著年輕人眉宇間那點朱紅印，驚道：「你果然就是漠北遊俠上官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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