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百四十二章 :禍不單行 文 / 南宮婠婠
當陸斌以及拉著樂樂的水青青抵達醫院大門口的時候,早有護士等候著,領著他們來到手術室門前。
一路上,除了眾人沉重的呼吸以及慌亂的腳步聲外,就再無別的什麼聲音,聽上去有些陰森。
手術室外,護工小趙正緊張地注視著那扇像征著生死的大門,在那裡面,躺著一個正在死亡線上徘徊掙扎的和藹老人。而她,所能做的就只有乞福。
小趙內心糾結而著急,一會兒衝著那扇門唸唸有詞,一會兒又張望著樓道,等著陸斌的到來。
「小趙!」突然一聲急促地叫喚響起,滿頭大汗的陸斌,呼地推開安全門,朝小趙跑來。
水青青拉著樂樂,緊緊跟在陸斌的身後,面色蒼白,神情緊張,與幾日前看到的那個光彩照人的美少婦判若兩人。
「陸先生!」小趙先是驚喜非常,接著又是一窒,臉上表情也沉重了幾分,「您可來了!」
陸斌顧不上和小趙寒暄,一把握住他的腕,急切的問道:「怎麼回事?我媽前幾天的身體不還是很好的嗎?」
小趙懊惱無比,也困惑無比,他不停地搖頭:「今晚晚飯後,護士照舊前來給陸阿姨打針。過了沒多久,阿姨就覺得不舒服。等醫生過來查看的時候,陸阿姨就已經昏迷了!對了,今天打針用的好像是新藥!」
水青青剛好趕到,聽到「新藥」,不禁疑惑的問道:「為什麼要換藥?」
小趙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護工是沒有權利瞭解這些的。」
「子衿跟我提過,給媽換的是當前治療老年癡呆症最先進的藥物。」陸斌答道,他臉上的汗大滴大滴的落下,轉而問道,「進去多久了?」
小趙看了看守表:「剛好五十分鐘。」
五十分鐘……
陸斌緊提著的心不由一沉,恐怕,情況真的不樂觀。
樂樂很乖巧,水青青、陸斌同小趙交談的時候,他自己坐到一旁的椅子上,不吵也不鬧,只是眼含熱淚的看向來時的走廊盡頭。
陸斌受不了手術室門前壓抑的氣氛,他走到門口掏出手機,反覆撥打了幾次陸子衿的電話,仍舊是不在服務區。
水青青摟住樂樂,似是要從小傢伙的身上得到一絲暖意。而她的目光始終都盯著陸斌,見他煩躁的撥打電話,她的心不由更加緊張。
不得已轉眸看向手術室大門,大紅色的「手術中」的牌子,亮得可以刺痛人們的雙眼。水青青忍不住伸手擦了擦眼,可淚水仍是撲簌簌的落個不停。
生死一線間的痛苦,被折磨的人究竟是誰?
「還是沒法聯繫上陸子衿嗎?」水青青看著坐到自己身旁的陸斌,焦急地問道。
陸斌的臉色白中發青,那是讓陸子衿氣的:「一直無法接通。」
水青青驀然,只是伸手握住了陸斌的手,可他們兩人的手都是如此的冰涼,誰也不能給予對方一絲溫暖的安慰。
突然,手術室門頂的燈由紅轉綠,樂樂眼尖,立馬跳了起來。
水青青拉著陸斌起身,他們倆將將走到門前,手術室的門終於緩緩打開。
「醫生,我母親……」陸斌聲音顫抖,握著水青青的那隻手顫動的更加劇烈。
話未說完,陸斌就住了口,他已經感覺到不幸的降臨。即便心中多麼期盼,事實已經發生,無法改變。
主治醫生摘下口罩,一臉的悲痛,聲音沉重無比:「對不起,陸先生,我們已經盡力。」
聽到主治醫生這樣一說,包括樂樂和小趙在內的眾人,接發不出聲,呆呆地矗立在原地。
光陰的小溪似凝固了,過了片刻,才緩緩流淌起來。
水青青一張蒼白的臉刷地變成紙一樣的慘白,她難以置信地瞪著大眼,下意識地捂著嘴搖頭,喃喃自語:「不、不會的、不會的!怎麼會這樣?怎麼會?!……」
隨後的話已經再也發不出聲,水青青無力的蹲下,抱著樂樂低低地啜泣。
陸斌一動也不動,他的雙眼如狼,發出近似絕望的光,凝視著主治醫生的雙眼,一字一頓地說道:「你,盡,力,了??」
聽著陸斌沙啞的聲音,水青青心中更加傷心。她伸手捂著嘴,拼了命地不讓自己悲哭出聲,只是淚眼朦朧的看向主治醫生,期盼他能給他們一個奇跡!
