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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第64章 文 / 飛翼

    不知為什麼,錦繡在湛家,只感到心裡頭鬆快許多。與兩個孩子玩鬧,一旁的湛功只是看著,卻叫錦繡心裡感到安心。徐氏的態度越發地可親,看著她的目光是真的慈愛,便是連臥床的湛家祖母,雖大多都只是歇著,然而每當錦繡給她請安,臉上總會露出笑容來,拉著她說些話兒。在國公府裡那樣憋悶的日子,彷彿在這一家人的善待中都快活了許多,因此幾日間,錦繡只在湛家,便是同壽縣主等人要帶她遊玩,也都拒了。

    姚俊幹的好事兒還是不小心曝光了。

    不過這卻是他自己找抽。

    因錦繡頻頻外出,同壽縣主與沈嘉便十分好奇,追問下,錦繡也不過含糊地說了幾句是當日迷路遇到的好心人,沒想到姚俊立時便心虛了,忍不住問道,「可是當時救了你的好人?」

    「救?」沈嘉敏銳地聽到了這個字。

    姚俊臉色微微一變,仰天咳了一聲,有些膽怯地說道,「那什麼,就是吧,錦繡那天,其實一不小心,差點兒就被個拐子拐走了。嗷!」話音未落,迎面就挨了一拳,就見沈嘉滿臉怒色,見他委屈地看過來,立時便又是一拳頭,口中罵道,「你說的輕巧!若是真出了什麼事兒,錦繡一輩子就毀了!」

    「我知道錯了!」幾拳頭下來,姚俊疼得嗷嗷直叫,蹲下來雙手抱頭,討饒道,「我真不是故意的,心裡已經後悔了。」

    「虧了錦繡還給你瞞著。」沈嘉呸了一聲,拎起來姚俊便喝道,「你給我記住了!再這麼幹事兒不走腦子,別怪我宰了你!」一轉頭,她卻見錦繡只是抿嘴笑著,並不趁著此時咬尖兒,便覺得這丫頭太過懂事,便有些心疼道,「你也真是的,以後,他再敢欺負你,你只管與我說,必為你做主。」

    「姑娘說得我竟無地自容了。」錦繡便拉住了沈嘉,不叫她再揍姚俊,眼看著姚二爺連滾帶爬地跑了,這才溫聲道,「二爺也是無心的,何苦為這事兒多做糾纏呢?」她又對氣鼓鼓的同壽縣主道,「姑娘們為我張目,我已經感激萬分,只是二爺已知道錯了,別為了我的事兒攪了主子們的好興致。」

    「聽你說的這人,倒真是不錯。」沈嘉便笑問道,「你這幾日去,便是為了感謝他?」

    「因湛大哥馬上要去西北,我想去送送。」錦繡便直言道。

    「他從軍麼?」沈嘉想了想,便歎道,「西北軍如今是安國公的麾下,我爹雖然手裡帶兵權,不過你也知道,安國公是太子的母族,我爹得聖人寵信,因此並不敢與皇子們多做牽扯,與安國公從不親近,可惜了。」她搖頭道,「不然,若是我叫我爹修書一封,你那恩人也能在軍中升職快些。」

    「姑娘的心意我知道,」錦繡只淡淡笑道,「只是大好男兒,自己建功立業便是,湛大哥若是真有本事,自然會脫穎而出。」

    「看起來,你竟是對他極有信心。」見錦繡低頭一笑,狀似默認,沈嘉便爽快道,「既然你這樣說,我便不插手了,只是,」她拉著錦繡的手歎道,「若是以後你有什麼事兒,只管與我們說便是,再瞞著,豈不是見外?」一開始她對錦繡,不過是同壽縣主看重她,方才親近。不過這幾日相處,見錦繡行事謹慎,不是個藏奸的,便多出些喜愛,願意回護她一二。

    況且由僕可知主,錦繡性情溫柔,沈嘉便對英國公夫人也多了幾分親近。

    到底,姚俊是她日後的丈夫,而聽說英國公夫人對姚俊的影響不小。

    「我先多謝姑娘了。」錦繡連忙謝了,見同壽縣主偏過了頭不理自己,急忙在她耳邊安撫道,「這次,是我錯了,縣主只饒了我這回,下次,不管什麼事兒,我必不瞞著縣主的。」

    果然女孩兒的臉上繃得不那樣緊了,同壽縣主只哼道,「我什麼都與你說,你卻有事兒瞞著我,我可傷心了。」小小的女孩兒做出了氣哼哼的表情,錦繡心裡喜歡,面上便只做了惶恐地說道,「叫縣主傷心,是我的不是。」

