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五章 撿鴨蛋的事（一） 文 / 不老的心

    第二天一早我便約老胖到村西頭的大窪地裡撿鴨蛋，這是我最愛干的活，運氣好的話會收穫頗豐的。

    八十年代的我們，家家戶戶都會或多或少的養些雞鴨鵝之類的牲畜，那個年代除了一些暴發戶們會天天的大魚大肉，普通的平民百姓們還是以粗茶淡飯為主，在我的印象裡一家老小們一個月很少吃肉，也就仰仗著老母雞下的那幾個蛋了。

    我總感覺下蛋的牲畜中鴨子是最野的，它們常常外出不歸，不像老母雞一樣，有時來了一個蛋，非要死命憋到家裡下，真應了那句話：肥水不流外人田。鵝雖然凶悍點，但顧家的意識非常強，見到陌生人就直起了脖子，張開大嘴巴就嗷嗷地狂叫，直到把你趕出它的領地也不見得罷休，搞不好就會咬上你幾口。也正是如此，在野外我撿到的鴨蛋次數最多，它們喜歡在草叢裡做一個窩，然後把蛋下在裡面，且越聚越多。而我和老胖就是好事之人，那些「變了節」的鴨子們就是我倆的獵物，只要觀察好它們的作息時間，就能夠得到一大堆戰利品。

    村西頭的大窪地並不是天然形成的，大躍進期間當地有一個磚瓦廠，為了響應在十五年內趕超美帝，磚瓦廠連夜趕工，加班加點，生產出了一大堆的紅磚與黑瓦片。由於吃土過多，原本高出地面五六米的小丘陵也就陷了下去，加上雨水的累積，形成了一片低窪地，我們村習慣上稱之為大窪地。直到現在大窪地還有一些破碎的磚塊與瓦片散落在積水坑中，不過都是些廢棄的，用處不是很大，當然也有一些老太太們會撿些回去，用這些廢料撘個雞窩什麼的。

    這裡面有個小插曲，改革開放期間老胖家是屬於先富起來的那批人，老胖爸爸也就是我嘴邊常喊的於叔，靠著在貴州做煙酒批發生意發了家，本打算用賺來的錢在村裡升起小樓房，然後再生個兒子傳宗接代，結果就趕上了計劃生育政策的到來。於叔和王阿姨一合計，決定先蓋房，至於傳遞香火的事再從長計議，畢竟計劃生育的那幾年管的非常嚴，只要你上頭沒有人，搞不好會罰的你傾家蕩產。當時我爸爸可羨慕老胖家了，看著一車車的紅磚從大窪地的磚瓦廠拉到他們家，心裡別提有多癢了，就這樣我爸爸去了深圳的工地上，那是改革開放前哨吧。可好景沒多長，王阿姨意外懷孕，於叔轉不過重男輕女的彎

    ：看書網!下載kanshu：們村蓋起了兩層樓高的小洋房。

    王奶奶的家就在村西頭，通向大窪地的小路旁邊。我很害怕從她家門口走過去，因為她養的幾隻大白鵝很兇猛，每次會追著你不放，當時我和老胖才四五歲啊，被一群鵝給欺負的哭爹喊娘。現在想起來，她養的大白鵝也有了四五歲了，但兇猛不及以前了，顧家的意識卻絲毫不改；有人說鵝能活到二十幾歲，但在農村別說二十年了，就算是養了四五年的鵝也很少見。

