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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08章 出師不利 文 / 顏公上

    李之黑邊想邊停下手中的活,正準備說話,突然顏清秀大聲罵道:「你這個狗日的死龜兒子,黑心蘿蔔,得罪人的事情你一個人幹完了。他一個人的糧食分到我們家裡有好多?你這個狗日的,把人都氣得死。」

    顏清秀在旁邊見公上氣勢洶洶,一副要拚命的樣了,見勢不對,她不是想幫公上,而是怕他生事,便立即站出來表面上罵李之黑,實則是阻止事態發展。

    李之黑被老婆罵得狗血淋頭,找了一個托詞:「你鬧過屁,扣他的糧食是政策,又不是我要扣。」

    顏清秀被激怒了:「政你媽個丕的策,你狗日的不補給人家,老子跟你沒完。」

    公上趁熱打鐵,步步緊逼,勵聲說道:「李之黑,你整人、害人,少拿左一個政策,右一個政策來當擋箭牌。現在是抓鋼治國時代,國沿著社會主義道路前進的政策。世界上沒有整人、害人的政策。你來不來就扣基本口糧,天天威脅下戶口,我只知道我是中國人民,是資陽縣顏家公社七大六小的人,有權享有勞動和吃飯的權力。你扣我的基本糧食和下我的戶口,就是不給我活路。」

    公上右手指著李之黑:「既然你要我死,我也不想賴活,但我必須告訴你,你必須死在老子前面,加上你害死我老漢兒、關老子兩弟兄坐三天黑牢,平常整老子、害老子的這些帳,這麼久了,老子給你一起算。」

    公上天生就是個紳士,有紳士風度,但從小到大,他在野蠻的環境中長大,所見所聞,都是野蠻,理性在這個時代成了致命的弱點,淪為弱智。

    關乎生死尊嚴,公上不知什麼是紳士,什麼是君子,怒視著李之黑,「今天老子就給你把話挑明,只要你娃娃敢扣老子的糧食,下老子的戶口,老子肯定要殺死你,而且死的不是你一個,老子要燒你的房子,殺你全家。」

    禮讓只是對待君子,面對野蠻,只能以野蠻來相對,看誰更野蠻。

    公上向前跨了一步,逼供視著李之黑,「你狠的現在就喊人把老子抓起來,先把老子弄死。不過老子話說在前面,今天哪個狗日的敢再來動手抓老子,老子就不認人,哪個有種的就來試一試。老子的話說完了,你現在必須表個態。」

    大潮土有幾十畝地,三面環坡,面向公路。大煉鋼鐵把山上的古樹、果樹砍光了,坡上只有幾根拳頭大的柏樹和桑樹。草也被放牛匠割完來餵牛了,滿山遍野只剩下光禿禿的、像寒冬一樣灰暗的山坡和土地。

    李之黑當了十多年的隊長,積怨太多,全隊共有一百多人,都站著看他的笑神。有個別平常巴結、討好李之黑的人,今天見公上這種氣勢,都不敢站出來說話。

    華二旦有了表演午台,看了李之黑一眼,笑嘻嘻地給公上說:「公上,你說得好,天下沒有整人、害人的政策,我給你紮起,老子兩個都是單生漢,死了當球騰。你要殺人,我幫你逮手。你要燒房子,我給你點洋火,燒死他龜兒子一家人,為大家出一口惡氣。」

    李之黑自知理虧,又有華二旦扯蛋,見公上先講一番大道理,大政策,後又講一些拚命的話,冒著一雙血紅的眼睛,他的確心虛了:「當時扣你的口糧是隊委開會研究定的,補不補給你,還是要開隊委會來確定,我一個人又表不倒態,只有開了隊委會才曉得。」

    此時的太陽似乎格外明亮,彷彿笑得格外開心、燦爛。幾隻家鴿在天上圍著人群轉了幾圈,又「撲、撲、撲」地向南方飛去。

    公上見他軟了下來,心裡和太陽一樣地高興。但仍說道:「是不是隊委會定的,我不管?開不開隊委會,我也不管?總之一句話,這是人命關天的大事,哪個狗日的不讓我活,老子就要找他算帳,跟他拚命。老子今天把話說到前頭,先把信帶到,哪個狗日的不信,那就試一下。」