    「那你怎麼補償我呢?」同壽縣主耳朵尖兒撲稜了一下,偏頭問道。

    「縣主想要如何呢?」見同壽縣主的臉上露出了些壞笑,錦繡便無奈地問道。

    「給我繡個小炕屏,我就原諒你。」同壽縣主笑嘻嘻地說道。

    錦繡真是哭笑不得。

    她不善繡活兒,同壽縣主自然清楚,如今,卻是藉著這個為難她,看著笑瞇瞇的女孩兒,她便只好說道,「若是縣主得了炕屏,便不能再與我生氣了。」

    見錦繡應了,同壽縣主這才拍手笑道,「必不會的。」不過想到錦繡向來不怎麼給別人繡東西,自己卻能得了她專心繡的一個炕屏,這不就是與眾不同,比英國公家的幾個姑娘還要與錦繡親近麼?小孩兒的獨佔欲再次發作,同壽縣主想到當初只自己有的那個布偶,便笑得瞇起了眼睛,吃過了飯,便放錦繡去湛家,自己與姚安玩兒去了。

    因今日便是湛功離開的日子,錦繡早早便趕到了湛家,卻見湛功已經準備停當,如今正在檢查家中的房子是否完好,加固著漏風的地方,正站在房頂上,見錦繡來了,少年急忙跳下來,快步走到錦繡的面前,低聲問道,「你來了。」

    「湛大哥要走,我自然是要送的。」見湛功收拾得差不過了,錦繡便問道,「什麼時候走?」

    「一會兒。」似乎將要離開,湛功的臉上便露出了不捨的表情,回頭看了看這個破敗的院子,目中閃過幾分留戀,然而嘴角動了動,卻還是什麼都沒有說。

    知道湛功是個什麼事兒都憋在心裡不說的,錦繡便輕聲叮囑道,「此去西北,湛大哥萬事都要小心保重。」

    湛功飛快地看了她一眼,見她果然目中擔憂,便心裡一暖,低低地應了一聲。

    此時,知道兄長要離開了,湛風湛善便跑了出來,抱著他哭個不停,湛功只低頭摸著兩個孩子的頭,輕聲道,「在家不要叫娘為你們費心。」

    「哥哥不要走。」兩個孩子從小被湛功帶著長大,便不捨地大哭,小胳膊死死地抱著湛功的腿,拚命地往屋裡拽。

    錦繡見徐氏在一旁低著頭擦眼淚,急忙走過去,與她輕聲道,「嬸子與湛大哥說說話吧。」只是見院子裡的人都在落淚,自己也感到酸楚。

    沉悶的少年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悲傷的表情,將兩個孩子小心地拉開,先進屋子給祖母磕了頭,又回到外頭,跪在徐氏的面前,啞著嗓子說道,「孩兒必不叫娘失望,這一家子,便叫娘勞累了。」說完便重重地磕了三個頭,將自己的弟弟拉在一旁擦乾了眼淚,這才對錦繡說道,「我,我會回來的。」

    張了張嘴,卻覺得再也說不出話來,湛功只歎了一聲,望了望天色,便取了自己的包袱,向著外頭走去。

    錦繡攙著徐氏跟著送到了門口,這少年最後回頭看了一眼,便擠出了些笑容,「等我回來。」

    錦繡看著這高大的少年遠去。他背井離鄉,遠離親人,去拚搏自己的未來,看著他的背影,錦繡只覺得心中似乎有什麼在跳動,然而到底在兩個孩子的大哭聲中忽略了,只忙著開解他們,之後見徐氏失魂落魄,便忍不住勸道,「湛大哥本事大,嬸子別擔心。」

    「當年,他爹就是這樣走了,從此就……」徐氏悲從中來,卻還是搖頭苦笑道,「還是這個家拖累了大哥兒,我,我或許也很自私。」知道這孩子的本事,可是卻不捨叫他離開。

    「嬸子的心,湛大哥都懂的。」錦繡微微猶豫,便輕聲道,「我知道嬸子如今有湛大哥的月俸,不過到底不多。」她從自己的懷中取了幾張銀票,紅著臉道,「並不是為了別的,只是小善小風如今要讀書,嬸子一個人照顧一大家子,這錢,只當是從我這裡借的,湛大哥本事大,沒準兒以後就成了大官兒。以後嬸子還給我就是。」

    「這個你先自己收著。」徐氏卻沒有要,只握著錦繡的手溫聲道,「我知道姑娘是為了我們,只是如今家裡還有錢,並不差這些。」見錦繡欲言又止,她便拍了拍錦繡的手,輕聲道,「你把我們當做親近的人,這我知道,只是便是這樣,我便更不能佔你的便宜。況且,」她含笑道,「真到了山窮水盡的時候,我也不會把你當外人,只是還沒到那個地步。」

    見她說到這個份兒上,錦繡便只能將銀票收了,臉紅道,「湛大哥還叫我照看家裡呢。」

    徐氏目中微亮,然而目光落在錦繡小蔥一般纖長白嫩的手上,便在心裡一歎,只望兒子真能做出些功業來,好回來有能耐迎娶這樣從未吃過苦的女孩兒,以後也不叫她如自己一般為了生計吃苦。之後咬了咬牙,便從懷中將翡翠戒指取了出來,放在錦繡的手心兒上,這才溫聲道,「既如此,這便當做我給姑娘的見面禮。」