    我和老胖小心翼翼地通過王奶奶家門口的小路，擔心一點點的風吹草動就會惹毛那群大白鵝，其實更多的是條件反射，我和老胖都不是當年的小孩子了。

    「天笑，你看！大窪地裡這麼多的鴨子！肯定有許多的鴨蛋！」老胖激動地的對我說。

    我說：「好像都是王奶奶家養的！據說她家養了一百五十隻鴨子呢！」

    老胖更加激動了，都快跳了起來：「那我們發了啊！真搞不懂養那麼多的鴨子，王奶奶吃的掉嗎？」

    我說：「別管那麼多了！先去窪地的雜草堆裡看看！有草的地方才有窩嘛！」

    可老胖就是不和我同行，待在一個水坑邊上發呆了許久。我只好轉過頭向他喊道：「老胖你想啥了？」

    老胖也不理我，一瞬間就脫掉了鞋子，還捲起了褲腳，彎下腰緩慢地趟進水裡。

    這是什麼情況，撈魚麼？可這死水坑哪來的魚？我正思索著，老胖就直起了腰桿朝我喊道：「天笑啊，快看我的戰利品！」怕我看不清，老胖還舉起了右手。

    「我以為是什麼呢？不就是個臭鴨蛋麼！」看到這小子磨磨蹭蹭，小題大做，我甚是不滿。

    「咋我撿的就是臭的？你看它的殼多麼的白！」

    「哎呀，老胖啊，別磨蹭了，再不正經點，到時王奶奶來了，我們就尷尬了！這是臭鴨蛋，在水裡會泡臭的，扔了吧！」

    老胖不聽我的話，非要拿起鴨蛋放到鼻子邊嗅了又嗅，過了些許才沮喪著臉說：「天笑，我麻煩了，這臭鴨蛋被我擰碎了，蛋黃噴到了我褲襠上了！」

    我哈哈大笑：「你也真邪門，別人還以為你尿褲子呢！」

    老胖有些急了，覺得味道腥臭無比，就脫掉外褲，在水坑裡洗了又洗，然後再找了幾塊磚頭將其平鋪上面，就等著被太陽曬乾了。

    真是多事，但凡辦點事情，老胖總會來這麼一出多餘的前奏，就像偷虞美香家的魚那樣，這小子卻要在關鍵時刻放茅。不過他長點記性也不錯，這樣我倆下次也就順風順水了。

    我朝著大窪地的幾處草叢走去，輕易間就發現了幾處窩點，可奇怪的是每個窩裡只有一個蛋，難道有人比我們搶先一步？

    「天笑啊，怎麼這麼邪門，四個窩只有三個蛋，一個還是碎的！」說著，老胖就彎腰去撿，我立馬上前阻止了他。

    「老胖啊，這明顯是被人撿過的，已經沒有我們的份了！」

    「這不是有三個蛋的嗎？」

    「哎呦，你也不想想，一個窩裡怎麼可能只有一個蛋？是因為別人把其他的撿了，剩下這個做我引窩蛋！」

    老胖蹲了下來，朝著這窩看了又看，不解地問：「什麼叫引窩蛋？」

    「類似於藥引子似的，給鴨子留一個長長記性，下次它還會光顧這窩的！瞧你這記性，我上次不是說了一次嗎？」

    老胖不好意思地對我搖著頭，趕忙把窩邊的環境恢復原樣，然後又到其他草點開始尋覓新的蹤跡。

    而我卻傻傻地站在原地愣住了，幾米開外，也就是老胖曬衣服的地方，一隻大黃狗在那邊來回跑動。更要命的是這隻大黃狗比老胖還要多事，它輕抬起了左後腿，僅靠三隻腳支撐著地面，不由分說地從兩腿間飄撒出了一潑狗尿，將老胖快要曬乾的褲襠打濕成一個圓，然後得意地朝其他地方去了。

    我看著發呆，老胖就喊我了：「天笑，你快來，這一窩鴨蛋準是被落下的，一共六個，我倆一人三！」邊說著，老胖就把它們麻利地裝進了布袋裡。

    我本想告訴老胖這一壞消息，但又不知如何說起，況且狗都跑開了，也就是無憑無據了，搞不好老胖會說我使什麼調虎離山計，騙他的鴨蛋。我很奇怪這條大黃狗怎麼看都像彪家的那隻，不過也可能是距離的原因，但凡是黃狗看起來都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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