    他突然對著曾慶山、曾慶良吼道:「曾慶山、曾慶良,你兩個是隊委會的,剛才李之黑說是你們三個合計扣我的糧食,也就是說你們三個人都在整我,是不是?!」

    曾慶山、曾慶良兩人都不敢抬頭看他那雙眼睛。曾慶山一下子把鋤頭挖在土裡,冒火地罵道:「媽賣丕,啥子雞兒好事沒得老子的份,壞事就把老子弄來墊背,分不分你的糧食有我球相干?哪裡挨球哪裡養傷,把我扯進去幹啥?關我錘子事?」

    曾慶山雖然只是個會計,但李之黑不敢惹事他。一是李之黑目不識丁,他把曾慶山當心腹,離開了曾慶山他就不行。二是他們之間有見不得人的事,一旦曾慶山翻了臉,後果不是當不當這個隊長的問題,而是坐不坐牢的問題。所以曾慶山是李之黑的隊長,太上皇,罵了就白罵。

    曾慶良要比曾慶山老練得多,他不敢正視公上,卻對著華二旦笑嘻嘻地說:「關我啥子事嘛?我只是個記分員,大家出了好多工,我就記好多工分,其它的事我哪裡管得了,華二旦,你說是不是?」

    華二旦正想表演。此時顏定安假裝罵道:「人家都說了要開隊委會,等他開了隊委會再說嘛,你緊倒鬧啥子?」

    公上藉機收場,雙眼瞪著李之黑:「好嘛,我等你結果。」說完便回到自己幹活的地方。經過人們面前,有的伸了伸大母指,有的低聲說:「熊起,就是要跟他龜兒子熊起,怕他個球?。」可惜趙琴結了婚,到部隊上去當軍太太去了,沒有看到這齣好戲。

    李之黑回到家裡又被顏清秀臭罵了一噸,他雖然不是很怕老婆,老婆的話他可以不聽。但他仔細想今天公上說話的份量和逼急了會不會做出他說的那些事情的可能性。想了一會,他怕了,讓步了。

    第二天上午,保管員李素文叫公上到保管室去領糧食。公上心裡喑喜,一句話都沒有說,挑起籮筐,到保管室去挑了谷子,麥子,豌豆,胡豆等五穀雜糧和數百斤紅苕回家。下午,曾慶良記分時,念了公上的名字,記上了兩天的工分。公上的糧食、戶口、尊嚴保住了。

    公上取得全面勝利後,開始幾天,他還真出工,幾天過後,想到每天出工,掙九分工分,又苦又累,值一角多錢,實再沒有意思,便又開始三天打魚,兩天曬網,輕鬆的活,他就出工,繁重的活,他就息工。李之黑每次和公上碰面,都不敢正視公上,從此,他開始怕公上了。

    到了臘月初,顏中才帶信叫公上和陳權世到資陽火車站下面的資陽旅館去找他。兩人當天趕車到了資陽旅館,在108房間找到顏中才。顏中才見到二人很不滿意地說:「代金顯把錢給我了,陳權世只有320元,說公上的分數少點,只有270元。」

    陳權世拿到錢後,心裡很不舒服,但又不好問顏中才。公上有心理準備,拿到錢什麼都沒有說。兩人隨顏中才去吃了午飯,下午便又趕車回家。

    公上見陳權世一直想不通,便說:「能夠拿到這麼多錢,已經很不錯了?就是一分錢不給,我們又能把代金顯怎麼樣?他這麼做,都算是有良心囉。」

    陳權世爭辨說:「這也太少了嘛。」

    公上笑著說:「不少了,不少了,在生產隊出工,要十多年才掙得到這麼多錢,還謙少?」

    陳權世苦笑了一下,兩人分頭回家。

    春節後,公上知道自己又長了一歲。生產隊同年老根曾清凡的兒子都四歲多了。他想:「雖然自己不想或根本討不到老婆,但像這樣呆在家裡,一輩子沒有前途。既便是天天出工,一年下來也沒有什麼收穫,幹不出什麼名堂,更不要說幹一番驚天動地的大事業了。想來想去,他決心再次出去找蛇神。

    公上的想法雖多,但都不現實。怎麼出門找蛇神?在哪裡去找蛇神?出去幹什麼,怎麼幹?他毫無目標和方向。他又苦思了數日,想起在銀廠溝時,有不少扛方木的。他當時問過扛方木的,扛方木的說每天扛一塊方木,能夠掙到五元錢。

