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15章 一封遺書 文 / 顏公上
公上高興時,沒有注意謝軍良的感受,一個人接受眾人的讚揚,沉侵在人們的讚美之中。
高支書高興地問:「小顏,你在哪裡學的畫畫?」
公上看了看謝軍良,意思是自己不好回答。
謝軍良笑著說:「高支書,不好意思,他從未學過畫畫,這是他第一次畫畫。他鬼畫挑符,讓高支書見笑了。」
高支書聽後驚奇地說:「哦,小顏,你很有藝術細胞,你應該拜師學畫畫,說不定很有發展前途?」
公上靦腆地說:「我想學,但沒有條件。」
十多天後,吳水清來跟謝軍良說:「拿出去的樣品,收到的訂單很多,你們要趕快做,客人等著要貨。」
謝軍良滿口答應。
自從在椅子上畫畫以後,謝軍良對公上的態度不冷不熱,有時借開玩笑冷朝熱哄.公上知道這是無法彌補的妒忌,便逆來順受,假裝聽不懂。他始終想到他教過自己做椅子,而這次是他帶出來的,他有什麼不滿,發洩發洩也是應該的。
一天晚上,謝軍良到公上房間給公上說:「這裡的竹子不多了,大隊決定派陳大隊長、吳水清到四川去買竹子,叫我回去帶路,我明天就要回四川,你有什麼信帶給你二姐他們沒有。」
公上見謝軍良態度冷談,之前,謝軍良從未說過,事發突然,便站在地上說:「沒有啥子信代,只不過我聽說,現在的車皮很難搞。」
謝軍良站在公上對面:「我已經和你大哥發了電報,他回電報說,竹子,車皮,他負責落實。」
公上聽說他和大哥聯繫,而他從未跟他說一聲,證明謝軍良對他的成見很深,便說到:「既然各方面都安排好了就行了。」
第二天,謝軍良走了。
開始幾天,鳳仙每天中午,晚上吃飯都要端著碗,到公上的房間門外來照面,相互開開玩笑。
馮老頭怕公上勾引鳳仙,便阻止鳳仙與公上接觸。公上心裡非常清楚:馮老頭名譽上是說鳳仙是他徒弟,兩人晚上睡在一個房裡,實際上是霸佔了她。
公上認為馮老頭不知好歹,別說勾引鳳仙,他根本沒有把她放在眼裡,對馮老頭限制鳳仙跟自己接觸感到無所謂。
一天太陽落山前,公上走到後面的坡上的一棵桑樹下,面對著西南方,心裡默默地說:「我的家鄉在大西南,鄉親們,你們是否想到還有個我顏公上這個人在外落難?哥哥、嫂嫂、姐姐、姐夫、侄男、侄女,你們知道我在想念你們嗎?大爺、媽,兒又在外面落難,蛇神在哪裡?望你們的在天之靈指引我吧!」
往事如雲煙,想到自己無論那方面都很優秀,竟落得孑身一人,孤苦伶仃,到了無家可歸的地步。他倒在桑樹下,想放聲痛哭,試了幾次,還在地上打了幾個滾,但始終哭不出來。他痛苦極了,想痛痛快快的哭一場都不能如願——
謝軍良不知顏中才長駐成都,他把陳大隊長、吳水清帶到資陽,在資陽旅館給他們寫了個房間,安頓好二人後,他便回到了家。
晚上,劉金顯請他喝酒,顏碧清問道:「你們在那邊怎麼樣?」
謝軍良說:「這次運氣好,出門帶貴人。我們去了過後,大隊幹部對我們很不錯,很信任我們,這次還叫我陪他們大隊長和大隊會計回來買竹子,我把他們安在資陽旅館住。」他說得神采飛楊,眉飛色舞。
