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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六十四章 五嶽輕 文 / 沉醉四月

    按照原定計劃,周成斌和郭烜應該分頭出發,前往旭日碼頭。看到匆匆趕來的周成斌,郭烜不問也知情況有變:「你怎麼來了?是不是情況有變?」

    「是的。」周成斌簡單扼要的介紹了情況,說道:「八十六號冒險派劉無送出情報,可見關係重大。可惜的是劉無沒有把話說完。第二波襲擊?而且還是化裝人員……我思來想去,不能肯定這兩句話的含義。你有什麼看法?」

    郭烜低頭想了片刻,搖了搖頭:「我也不能完全肯定……不過,我覺得有一個問題,需要趕緊定下來:我們還去旭日碼頭嗎?」

    周成斌一愣,脫口而出:「你還想去?我知道,你不想失信於喬治爵士,但是你想過沒有:劉無等於是為了你的安全而死的!你這條命早不是你一個人的!你一意孤行,冥頑不靈,對得起劉無嗎?國家蒙難,如果把民族大義放到天平上衡量:我們的性命,包括比生命還要寶貴的名譽,都不值一提!」

    郭烜耐心的勸道:「成斌,你的心情我明白,也理解。我知道有一個很大的隱憂你沒有說出口,那就是八十六號的安全。劉無之死,長期看,對上海站損失巨大;更急迫的危險是也許乍然失去手足的八十六號會亂了分寸,就此暴露。但是我懇求你冷靜下來,聽我說。」

    周成斌長歎一聲,說道:「好,你說吧。」

    「我還是想執行原來的計劃,對喬治爵士的承諾只是其中一個原因。更大的理由是因為陳勁松的安全逃離,讓我們的處境變得很有利。你把李士群的位置上想一想:陳勁松突然跑了,76號有軍統的臥底,這已經是不爭的事實,他會怎麼想?」

    周成斌換位思考,閉目考量,答道:「李士群會認為臥底和陳勁松取得了聯繫,得到了他第二波襲擊的情報,逃離後向我作了匯報。而他馬上就會發現漁船上誘你上鉤的設備也是假的,我們已經得到了全部的生產線。所以你絕對不會再露面了。他會惱羞成怒,遷怒於喬治爵士,至於喬治爵士一行能否順利成行……那就要看李士群和影佐禎昭對安德森領事,究竟有多少忌諱了……」

    郭烜答道:「你說的不錯……成斌,我是這麼想的,喬治爵士履行了他對我們的承諾:拜託亨利艦長替我們運走了設備。我實在不想讓這個倔強傲慢的英國貴族看不起我們……如果真的有危險,還則罷了,可是現在我安全逃離的可能超過了七成,只要李士群等人沒有反應過來我已經提前上了船……」

    周成斌打斷了郭烜的話:「你不必說了,我明白了。但是你這個行動和以前的計劃一樣,還是需要八十六號配合,而劉無剛剛犧牲,你覺得八十六號還能夠……」

    郭烜冷冷的說道:「正如你剛才所言,個人感情和民族大義放到一起衡量,不值一提。八十六號是個軍人,是軍統的中校特工,他沒有權利因為個人情緒影響大局,否則等同於叛變!」郭烜的話聽起來很冷漠,實際上卻包含著對劉澤之的信任和肯定。

    周成斌閉目思索,反覆權衡,這不是單純的力量、智謀的比拚,而是人性的較量。軍統上海站取勝的前提是李士群的小人之心:在巨大的風險面前,郭烜會趨利避害,把自己的安全放到第一位,選擇放棄取得喬治爵士手中密碼技術的任務。

    郭烜又道:「成斌,我出生在大英帝國的殖民地香港,受的是正統的英式教育,又曾在倫敦留學,對英國人我很瞭解,在溫和有禮的紳士風度後面,掩藏著的是固執、驕傲,把榮譽看的很重,只尊重那些值得他們尊重的人。英租界是租界中最重要的一部分,我們要想在租界撤廢之前,有所佈置,以備在租界撤廢之後和日偽較量,不可能不借重安德森領事的力量。而要取得他的幫助,首先必須讓他尊重我們的人品吧?李士群策劃了第二波襲擊,如果陳勁松沒有成功逃離,我聽你的不會露面,因為那太危險。但是在旭日碼頭的行動,我們原本的計劃就是不同的,和李士群策劃了幾波襲擊關係並不大。」

    五六分鐘之後,周成斌橫下一條心,終於點頭:「你說得對,我相信八十六號是一個優秀的特工,有最基本的職業素養。三杯吐然諾,五嶽倒為輕!讓那些傲慢的大英帝國的貴族看看:中國人的千金一諾!行動吧。」

    郭烜走了,陳勁松走到周成斌身邊說道:「站長,我雖然在死信箱裡給翟巖民他們幾個留下了情報,可是我覺得他們倖免的可能很小……站長,為了計劃,我們明知他們被76號監控卻沒有告知,如果……我不知道該如何才能原諒自己。」

    周成斌達道:「還記得以前在太原,我曾對你說過的一句話嗎?」

    「當然記得,您說——只有一線可能,您不會棄戰友於不顧。您的意思是……」

    周成斌拍拍陳勁松的肩膀:「勁松,我已經做了安排,營救的對象本來應該包括你在內的,你自己跑出來了,省了我一番手腳。從蘇北臨時調來的人,除了給郭烜做助手的葛佳鵬、龍潤康,其他的人就是為這件事來的。你身上有傷,撤回蘇北修整,現在就出發吧。凡事有我,你放心吧。」

    周成斌對翟巖民等三人的境遇不抱任何僥倖,這三個人肯定會被抓捕。如果被關到76號本部,那就還需要費一番周折,如果被關押到76號的安全房裡,事情就好辦了。兩處新建的安全房,一出一出分別核實,也不會太費力氣。

    想起十來天以前,八十六號派劉無送來76號新安全房的地址,那個總是憨厚笑著的兄弟——已經天人永隔了!

