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眼眸 文 / 三十三
剛剛那場雨和往常比起來更加猛烈，蘇源透過窗戶看見道路兩側因風而搖擺不定的樹。他擺正了手腕處的表，眉頭皺起的模樣正好被倒映在自己的眼中。
轉頭又看了看桌邊一側的書，厚重又整齊。怎麼看都像學校一側紅牆上的磚，連個讓陽光透進來的縫隙都不留。
似乎所有人都乖乖地聽從了電視節目裡關於雨天不要出門的建議，此時此刻圖書室除了自己和這些沒有氣息的書，就只剩下刺眼的燈光在眼前停留。
「聽杜凡那小子的就好了。」蘇源伸了個懶腰。「省著被雨困在這。」
自言自語罷了。可誰知在這句抱怨之後，天卻逐漸放晴，雨滴還掙扎著想撲倒在地面上，卻不斷在空中蒸發消失。
蘇源看著玻璃上的水珠滑落到夾角，便打算拿起書快點送回學校。之後再小眠一會兒，醒來吃掉昨天杜凡帶來的泡麵，開始打遊戲刷經驗，再躺下睡到明天中午。
怎麼想都是一個不錯的計劃。
「喂，你在哪裡呢？」雨後街上的行人一湧而出，腳步聲和鳴笛聲環繞了整個城市。蘇源把手機貼緊耳朵，卻還是被金屬音圍困，聽不清聲音。
「我在寢室啊。」杜凡把聲音提的很高。
「你幫我開一下電腦，把遊戲登上。」
「誰管你啊！我在看著泡麵，都要餓死了。」
「喂！說好了回去分給我吃的！你別獨吞好不好！」
由於把手機貼的太近，耳邊開始出現嗡嗡的響聲，剛打算把手機換到另一側，卻一不小心把書散了一地，眼看它們沾上骯髒的水質。
「啊！可惡！」蘇源立刻蹲下來把書攬在懷裡。
「怎麼了？」杜凡剛把電腦打開。
蘇源沒有立刻回話，他蹲在馬路中間想用最快的速度把書都裝回袋子。
「嘀——嘀——」
汽車的鳴笛聲把他從慌亂帶到恐慌。當他反應過來的時候汽車的身軀早就碰撞他的皮肉。
那是一種根本無法形容的疼痛，可以說是已經疼痛到沒有任何感覺。
他的雙眼被紅色的薄霧覆蓋，努力睜開雙眼想看清楚天空，卻無法感知出天藍的色彩。
那一刻他是害怕的，在無力掙扎以後陷入黑暗的懷抱。他知道，他要死了。在漆黑的世界裡死去。
「蘇源？蘇源？你醒醒啊！」
他聽見有人叫他的名字，好像是杜凡的聲音，還帶著不均勻的呼吸聲。
「嗯……」
蘇源努力發出聲音
：看*書網txt、蘇源從嗓子裡擠出著兩個字。
「是我是我，蘇源，你怎麼樣，哪裡不舒服？」
「我，睜不開眼睛……我看不見你。」聲音顫動著。
「蘇源……你想吃點什麼嗎？不是還說要回家和我搶泡麵嗎？」杜凡手忙腳亂不知道該做些什麼，著急從家裡拿來的東西似乎都是無用的。
「我是不是看不見了？」
沉默。
「對吧，我，看不見了。」
蘇源比想像中堅強了許多。包括杜凡帶著他去請求主治醫生幫他需要眼角膜的時候，蘇源也只是坐在一邊，聽著杜凡急切的聲音與醫生冷靜的回復形成對比。
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說，對蘇源來說最好的選擇就是等待。
「醫生。把我的眼角膜給他吧。」不知道身後從哪裡傳來沉穩的男性聲音，似乎不帶情緒，只是按著字的排列念出來而已。
蘇源朝向聲音的源頭。
「反正我也快死了。」這個男人補充道。