    他心裡一亮:如果他組織隊上體力較好的老鄉去扛方木,一個人一天扛一塊方木,按十個人計,每天有五十元錢。他是包工頭,除不幹活外,每個人開宗明義、開門見山地抽一塊錢,每個人每天有五元錢,大家交一元線給我,應該不會有什麼意見。

    但他又一想:扛方木的活實再是太苦太累,人家累一天才掙四元錢,自己不幹活便得10元錢,雖然天經地義,但似乎狠了點,時間長了,人們肯定不服氣。

    他又調整了一下思路:每個人每天抽五角,十個人他每天就能抽五元,他幫眾人煮早、晚兩噸飯,不另外請人。這樣大家掙的錢差不多,是最坦然和公平的,人們也服氣,不會說我心狠。既然大爺生前叫我一定要尋找蛇神,蛇神祇有山裡才有,呆在家裡是永遠找不著的。對,就這麼辦。

    他怕有遺漏,又想了兩天,便按他的想法開始行動了。

    他首先去找陳權世,因陳權世對銀廠溝的情況熟悉,也見過、問過扛方木的,他想讓陳權世當他的副手,每天帶著眾人上山扛方木。他滿以為陳權世會滿口答應,其根據是:一、扛方木掙錢是事實;二、提供了大家掙錢的機會;三、他和陳權世是舅子老表,陳權世沒有理由不跟他紮起。

    一天上午,他到四小隊去找陳權世,陳權世正好在樹小上面的地上種小麥,他把陳權世喊到公路上來:「我想了幾天,覺得在生產隊幹活沒有意思,我想帶一批人到銀廠溝去扛方木,你對哪裡的情況比較熟,我想請你去幫我紮起。」

    誰知陳權世聽後搖頭笑著說:「哪個活路太苦、太累,太危險了,比背炸藥還要惱火,我不去。」

    這大出公上的預料。他本想勸一勸陳權世,但想到陳權世這麼不領情,再說也無益,便說:「你不去就算了,我另外去找人。」

    陳權世不知自己傷害了他,看著他走了。

    出師不利,公上心裡鬼火冒。他本以為讓陳權世領頭,說服其它人去便要容易些,但沒想到陳權世這麼不領情,他慶幸自己先是先去找的陳權世,如果先去找的其他人說阿世權都要去,到時又沒有見陳權世去,人們還認為他在他騙人。吃過晚飯,他按他重新選定的目標,依序進行。

    首先他找到黃東旭,談了自己的想法。黃東旭聽了有機會出門看大世界,而且還能掙錢,心裡非常高興,滿口答應,左一聲感謝,右一聲感謝。公上叫他同自己一起去找張德光,張德祥兩弟兄。張家兩弟兄聽後,又滿口答應,感激不已。

    他本想去叫華二旦,但因華二旦氣力小,吃不下這個錢。然後他又分別找了本生產隊的曾德清,曾慶國,曾凡明,張裡祖,張成兵,張祖德、張萬德剛好十人,人人都滿口答應。

    他給眾人統一口徑,叫絕對保密,除父母、老婆外,不要給任何人說,避免讓李之黑知道。約定了時間,叫大家準備好被蓋和路費,每人帶15斤大米,分散行動,按時到顏家廟去趕車。

    第二天早上,天還未亮,人們按約而行,便一起到了顏家廟,趕了第一趟到資陽的車,除張德光、張德祥去過資陽外,其它的人都沒有進過城。到資陽後,人們都好奇,伸出舌頭說:「城裡好大,好多人喲。」人們第一次火車,也感到十分新鮮,這裡看看,哪裡望望。

    火車上的人都是吃國家糧的,見了他們這一行人,卻紛紛避讓,用手捂著嘴,極為不滿的走開。公上心裡傻笑:「都走開,讓老子們一行人單獨坐一個車廂。在彭縣坐上小火車,人們更加好奇,大小火車都坐了,感到滿足。後來看見大山,人們也驚呼、感概不已。

    到了白水河住了一夜,次日一早,為了趕路,公上叫大家快步行走。開始人們還精神振奮,走得很快,大約走了幾十里後,人們只看見兩邊綿延不斷的群山,不知還有多遠,感到很累,腳步也放慢了。此時已經是下午三點多鐘,慢了就趕不到銀廠溝。

    為了盡快趕到目的地,他不給眾人歇氣的機會,催促著眾人急行。

    不知公上此行能否成功?篇幅所限,下章交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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