可惜上天沒有聽到他們的企求,主治醫生一臉沉重地歎了口氣:「陸先生對不起,我的心也很痛。我為您母親治療了九年的時間,我也是有感情的……至於新藥的不良反應,此前還沒有出現過任何一個案例!」
主治醫生說著說著,見慣生死離別的他也已經泣不成聲,忍著悲痛邁出大步,與水青青擦身而過的一瞬間,有兩滴淚珠兒從他的眼角飛落。
主治醫生離去後半分鐘,手術室的大門再次打開。
陸斌緩緩的轉過身,他的身體顫抖,緊緊握起的拳頭滲出血漬。
在那一刻,所有的疼痛和悲哭甚至是他的意識,都已經隨著手心裡的鮮血離他而去。
陸斌不知道自己是怎樣走到那輛推車旁邊的,他的大腦中一片空白,眸中只有面前罩著白布、給予他生命的母親。
當陸斌顫著手,麻木地、僵硬地緩緩伸過去,掀開那有如千斤重的白布時,他甚至下意識的閉上眼,不敢看那張他熟悉到陌生的臉。
「媽!——」
誰?誰在叫媽?
陸斌茫然的將目光轉向趴在推車旁傷心悲泣的女子身上,是……水青青……還有,還有個小聲音在叫「奶奶」……是樂樂……嗎?
陸斌覺得自己一定是在做夢,不然的話,他怎麼會看不清、聽不清?!
如果是夢,就讓我趕緊醒來吧!
陸斌咬牙,用力太猛,咬破嘴唇,疼痛讓他清醒,而口中的腥味和著酸苦的淚,讓他徹底醒悟。
到此時,陸斌才驚訝的察覺到,早不知在何時,自己已經淚流滿面!
淚水洗去腦海中一切殘存的幻想,面前那張安詳到如同入睡的臉,不斷地提醒著他,眼前發生的事情全都是事實,不是夢,不是可以存檔重來的單機遊戲……
陸斌雙腿一軟,雙膝直接跪在冰涼的瓷磚上,他的臉埋在梁曉冰冷的掌心處,發出一陣近於困獸的哀嚎……
「媽……媽!」陸斌所有語言能力全部失去,只餘下那一個痛徹心扉的字,不停的迴盪在眾人心裡,讓聞者無不心如刀絞!
幾位醫生護士也不禁搖頭,重重一歎,見慣生離死別的他們,仍然為陸斌的拳拳孝心所感,那聲淒愴到絕點的「媽」,實在是讓他們不堪忍受,他們幾近逃竄般地離開了這個讓人悲傷欲絕的所在。
樂樂抱著水青青嗚嗚地哭泣,尚且年小的他,對死亡的理解還很淺顯,但孩子敏感直觀的心靈,還是讓他明白了一個事實——他以後再也不能陪奶奶說話,他學會再多的故事也不能講給奶奶聽,他從前許下的許許多多還沒有實現的理想,奶奶再也不能見證了……
如果他能早一天當上中隊長,奶奶離去時會不會更安心一些?
樂樂的眼淚似斷了線的珍珠項鏈,一顆顆的滾落……
水青青已經無力跪著,她軟軟癱軟在地上,僅僅只是一夕之間,身邊熟悉之極的親人就這麼天人兩隔,再也不能和她說說笑笑,沒法陪她栽花除草……一切的一切,全變成回憶!
小趙拭去淚水,這麼哭下去,也不是辦法。他走上前,悲傷的說道:「陸先生,請節哀。您這樣哭,陸阿姨也走得不放心。而且,把陸阿姨放在這裡也不好。您先堅持一下,辦了正事要緊。」
陸斌聽到這話,悲從心來,又是幾聲淒婉的哀嚎。
水青青拉起樂樂,靠到陸斌的身邊,伸手緊緊環著他的肩膀,啞著聲音,勸道:「斌,先把媽安置好,別讓媽在走廊上,媽會覺得不好意思的。」
陸斌點了點頭,咬牙站起身,雖然還有些無力,但是終究還是吞回了淚水。
「謝謝你,小趙。謝謝你這段時間盡心盡力地照顧我母親,謝謝!」
陸斌一連串的謝謝讓小趙更加內疚,雖然梁曉的病逝與他無關,但畢竟病人離世是事實。因此,他連忙擺手:「陸先生,您這樣說不是讓我更難過嗎!我們還是先將陸阿姨安放好吧!」
水青青點了點頭,朝著小趙彎了彎腰:「麻煩你幫我們聯繫一下,我們對這裡的手續不熟悉。」
小趙連連點頭,帶著他們處理起梁曉的身後事。
「青青,我先送你和樂樂回家吧。至於藥物不良反應的問題,我會請法務部的人去處理,我不希望媽到了那個世界後還受折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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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青青和樂樂還在門口換鞋,身後的樓梯上就傳來了陸斌的手機鈴聲。
一聽到手機響,陸斌的臉色就變得十分難看,看也沒看就按了接聽鍵。
「陸子衿你滾到哪裡去了,你知不知道媽病逝了!」
電話那頭的人聞言一楞,低頭把號碼又對了一遍,確實沒錯,怎麼這麼粗魯?但長期養成的習慣,還是讓她壓下被慢待的火氣,冷冷問道:「是陸斌嗎?我是洛水交警一大隊,你的弟弟陸子衿出了車禍,現在需要家屬前來辦理相關手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