    「這如何使得。」見這戒指上的翡翠剔透明亮,如同一汪碧綠的水,映的錦繡手上都染了綠意,錦繡忙推道,「無功不受祿,太貴重了些。」

    「以後麻煩姑娘的事兒還在後頭呢。」徐氏只握住錦繡的手,輕聲道,「這也是我的一點兒念想。」

    銀子沒送出去,倒得了人家的戒指,這叫什麼事兒。錦繡雖覺得不妥,然而見徐氏堅決的不行,只好道了謝,將這戒指收了,只盤算著日後如何將這還回去,正在此時,便見遠處匆匆地奔來了一輛車,從上頭跳下來一個人來,見著錦繡便是眼中一亮,趕著上前,顧不得抹汗便急忙說道,「縣主請姑娘快些回去。」

    「怎麼了?」見他臉上竟是急色,錦繡便急忙問道,「縣主可是不妥?」

    「府裡使人傳了話兒,我家郡主被人告到宮裡了。」這人臉上露出了驚懼的表情,聲音都在發顫。

    「宮裡?」錦繡只覺得腿都在哆嗦,到底強挺住了,與徐氏歉然道了別,這才匆匆地走了。

    見錦繡的車消失在了路的盡頭,徐氏這才收回了目光,見著兩個兒子正在好奇地看著自己,便溫和地問道,「怎麼了?」

    「娘給漂亮姐姐的戒指。」湛善便外頭好奇道,「不是說,是祖母送給娘的那個麼?」因頗有意義,因此哪怕最艱難的時候,娘寧可天天不睡覺地給人洗衣裳,也沒有想過將那戒指賣了換錢。

    徐氏摸了摸懵懂的孩子的頭,這才輕歎了一聲道,「這就要看,你哥哥是否有福。」見兩個孩子還是不明白,她便搖頭笑道,「若是有福,自然能得償所願。若是無福,」她垂下了眼睛低聲道,「這戒指在錦繡的手上,也算是圓了咱們的一場緣分吧。」

    「郡主是怎麼回事兒?」坐在車裡,忍著一路的顛簸,錦繡便對著身邊的人急聲問道,「怎麼就被人告了呢?」

    「咱們府裡的姑太太,不知道從哪裡冒了出來,還混到了宮中,一狀告到了御前。」那人一抹臉,憤恨地說道,「一大清早郡主便入宮自辯去了,我們便來請縣主回去。」

    「莫非是……」錦繡的臉刷地就白了,渾身突突。

    提到了那姑太太,她便覺得有些明白了。

    只怕是為了安平侯的死因了。

    然而想到永昌郡主在這裡頭十分無辜,錦繡便不解道,「可是,侯爺是急病沒的,姑太太憑什麼亂告別人?」更為稀奇的,卻是一個沒有根基的女子,她是怎麼一路暢通無阻地進的宮?

    想到這裡,錦繡只覺得一股子涼氣從心頭竄了起來,手腳冰涼。

    姑太太的背後,只怕另有主使之人,這一番發作,若是永昌郡主真的與安平侯的死因有關,只怕要死無葬身之地。

    再是宗室,也不能把顯貴的命這麼玩兒。

    那人見錦繡明白,也不多說,只將她帶回了莊子。錦繡見同壽縣主已經六神無主,急忙在一旁將她安撫中,什麼東西都來不及收拾,只幾個人匆匆地往京裡趕。這一路眾人都沒有說話的心思,同壽縣主窩在錦繡的懷裡,身邊姚安也在默默地守在她的身邊,到了最後,終於有了些力氣,不再慌亂。

    入了安平侯府,錦繡就見整個府裡的下人都臉色蒼白,顯然是覺得大難臨頭。到了永昌郡主的正堂,錦繡就見大太太已經在此,正看護著齊堅與朱琛,臉上也露出了疲色,見了眾人回來,便微微一笑,溫聲道,「並沒有大事,看把你們嚇的。」

    「我娘怎麼了?」同壽縣主便帶著哭音問道。

    母女情深,想到母親如今不知如何,同壽縣主便有些害怕。

    她從來都被厲害的母親護在羽翼下,如今竟有一種無依無靠的感覺。

    「或許,這倒是一件好事兒。」大太太便將同壽縣主拉到身邊,溫聲道,「其實你父親的事兒,京裡也有人說閒話,如今說開了,以後便無人再懷疑你的母親是兇手了。」

    「姐姐這話,說得沒錯兒。」大太太話音剛落,便見門口,正有一名紅衣女子,慢慢地走進來,一張美艷的臉上,竟是一派剛強,她此時冷笑道,「叫我死,也要看有沒有這個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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