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203章 文 / 飛翼
在錦繡看來,五姑娘這是徹底地不要臉了。
從前嫁給四皇子,還能扯一句「真愛」什麼的,如今這懷鄉伯就是個老頭子,五姑娘都能給人做妾,莫非是因為缺少父愛?不過錦繡想著,五姑娘在英國公什麼生活,別的姑娘年年見不著父親都沒有這毛病,怎麼就她總有ど蛾子。
「姑娘回去,只叫太太放心。」錦繡對英國公怒不怒沒有半分想法,氣死他才好呢,此時只拉著七姑娘的袖子低聲說道,「如今她還能如何呢?可不是從前咱們投鼠忌器了。」幾個姑娘都嫁了,小輩的女孩兒還沒生出來,五姑娘現在就是把英國公府裡的名聲糟踐個遍她都不在意。
「若不是姐夫們明理,這日子真是沒法過了。」幾位姑娘裡頭,也就二姑娘的夫家有些怨言,不過到底二姑爺是個有良心的人,疼惜妻子,在中間費心轉圜,也未叫二姑娘為這糟心的妹妹吃了什麼委屈,況日久見人心,誰家沒有幾個敗類呢?
「肅王為這,還與我遞了封信。」沉默了一會兒,七姑娘便紅著臉坐在錦繡的身邊低聲道,「他只說,宮裡是知道我明理大度的,因此叫我不要在意。」
「便是不曾有別的,其實也與姑娘們無關。」錦繡湊在七姑娘的耳邊低聲說道,「咱們的國公爺,還能叫姐妹們受了委屈?況且什麼是出宗女?就是言行狂悖,不容於家族,方才會被逐出家門,這樣的人,又與我們有什麼相干呢?」
五姑娘再折騰,也不過是自取其辱罷了。
然而錦繡卻不由自主地想到當初初見的那個有些嬌艷,才名出眾的女孩兒。
那個女孩兒,也在這時光的磨礪之中,再也不復半分的致了。
為什麼不肯謹守身份,踏踏實實地過日子呢?
穿越女,也並不是萬能的。
撫著自己的小腹,錦繡的心裡只忍不住歎息。
做人,還是腳踏實地才好,如五姑娘這般,又何嘗不是辜負了上天重新給她的人生?
「我知道這些,只是心裡煩悶,才來與你說說話。」七姑娘便羨慕地看著錦繡的肚子,輕輕地摸了摸,這才低頭說道,「大伯娘如今是不管這些的,只叫大伯父自己解決,我雖然心裡偏著大伯娘,可是卻也覺得大伯父如今竟叫人覺得不復從前了。」五姑娘竟然給懷鄉伯做妾的消息一出來,英國公生生地老了十歲,半邊頭髮都白了。
他為止奮鬥了一聲,就是想叫英國公府在京裡立起來,反而五姑娘,卻叫英國公府成了京中的笑柄。
「如今,幾位少爺可好?」齊崢也算是倒霉了,剛剛襲爵就出了這樣的事兒,難免叫人指指點點,不過錦繡卻還是鬆了一口氣。
作為一個即將得到聖人重用的臣子,你身上一點污點都沒有,聖人似的,想要做什麼呢?
「我瞧著三哥還是如從前一般,沒有什麼不同。」七姑娘都覺得丟人的事兒,齊崢愣是能不動聲色,也真叫她佩服了。然而想到如今更自在的二老爺,七姑娘便臉上一抽,想要與錦繡說說這沒皮沒臉的二伯父,到底不敢非議長輩,只好吞下了嘴裡的話,很有氣無力地歎道,「罷了,誰家不出些這樣的事情呢?前兒六姐夫的家裡還出了大事,不也這麼過著呢。」
「出了何事?」錦繡便好奇地問道。
「蔣家二爺的那個妾,叫蔣閣老給送莊子上圈著了。」七姑娘動了動嘴兒,這才在錦繡的耳邊小聲說道,「據說蔣二爺如今越發看重嫡妻,難免冷落了那個妾。那人也不是好的,不過是被撇在一旁罷了,守著兒子怎麼就不能過呢?又是在園子裡唱歌兒,又是在雨夜裡哭喊的,蔣閣老忍了她這麼久,還能忍這個?更何況,」她竟覺得這樣的妻妾相爭叫她渾身發寒,與錦繡說道,「不過是想要對她懲戒一二罷了,誰知道竟還從她的屋裡搜出了詛咒廣安縣主之物,何曾黑心!」
聽著七姑娘義憤填膺的話,錦繡笑了笑,到底不願叫七姑娘知道這裡頭的污糟事兒,便忍下來沒說。
詛咒之物,還不定是那府裡誰的手筆呢,蔣閣老只怕也能看出來,不過是厭惡那個妾,順水推舟地給放過了。
「蔣府如今怎麼辦?」錦繡便好奇地問道。
「我聽大伯娘給六姐姐送東西的婆子回來說,蔣閣老說什麼都不肯在此時分家,不過,」她臉上露出了羨慕的表情說道,「先帝從前曾賞了蔣閣老兩座千傾的皇莊,最是富庶的,這兩個莊子他分給了六姐姐與廣安縣主,別的孫媳婦也是金銀無數,卻未有六姐姐這樣的手筆。如今雖未分家,不過卻分產,各房過各房的日子罷了。」將錢財給了孫媳婦而不是孫子,蔣閣老也算是奇葩了。
「六姑爺剛入仕途,蔣閣老不會在此時分家的。」錦繡笑了笑,這才與七姑娘說些京中的趣事,將這一些放在一旁。
她覺得輕省,另一處的英國公府中,確實帶著幾分雷霆。