劉金顯只顧喝酒,對這些不感興趣。
顏碧清又問道:「公上在哪裡如何,聽話嗎?」
「哦,他比我都混得好,你別擔心他。他剛去幾天,便巴結上了大隊支部書記,還在人家家裡去吃飯。他現在的手藝都已經超過了我,當著大隊幹部和那麼多群眾的面顯示他自己,在椅背上畫畫。現在他眼裡根本就沒有我這個師傅,等不了多久,他恐怕就要打翻天雲囉。」
劉金顯說:「他敢。」
顏碧清聽後生氣地說:「他怎麼會這個樣子呢?手藝是你教他的,也是你帶他出去的,怎麼能在你面前耍威風呢?他這麼不知深淺,既然這樣,今後我懶得管他了。」
謝軍良喝了一口酒:「現在的年青人都是這樣,過河拆橋,你也用不著生氣。」
劉金顯平常不多說話,性情耿直,聽了後說:「他這麼不樂教,今後不球管他了。」
酒足飯飽後,謝軍良要了顏中才在成都的地址,便回家睡覺了。
第二天一早,謝軍良先到資陽旅館給陳大隊長和吳水清打了個招呼,便到成都找到顏中才。
顏中才離開丹巴後回到石岑,公社成立了企業辦公室,簡稱企辦,因不懂做事,便把顏中才,李奇順這些江湖人士用來做事,在登鸁巖辦了個石廠,顏中才跑採購,主要是負責落實火車皮,將條石發往成都各地,故顏中才長住成都。
顏中才聽說河南的人都到了資陽,認為這是一樁可靠的大買賣,當天便和謝軍良趕火車回資陽。
在車上說起公上時,易離軍又加鹽添醋,如法炮製一番。
顏中才說了一句「卵彈琴。」
到了資陽,顏中才又帶著陳大隊長、吳水清,謝軍良到各鄉鎮、自由市場去看了一轉。陳、吳二人見四川到處都是竹子,顯得很興奮,認為這次出來不辱使命。四人合計後,決定在候家坪火車站大量收購竹子,顏中才負責組織和發運竹子到河南安陽火車站。
謝軍良他們去了四川,一個多月都沒有回來,公上寂寞難耐。他想到謝軍良回來後很難相處,便決定離開,利用晚上的時間,名譽上是寫一封信,實際上是寫一封遺書:
尊敬的大哥、大嫂,二哥、二嫂,三哥、三嫂,四哥、四嫂,大姐、大姐夫,二姐、二姐夫,三姐及各位侄男、侄女,你們好!
當你們看見這封信的時候,我恐怕已經不在這個地方了,至於在什麼地方,我現在也說不清楚。
我自生下地,苦難和不幸便始終伴隨著我,沒有過個一天開心、快樂的日子。九歲喪母,十七歲喪父,三姐到西昌後,從此我孤身一人,漂泊流浪,至今二十一歲,尚未成家立業,還常要你們為我擔心,我內心實在難受。但所有這些,是誰之過——天之過,地之過,還是我之過???
我選擇離開這裡,並不是這裡的人對我不好,也不是謝師傅對我不好。我想我已經是二十一歲的人了,我應該獨立而不應該依附別人生存。我知道前途眇茫,毫無希望,但無論命運怎麼安排,不管前面是刀山火海,還是萬丈深淵,也無論是死是活,我都決定去闖一闖。
請哥姐們放心,就是餓死、困死,我都不會去幹那些傷天害理的事,更不會去偷、去搶、去殺人。實在走頭無路,我已經做好了最後選擇……。
最今我放心不下的是:「三哥、三嫂,你們經常吵架、打架,這又何必呢?你們互相忍讓一點,帶好兩個侄兒,這樣豈不是更好嗎?
最後,祝哥哥、嫂嫂、姐姐、姐夫、侄男、侄女全都幸福,平安!
