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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十八章 入獄 文 / 沉醉四月

    郭烜被關進了息烽集中營的消息震驚了很多人,中美特種技術合作室成立半個多月了,中方技術負責人才趕回來,沒等上任卻又被抓了起來。等候處決?有這麼嚴重嗎?軍統局內部有權看到那份處置建議文件的高層,不約而同的把郭烜的罪狀翻來覆去的看了又看,怎麼也看不出有取死之道啊,難道是毛人鳳挾私報復?可這做的也太明顯了,國難當頭,人才難得,如何服眾?

    毛人鳳其實是有難言之隱的,他並沒有真的想殺了郭烜,甚至連從嚴處置的念頭都沒有。只是芒刺計劃從頭到尾就是他一手負責的,計劃失敗,必須找一個人承擔主要責任,才能向上峰和其他各個方面交代。郭烜無疑是最佳人選,在逐日行動中甫立大功,下一個職務又是和美國盟友合作的「中美特種技術合作室」中方副主任。事關和美國人的合作,上峰自會網開一面。何況外勤潛伏人員因為各種原因完不成任務,只能算是能力所限的工作失誤,罪名的大小完全看長官如何發落。

    原本想著只要郭烜老老實實認罪,自己作為他的長官理所當然出面處置,嚴厲申飭,撤職查辦,實際上繼續留任中方副主任一職,戴罪立功,也就罷了。關於顛倒順序,讓郭烜承擔棗宜會戰中洩密的責任,毛人鳳想的是既然已經決定由郭烜承擔責任,何必再別生枝節?總不能還要由自己承擔一部分責任吧?再說他奉戴笠面命,在棗宜會戰之前,的確也是對上海站有過交代:要找出潛伏在軍統局本部的日本間諜。也算不上完全是欲加之罪。至於棗宜會戰發生洩密後,芒刺計劃一再升級,又另當別論了。

    毛人鳳也不是沒有想過事先和郭烜溝通一下,但是考慮到二人之間早有芥蒂,一時拉不下面子。萬一郭烜拒不配合,豈不徒然落了個把柄在他手裡?更重要的是他低估了郭烜的驕傲和桀驁不馴,以為先給點折辱,郭烜自會低頭認罪,不料卻被郭烜當眾將了一軍!

    被關進息烽集中營後,第一天郭烜換上號衣,和其他犯人一起挖了一天水渠,他一言未發,埋頭干了十四個小時,雙手打起了水泡。吃完晚飯,得到消息的看守過來背著其他人問他是否需要給外面的人帶個話,送點日用品,他可以效勞。郭烜冷冷的回絕:「不需要,這裡很好。」

    第二天又開始刨溝,剛幹了一個小時,看守讓他不要挖溝了,去廚房幫廚。在其他犯人艷羨不已的目光下,郭烜來到廚房,悶頭洗了一天的蘿蔔,兩隻手被水泡的起皺發白。晚上看守長把他叫到辦公室:「郭……主任,外面有人來看你。」

    「我沒有親人,也不想見任何人。我是重犯,請不要耽誤我反省。」

    第三天看守讓他不要再去幹活,就在監室裡反省,背誦監規。他順從的背誦了一天,記住了冗長枯燥的六十多條監規。看守卻並沒有來檢查。息烽集中營裡的伙食份量不夠且不說,質量更差,每天都是一成不變的夾雜著石子、老鼠屎、秕子等雜物的發霉的米飯,菜也只有鹹的發苦的醃蘿蔔。郭烜端起碗就吃,從不說不夠,也沒有一點難以下嚥的表示。

    晚上二十二點,到了就寢的時間,郭烜突然被看守叫出去帶到了集中營辦公樓一間門口站著四名便衣,掛著「監獄長辦公室」牌子的房間裡,裡面空無一人,一名穿著軍用襯衣的年輕人端來了一杯茶,也走了出去。房間裡有電話、報紙,辦公桌上還放著裁紙刀、文件等辦公用品,似乎沒有人懷疑郭烜這個犯人會偷盜利用這些東西。郭烜在沙發上呆坐了一會,隨手翻看了幾張報紙,也沒有人出言喝止。

    牆上的掛鐘提醒郭烜馬上就要到午夜十二點了,他站起來走了幾步,用手晃晃茶几上的暖水瓶,裡面裝得滿滿的,就又給自己續了杯茶。沒等他喝,辦公室的門打開了,一個中等偏上身材、容長臉面的中年男子走了進來。郭烜趕緊放下手中的茶杯,立正站好。來人正是軍統的當家人——戴笠戴老闆。

    戴笠擺手命令其他人退了出去。看著郭烜沒有說話。郭烜渾身不自在,搭訕笑道:「老闆,這麼晚了,您怎麼來了?屬下……」

    「我不來不行啊,有你這麼一個深明大義、任勞任怨部下。」

    面對戴笠,郭烜一向如蒙童見嚴師,不敢有絲毫不敬,「深明大義、任勞任怨」這八個字無論如何不敢默認:「戴老闆息怒。」

    戴笠歎了口氣,說道:「聽說你在這裡安之若素,大有準備在此長期安居之勢。你這是和誰賭氣哪?」

    「沒敢賭氣,屬下……屬下……錯了」郭烜很艱難的認錯。

    「錯在哪裡?」

    郭烜偷覷了一眼戴笠的臉色,答道:「屬下無能,沒有完成芒刺計劃,罪該萬死。未奉命令,私自決定營救周成斌站長,亦屬不當。」

    「就這些?別避重就輕。」

    郭烜只好違心認錯道:「還有……當面頂撞長官,更是罪上加罪。」

    「哼!原來你還知道有上下之分?齊五那,有他的難處,你也有你的委屈。可是你當著那麼多人的面,將他一軍,你想過沒有,不嚴辦你,以後他如何節制部下?」

    再大的委屈有人知道,這個人還是自己一向敬重的長官,也算不上什麼委屈了吧?「是,屬下該死,請老闆按家法治罪。」

    戴笠和緩了幾分顏色說道:「你可能還不知道吧?孫文凱發來電報,主動提出願意承擔芒刺計劃失敗的所有責任。其實我知道,不僅是你,包括孫文凱,還有上海站的其他同志,你們都已經盡力了。」