    凌晨三點,田成羙趕回來76號,走進大門看見劉澤之站在門口發呆,他愣了一下走了過來:「澤之,快下雨了,怎麼不進去?主任在嗎?」

    劉澤之沒有答話。田成羙強笑著又道:「我不知道該說什麼……這件事,意外總是難免的,幹這一行的,死人的事是……我的意思是,你也不必太難過。」

    劉澤之盯著田成羙看了一會。說道:「你回來幹什麼?」

    此話問得頗為突兀,也很失禮,田成羙卻沒有動怒,反而勸解道:「我回來向主任匯報:翟巖民,就是那個把設備拉到漁船上的,軍統的人,被抓了,還有兩個……不過漁船上的設備也是假的,軍統這些該死的……你看我,現在說這些幹什麼,你也沒心思聽。澤之,你的傷還沒好利落,又趕上劉無……還是回宿舍休息吧。」

    翟巖民等人被抓?是啊,死人的事每時每刻都在發生,樂奕、孔文清、李智勇、謝承新、楊爽……為什麼就不能是劉無?不把弟弟帶上這條路,不反抗就不會死人嗎?那麼與世無爭的姐姐,是怎麼死的?南京屠城,死於日寇屠刀下的不都是赤手空拳的平民百姓嗎?

    「澤之,你在聽我說嗎?你沒事吧?」

    「沒事……你忙吧,不用管我。李主任在辦公室。」

    田成羙鬆了口氣:「聽你這麼說我就放心了,我進去了。」

    聽完田成羙的匯報,李士群半日沒有說話,田成羙偷覷李士群的臉色,說道:「李主任,都是屬下等人辦事不利,致使陳勁松有機會逃離。屬下和你想到一起去了,一出事就派人去蘇州河那艘軍統放置設備的漁船上檢查了,設備果然已經被換走了。在那裡碰到了劉澤之派去的人。」

    李士群問道:「在那裡監控的人發現有什麼異常了嗎?」

    「這些混賬,真是辦事不利!他們居然說沒有發現任何異常。李主任,並不是屬下斗膽袒護……屬下估計是在水面之下換走的。這幾天正逢雨季,天氣不好,雷陣雨不斷。」

    李士群長歎一聲,說道:「這個陳勁松,我想起來是誰了,他以前不叫這個名字。成羙,你記不記得軍統有一個跟蹤高手,叫李宏宇。」

    田成羙一愣,恍然大悟,答道:「原來是他!這個人一直在山西臥底,中原大戰的時候,立有大功。山西一直是閻老西的天下……他怎麼……難怪,心理素質如此之高。想來重慶政府和閻長官一致抗日……所以軍統才撤回了在那裡布下的一部分棋子,充實到上海等日占區……」

    李士群疲憊的說道:「記得數年前我奉派去太原執行任務,此人的照片都拿到了,戴笠卻臨時命令換了周成斌。所以……這一次他換用了一個完全不同的名字,當時我看到的照片上此人身穿晉綏軍軍服,我居然沒有想起來他是誰……不應該啊,也許是這兩年太累了,思維和敏感度都大不如前。」

    「我說那,此人心機之深,反跟蹤能力之強,不是泛泛之輩,以你我對軍統的瞭解,不可能事先對此人毫無所知。原來他一直在山西,而且從事的是潛伏工作。主任,被此人蒙蔽——也算意料中事,你不必太自責。」

    李士群長歎一聲,說道:「成羙,你想過沒有,軍統此次真算的上不計血本了,葉君遠、郭烜之外,又派出了陳勁松。執行盜火計劃是一方面,我估計戴笠要充實擴建上海站,應對租界撤銷之後的中日情報戰。前途堪憂啊,此次又一再失手,日本人……不可能沒有看法,還能對我們全力倚重,加大投入嗎?唉,先不管了,走一步看一步吧,眼前的局面如何應付,說說你的看法。」

    田成羙答道:「李主任,陳勁松目前還沒有成擒,我們不能不作最壞的打算:他已經逃離,並得知了我們的計劃,和周成斌取得了聯繫。重慶策劃的『盜火計劃』的主要目標是盤尼西林生產線,老喬治手裡的密碼破譯技術對郭烜的誘惑不足以讓他冒險,所以郭烜是不會再露面了。」

    田成羙的看法和李士群不謀而合,他說道:「你說的不錯,我剛才和影佐將軍通話,他也是這麼認為。將軍建議既然如此,不妨大方一點,放老喬治一行人離開。他準備親自去碼頭送行,我也不能不去湊湊熱鬧。」

    田成羙對喬治父子的去留並不感興趣,讓他意外的是影佐禎昭的態度。城府頗深的他自然不會表露出來,笑道:「到底師生一場,影佐將軍的肚量實在讓人欽佩。好在我們已經得到了老喬治掌握的密碼技術,老喬治並沒有履行他協助我們誘捕郭烜的諾言,我們卻讓他們安全離開,稍有良知的人都不會再和軍統合作對付我們了吧?」

    李士群苦笑道:「那是將來的事。田隊長,第二波襲擊取消。不過……還是要做準備,郭烜此人,往往出人意料,我們不能不防。再小的可能也是一種可能,你還是佈置一下吧,多派點人設置檢查站點,便衣暗哨也要佈置到位。郭烜的照片要發到旭日碼頭每一個泊位上,尤其是維多利亞女王號,要做到人手一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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