此致
敬禮
公上絕筆
一九七八年九月二十日
公上算了一下時間:謝軍良他們最慢應該月底回來,這封信要十多天才能收到,謝軍良回來之時,便是我離開之時。我離開了這裡,大哥就該收到信了。他寫好封信,第二天在馬校澗去將信郵回了四川。
公上的命運真複雜,男人見了他,多是妒忌乃至於妒恨。女人見了他,都是愛戴和喜歡。謝軍良走後不久,上洞小隊有一對六十多歲的孤老夫婦,人們都叫周大伯、周大媽。已經收養了一個十四歲大的男該作養子,聽說大隊部來了個四川孤兒,不僅人長得不錯,而且還十分聰明,也想把公上收為養子。
二老以觀看做椅子為名,到大隊部去看公上。公上當然不知道有人想把他當養子。夫婦倆見公上在專心致意的做椅子,都會心的笑了一笑。周大伯站在門口問道:「小師傅一天能做幾架椅子,能掙多少錢?」
凡是生產隊的農民去看公上做椅子的,公上都極有禮貌的點頭,微笑,打招呼。公上聽到這位大伯的問話後說:「這個說不準,太師椅每天只能做一架,圈椅加點班能夠做兩架,這種小靠椅可以做三架。能掙多少錢我不知道?這些都是師傅在負責。」
周大伯又說:「你連做一架椅子多少錢都不知道?你不怕你師傅欺負你嗎?」
公上見兩位老人似乎有意要在這裡逗留,便抽了兩張做好的椅子,請他們坐。兩位老人對竹椅感到新鮮,慢慢的坐下去。公上說:「你們放心的坐,不會爛的。」說後又說:「我和我師傅離鄉背境,一起到這裡來幹活,他怎麼會欺負我呢?」
周大媽坐在圈椅上問:「聽說你們四川人吃紅署,吃小麥糊糊,很少吃大米,是不是真的?」
公上笑著說:「大部份地方的農村是,城裡人和川西平原上的人都是吃大米,麵粉是粗糧,一般都很少吃。」
周大媽又問:「你到了我們這裡吃小米和糢糢習不習慣?」
公上笑著說:「吳會計只給我們拿了很多大米和麵粉來,我做不來饅頭,所以麵粉放在哪裡沒有動。」
周大媽說:「改天你到我家來,我們家就在上洞小隊,你一問周大伯,周大媽,人人都知道,我做餃子,饅頭,麵條給你吃,換換口味,怎麼樣?」
公上說:「謝謝大伯,大媽,兩老這麼仁義,有時間我一定來飽飽口福。」
見公上答應後,兩老高興地走了。
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第二天中午,周大媽一個人來到大隊部,叫公上到他家去吃飯。
公上想到昨日滿口答應是出於禮貌,沒想到大媽今天果真來請他去吃飯。他見周大媽親自來接他,肯定是真心的,不忍心拒絕,便停下活,跟周大媽去了。
到了周大媽家門口,公上才知道周大媽和高支書是一個生產隊的,而且離高支書的家,只隔了幾間民房。
周大伯的房子很普通,和其它民房一樣,獨門獨戶。公上跨進屋一看,眼睛一亮:屋裡打掃得乾乾淨淨,一塵不染,這在農村是罕見的。坑上的被蓋可能有十多二十床,折疊得整整齊齊,有稜有角。坑的三方貼滿了剪紙,看起來非常漂亮、順眼。
周大伯坐在坑上,見公上進門:「小師傅,快來坐。」
公上忙作輯:「周大伯,不敢當,不敢當,你叫我小顏就行了。」
此時從測房出來一個小弟弟,大約十三、四歲,周大媽拉著他說:「快叫大哥。」
小弟弟很乖的叫了一聲「大哥」。
公上沒想到周大伯、周大媽的孩子這麼小。他原以為周大伯的孩子最起碼也應該三十多歲,而且兒孫滿堂了。他從坑上下來,拍了拍小弟弟的肩:「小弟弟多大了,叫什麼名字。」
不知公上會不會給二老當兒?篇幅所限,下章交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