英國公此時坐在書房的上首,閉著眼睛不說話,神情卻是十分疲憊,一旁的二老爺與齊崢都規規矩矩地坐著,一臉的規矩……
「懷鄉伯,這是來者不善。」七姑娘只知道五姑娘給人做妾丟了英國公的臉才叫他大怒,英國公卻知道這裡頭還有別的事故,此時微微睜眼,露出了一絲冰冷的目光,沉聲道,「我們府裡,且要小心了。」
「大哥,莫非懷鄉伯與我們有仇?我怎麼不知道?」別以為二老爺是朝中鬥士,逮誰噴誰,他專噴的是那些眼瞅著前程有限的政敵,如湛堯這樣蒸蒸日上的朝臣,他不是就混成了好朋友麼?此時默默地回想了一下自己幹過的壞事兒,實在沒覺得自己招惹過懷鄉伯,二老爺便目中閃爍地看了不做聲的英國公一眼,心裡突突。
莫非是他大哥得罪過?
「當年,懷鄉伯的門下在西海沿子犯了事,是我給斬了。」英國公淡淡地說道,「當初懷鄉伯也與我修書求情,只是我想著不過是個閒散宗室,沒有什麼實權,那時我又要立威,自然要拿懷鄉伯的名頭用一用。」這樣不懼宗室權貴,鐵面無私的名頭傳出去,才能叫英國公聲名大噪,穩定軍心不是麼?只是沒有想到這一次,竟然叫懷鄉伯拿住了五姑娘這個軟肋,只怕懷鄉伯回京之日,便是前來英國公府羞辱之日。
「那逆女,從此不需要我們的憐惜了。」英國公便對著齊崢說道。
「父親做主就好。」齊崢微微俯身,臉上帶著恭敬的笑容。
然而就是這樣太過標準的笑容,卻叫英國公心裡不知為何有些發寒,沉默了片刻,他也沒有時間去追究這些,只低聲歎道,「只怕英國公府,會成為京中的大笑話。」再剛硬,也還是露出了一個疲憊的表情。
「父親放心,府中不會有事。」齊崢卻只是溫聲道,「肅王已經與我透過話來,那日他也會在府中做客,想必懷鄉伯雖是肅王的長輩,卻也不會與肅王結怨。」肅王如今頗有份量,便是宗室,也不會隨意得罪他。
「你們做的很好。」英國公見齊崢胸有成足,只覺得自己竟然在這樣的事情上插不上手的模樣,目中微微一黯,便頷首道,「只是叫肅王受累了。」
「他是我妹夫,做些事情不算什麼。」齊崢眼角抽動了一下,這才做出了關切的模樣,對著英國公懇切地說道,「只是五妹妹這樣不堪,是早就有之的事情,父親不要為不相干的人這樣費神,也叫兒子們擔心您的身體。」見英國公臉上緩和了許多,他這才用不經意的表情輕聲歎道,「這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柳氏便是個妾,教的五妹妹也成了如今這樣,只是她無情,我卻不能無意。」
英國公已經覺得管不了這個翅膀硬了,不再忌憚自己的兒子了,此時頭也不抬地問道,「你想要如何?」
「我如何捨得五妹妹往死路上走呢?」齊崢輕歎一聲,想到府裡舊事,慢慢地握住了自己的手,溫聲笑道,「既然她是與懷鄉伯真心,也算是找到了好歸宿,以後,便叫她開開心心地在懷鄉伯身邊過日子吧。」
連二老爺都覺得心裡一股子涼氣,更何況是英國公,目光落在齊崢笑容溫和的臉上,英國公卻覺得有幾分欣喜。
這樣狠厲,才能在這吃人的朝堂上立足,以後他也能夠安心了。
「便由你吧。」如今連兒子都不需要自己了,英國公竟覺得身上空蕩蕩的,只見齊崢依舊欲言又止的模樣,便挑眉說道,「還有什麼?」
「柳家,敗了。」齊崢臉色不動地說道,「柳家表妹招惹了衍王府的陳留郡君,郡君惱怒之下便給了柳家些厲害,這一番下來,柳家本沒有家底,哪裡還能支持呢?」見英國公雙手發抖,他急忙起身誠惶誠恐地說道,「那時父親正忙碌,兒子哪裡敢用這樣的小事與父親煩心?雖然也想要援手。然而衍王勢大,兒子也無能為力,只能在心裡遺憾些了。」說完,便歎了一口氣,露出了不忍的表情。
「夠了!」二老爺見英國公彷彿重新認識了自己兒子一般地看著齊崢,急忙起身與英國公說道,「崢哥兒顧慮的對,他小孩子家家,哪裡能擔起這樣的事兒呢?」
「天晚了,兒子還要去給母親請安,便先告退了。」齊崢對著自己的父親施了一禮,便在二老爺連連揮手中含著笑容走了。
「他,是在怨恨我。」英國公在寂靜的屋子裡突然低聲說道,「連我的兒子,都在怨恨我麼?」
二老爺有些不忍,只低聲道,「大哥想多了。況且,」他突然咬了咬牙,輕聲問道,「他為什麼不能怨恨??」見英國公抬眼看過來,二老爺斂目說道,「他需要父親的時候,大哥不在,當年一件件,大哥是真的不知道?別怪他對柳家袖手旁觀,若是我,我也不會放過柳家。」大太太與齊崢全部的痛苦,都出自柳家,這年頭,哪裡有以德報怨的蠢貨呢?