杜凡看著他，是一個坐在輪椅上的男人，已經瘦的不成樣子，脖子上因為治療留下各種各樣的藥物疤痕，然而雙眼卻依舊清澈，像春天冰雪融化後的河水。
「你確定？」醫生對那個男人說。
「嗯，反正也要死了，不是嗎？」
「我們還沒有具體診斷出你的病情惡化程度，也許可以再延長一些壽命。」
「不，醫生。不需要了。足夠了。」
蘇源並不知道這是一個什麼樣的男人，可是聽起來卻像一個健全的人，連感冒都不像。卻開口說自己馬上就死了。換誰都不會相信吧。
「真的……可以幫蘇源嗎？」聽聲音來說，杜凡也是不相信的。
「嗯。真的。那麼，我回去了。」
醫生並沒有說話，只是看著他在捐贈同意書上寫下名字，連握住筆的力氣都變得微弱。不堪一擊。
「蘇源……」杜凡在叫他的名字，之後也震驚得根本說不出話。
「醫生，他是什麼病？」蘇源問，雙手早就變得冰涼而緊緊握在一起。
「沒人知道他是什麼病，從來沒有這個案例。明明所有器官都是正常的，然而心臟卻逐漸停止跳動。就像，沒有心臟了一樣。」
「這是什麼？」杜凡癱坐在蘇源身邊，看著蘇源也是一副困惑的表情。
「總之，你們先回去等吧。可以接受手術的時候，我會通知你們的。蘇源，你讓你的父母來簽一下字。」
「我，父母前幾年就去世了。」
「那擔保人怎麼辦？」
「我來吧。」杜凡拍了拍蘇源的肩，看著他依舊帶著紗布的眼而皺起眉頭。
外面陽光那麼濃烈，濃烈到不像秋天的沉靜，而像夏天中旬太陽最大的時候。蘇源也想快點看見。
等待的日子並不長，蘇源聽到那個男人去世的時候，甚至還沒來得及問清楚他的名字。
這種事情根本來不及思考，他就已經被那個不知名的男人從黑暗中拽了出來，用一種神聖又柔和的手段，救了他。
那天這裡充滿了藥水的氣味，麻藥失效之後，護士和杜凡把他團團圍住，快逼迫得他不敢呼吸。但是最終他還是鬆了一口氣。
他看見了光。
然而。是不一樣的光。
那是一種帶著金黃色的柔光，一定是不屬於這個世界的光。它跟隨著這種光的軌跡看到天空，那裡是海市蜃樓嗎？構建著歐洲風格的城堡，在太陽升起的角落環繞著星星般的塵埃。
街邊的樹木揮動枝幹，像是在跳妖嬈的舞蹈，西域的女子。葉子也連續在一起，人類的五官出現在樹的枝幹中，莫名其妙得露出笑臉。
讓人作嘔的蟲變得巨大，起身相互廝殺。時不時發出嘲諷般的叫喊，一口一口吃掉面前的對手，讓它們的鮮血把嘴角染紅，比最純的玫紅花瓣還要鮮紅。下一秒就會被動物的腥味佔據空氣。
街上沒有行人，病房裡也只有杜凡和眼睛中散發著橙色光芒的，身體扭曲的怪物，他們穿著護士的衣服，卻張開嘴，想要一口把他和杜凡都吞噬掉。
「杜凡！快跑！」蘇源拉住杜凡的手臂，依舊是溫暖的溫度，是血的溫度。
「怎麼了？你看到了什麼？」杜凡呼喊著，他的手臂被抓的生疼。
「這不是我們的世界！」
「你說什麼！」
「我看到了！不屬於這個世界的東西！」
他們向著太陽落山的方向，用全身的力氣奔跑。
用腳步打開了這個塵封的世界。
他的眼睛，就這樣帶著這神秘的故事，毫不猶豫得跨越到不屬於他的另一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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