    聞聽此言,郭烜頗感動容:「戴老闆此言,屬下無地自容。總是屬下等人無能,辜負了老闆的信任和栽培。」

    「唉,郭烜啊,你是我賞識倚重的心腹,有的時候,不僅要替我分勞,更要替我分誹。中日之戰是持久戰,我不會因為一時的勝敗自斷臂膀,可是你也不能持才傲物,不敬長官吧?」

    郭烜心中暗道:的確如此,毛人鳳固然咄咄逼人,但是自己也有錯。既然已經準備好了做這個替罪羊,為長官分誹,何必還斤斤計較?誠懇答道:「如果戴老闆不棄愚魯,肯再給屬下一個為國效命的機會,屬下明日就去給毛先生賠罪。老闆,屬下以後一定以此為戒,用心做事,低調做人,絕不敢再觸犯軍法家規。」

    「好,中美特種技術合作室中方副主任的位置虛位以待很久了,好好幹,別在美國人面前丟我的臉。」

    當天晚上,郭烜還是回到了息烽集中營的牢房。第二天,看守主動送來了紙和筆。郭烜盤腿坐在地下,寫了一份言辭懇切的《悔過書》和請求毛人鳳接見的求見信,寫好後交給了看守。又是一天過去,天剛亮,郭烜被帶出集中營,來到軍統局本部。院子裡,毛人鳳的一個秘書迎了上來,上下打量了幾眼,說道:「我是毛先生的秘書,把手銬給他打開,人交給我,你們可以回去了。」

    幾名看守趕緊照辦,而後離去。那個郭烜不認識的秘書面無表情的直呼其名:「郭烜,毛先生正在參加電訊處的辦公會議,你在這裡等著。未經允許,不得隨意走動。來人,你們兩個看著他。」

    穿著囚服的郭烜被晾在院子裡示眾。郭烜去上海之前,是局本部電訊處的副處長,電訊處的辦公會議?參加的人員,要麼是他以前的同事,要麼就是他以前的部下學生,這分明是有意羞辱。可形勢比人強,自己不低這個頭,毛人鳳沒有台階下,難道真的要老死在監獄裡?

    在院子裡站了兩個小時,到了午飯時間,許多人走出辦公樓,看到這一幕,相熟的人只好裝作看不見,紛紛避道而行。不認識的人奇怪的議論著。郭烜裝作看不見、聽不到。又過了一個多小時,毛人鳳在電訊處七八名處長主任的簇擁下走了出來。

    郭烜上前幾步,站在了毛人鳳面前,行了個軍禮:「毛先生,屬下幾日來深刻反省,方知罪不容赦。感謝毛先生海量寬宏,今天能給屬下一個當面請罪的機會。」眾人不願意攪進這個尷尬的場面裡,又不能走遠,只好退後幾步,默然旁觀。

    毛人鳳冷笑道:「你何錯之有?」

    「毛先生一再嚴令上海站執行芒刺計劃,無奈周站長受傷離職,屬下才疏學淺,未能完成您交代的任務,致使隱藏在局本部的臥底至今依然逍遙法外,導致棗宜會戰一再發生惡性洩密,雖百死不足贖其罪。還狂傲無狀,擅自行動,不聽號令。返回重慶後,更是言語無狀,衝撞長官。這幾日反省,深感汗顏,懇請毛先生網開一面,留屬下一命,給屬下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郭烜主動把棗宜會戰洩密的責任攬到了自己身上,話裡卻有意摘清了周成斌的責任。

    毛人鳳長歎一聲,擺手命令其他部下後退幾步,這才說道:「郭烜,你有意抗命在先,雖成功救出周站長,但此風一開,以後誰還受節制?團體豈不大亂?軍國大事,豈容你抱著僥倖心理賭運氣?八十六號如果因此暴露,你承擔得起這個責任嗎?可謂功不抵過;後又棋錯一著,致使芒刺計劃失敗,未能查出局本部的臥底,後患無窮,兩罪並罰,即使處決也不為過,念國難當頭,人才難得,你又誠心悔過,以前也不無微勞,暫且放你一馬,許你戴罪立功,從此以後,你務必嚴守軍紀家法,如有再犯,定不輕饒!」

    郭烜做出一副誠惶誠恐的樣子答道:「謝毛先生寬宏大量,毛先生的教誨屬下永不敢忘,日後決不敢再犯,必定兢兢業業,唯毛先生馬首是瞻,將功補過,戴罪立功!」

    毛人鳳伸手拍了拍郭烜的肩膀,說道:「郭烜啊,我也不願意這樣,不過軍法家法,律有明文,也是不得已。來人那,帶郭主任去換身衣服。郭烜,晚上我設家宴給你接風。」又轉頭對身後電訊處的幾個處長主任揚聲說道:「我這就算是請到了,諸位一起來替我陪客。」

    兩天後,芒刺計劃失敗的處理結果出來了:孫文凱作為特派員負直接責任,記大過處分,軍銜由上校降為中校,降職擔任忠義救**第三縱隊隊長。原隊長李智勇調任上海站副站長。郭烜負有領導責任,從寬全局通報,記大過處分,禁閉反省十天。調任中美特種技術合作室中方副主任,軍銜也由上校降為中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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