「大哥從一開始,就錯了。」二老爺的歎息,在書房之中迴響。英國公抬頭看著頭上燭火映照出的陰影,到底沒有說話。
七姑娘與錦繡說了這一回,便覺得心裡好受多了,自己回了府,準備打起精神應對即將出現的賤人,錦繡卻愣愣地出神,連湛功進來都沒有看到。
見她臉上露出了複雜的表情,湛功也不打攪她,只握住了她的手,便坐在一旁默默地等,直到錦繡回神,就見他這樣陪著自己,只覺得身邊有個人在竟是舒心的不行。
「我給你唸書?」湛功見錦繡看著他笑,臉上便有些紅了,急忙要去找有趣的書來念給她聽。
「大哥在我身邊,什麼都不做,我都快活。」錦繡卻不叫他動,將頭靠在他的肩膀上,抿嘴片刻,這才歎息道,「我這一生這樣幸運,有時候只擔心這不過是我的一個美夢,夢醒了,便什麼都消失了。」給了她最初的溫暖的老姨娘,疼愛她長大的大太太,之後,還有這樣愛惜自己的丈夫,她過得這樣幸福,又是便會害怕。
「如果是夢,我們都別醒。」湛功低頭看著錦繡,認真地說道,「就算是在夢裡,我也想要與你在一起。」
「五姑娘要回來了。」錦繡低聲將與五姑娘的恩怨說給湛功聽,此時只垂著眼睛說道,「當年,我算計過她,也怨恨過她,如今看她竟然不知悔改,卻有些不知該說些什麼。」
「只要你過得比她好,她就難受了。」湛功摸了摸她的手,沉默了一會兒,便低聲道,「我陪你回去一趟。」見錦繡詫異地抬頭看來,他便輕聲道,「你在乎英國公夫人,便是在家裡,也難免不安,不如回去給夫人張目。你放心,」他認真地看著錦繡,說道,「只要有我在,誰都不敢把你怎麼樣。」見錦繡眼眶發紅,他將自己的嘴唇碰在她的臉上,帶著眷戀說道,「我這樣往上爬,就是為了叫你也能有這一天,能仗著我的身份,叫別人都不敢小看你。」
「只怕你要得罪懷鄉伯了。」錦繡只忍不住落下了淚來。
「別哭。」湛功手忙腳亂地用自己的手去給錦繡擦臉,臉上卻露出了笑容來,「你放心,還有肅王在。」見錦繡不明所以,他便低聲道,「那府裡還有他未來的王妃,他會叫自己的岳家叫人嗤笑非議?只怕我們還未動手,他便要先出來與英國公府做主了。」
「你什麼時候,也變得這樣油滑。」錦繡不知為何便想到了肅王那樣一張氣急敗壞的臉,忍不住噗嗤笑了。
「在朝中久了,什麼都見過了,只是,」湛功將媳婦攬進懷裡,輕聲道,「在你的面前,我一直都是從前的那個我。」
錦繡默默地縮在這個人的懷裡,竟覺得只要有他在,自己什麼都不會害怕。
一轉眼,便到了數日之後,這一日,齊崢正在自己的房中與有孕在身的媳婦說話,便聽到外頭通傳,臉上便露出了一個譏諷的笑容,握了握妻子的手,這才含笑說道,「去,使人與老太太傳話,就說老太太許久未見柳家人了,很該叫她見一見。」
他襲爵之後,祖母還要這樣過舒心的日子,他豈能快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