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193章 強強過招(1) 文 / 泡芙笑笑
子歸將一切盡收眼底,面無表情,眼眸裡卻有流光飛逝。
再過幾日就是除夕,府裡張燈結綵、喜氣洋洋,各式各樣的糕點、小食被送到每個主子的住處。趙娘子親自挑選了滿滿兩籃子堅果和蜜糖糕,往五姨娘的院子而去。
趙娘子是劉媽媽向滕氏舉薦的人,辦事利落,悟性極高,深得滕氏器重,於是才將給寶貝孫子、孫女兒送年貨的任務交到她的頭上。她喜滋滋地往湖邊走去,快行至湖邊的假山附近時,碰到了紫蘭用輪椅推著桑飛燕從另一套小路而來。
桑飛燕穿一件玫紅色掐腰長襖,遠遠望去,就像一朵暮春怒放的月季,走近了,趙娘子才發現這位小姐打扮得真是光彩照人:精緻的眼妝,鮮艷的唇色,髮髻上墜下的五彩流蘇輕輕晃動,在陽光下交織出瀲灩奪目的輝光。趙娘子心生感慨:四小姐,真真是個美人,不過,較之從前的大小姐還是差了些。
「奴婢見過四小姐。」趙娘子規規矩矩地行了個禮。
桑飛燕靜靜地望著這個將紫蘭惡整了一番的人,眼眸裡劃過一絲冷光,但很快,冷光化作了唇角一個天真的笑:「趙娘子這是要去給五姨娘送東西麼?」
趙娘子和和氣氣,臉上沒有半分愧疚,彷彿和紫蘭之間從未發生過任何爭執似的:「回四小姐的話,老夫人讓奴婢給三少爺和六小姐送點年貨。」
這麼說也就是面子上好聽,兩個不到半歲的奶娃,哪裡咬得動?
桑飛燕睜大煙波浩渺的眸子,甜甜地道:「我正好要去看望三弟弟和六妹妹,我們一起吧。」
趙娘子恬著一副笑臉:「是!跟四小姐同行,簡直是奴婢前世修來的福分。」
紫蘭心裡恨得牙癢癢,上回在膳房趙娘子可不是這般說的!真是不要臉的醜女人!
桑飛燕和趙娘子走後沒多久,假山後灑掃的丫鬟拔腿就朝韓玉的院子趕去。
桑飛燕和趙娘子走了大約一刻鐘才到達僻靜優的湖邊,而沿著湖邊繞上大半圈,大約再走兩刻鐘就能到達五姨娘的院子了。
誰料,二人尚未走到一半,便見著紅玉邁著小碎步迎面而來。
紅玉給桑飛燕行了個禮,笑道:「奴婢參見四小姐,四小姐和趙娘子一同給三少爺和六小姐送年貨嗎?奴婢正打算去領呢!」
桑飛燕恬靜地笑著,似江南水鄉的一片霞雲,柔和靜美,卻不失嫵媚:「嗯,我想三弟弟和六妹妹了,就去看看。」
「趙娘子,我原本就是要去領年貨的,晚了一步,倒是勞煩你親自奔走,五姨娘若知道,又當過意不去了。」紅玉略有些自責地說著,伸手從趙娘子的手中接過籃子,趙姨娘的袖子一沉,眼皮慕地一跳,捏了捏「發酸」的手腕,不著痕跡地捋過袖子裡沉甸甸的東西,心中一怔,摸大小,少不得十兩啊!
她壓制住想要大笑的衝動,道:「說的什麼話?五姨娘是三少爺和六小姐的生母,給五姨娘跑腿兒我覺得很榮幸呢!」
方才口口聲聲說給桑玄安和桑妍送年貨,這會子改口給五姨娘送了,可見,拿人的當真手短。
紅玉又趁機向趙娘子請教了幾道家常小菜的做法,時間不多不少,剛好夠桑楚青的下人喚桑飛燕回去。
「四小姐,二老爺找您呢!」
「現在?」
「是的,讓你即刻去他院子,好像很著急的樣子。」
紅玉搶過話柄:「四小姐要去看望三少爺和六小姐也不行嗎?要不,讓丫鬟給二老爺說一聲,四小姐看完了三少爺和六小姐再去也不遲。」
丫鬟面露難色:「這……」
「算了,下次吧!我先去看父親。」桑飛燕不得已,只能和趙娘子一起原路返回。
望著三人漸漸消失的背影,紅玉長吁一口氣,好險!
坐在輪椅上的桑飛燕揚起手裡的袖珍銅鏡,眼底堆滿了笑意……
當消息傳回棠梨院時,桑玥無比諷刺地笑了,那笑意裡夾雜了幾分沉重,她知道偷梁換柱一事瞞不了冷瑤太久,只是不曾想到會這麼短!冷瑤,遠比她預計的聰穎。慕容耀昨日剛探望了桑飛燕,桑飛燕今天就要去五姨娘的院子,之所以不來她的院子,是因為昨兒桑玄夜已經查過了。
冷瑤,你慌了嗎?手段如此雷霆,是怕給我任何喘息的機會?想和慕容耀聯手除掉我,做夢!
「想什麼呢?這麼入神?」話音響起,她已被某人圈入懷中。
「在想怎麼應付冷瑤,對了,你父王那邊的情況如何?他處置容側妃了嗎?」桑玥轉身,望著他俊逸的面龐,清澈無瑕的眸子裡有怒意升騰,她抬手,撫平那蹙起的濃眉,「依舊沒有處置容青瑤?」
不處置容青瑤,就意味著慕容宸瑞沒有同冷瑤撕破臉,定國公府已經做出了明確的讓步,如果攝政王府的態度仍然不能明朗的話,就著實令人難以心安了。
慕容拓抱著她,一反常態地沒有上下其手,只是緊緊地抱著:「我實在很難理解,愛一個人究竟要深到什麼程度才能連她的替身都捨不得傷害?從前,我存了一分僥倖心理,認為父王其實早洞悉了冷瑤的奸計,不過是配合著演一場戲而已,我大哥把證據交給父王,目的是bi他早些結束這場戲,可是……當我看到他坐在容青瑤的床前,一聲不響地凝視她的睡姿時,那種神態……」
後面的話慕容拓沒說,桑玥已經明瞭,慕容拓曾無數次地守在她床前,一看就是一整夜,又怎麼不知這是一種愛到了骨子裡的表現?一個替身,就能吸引他的凝視,真不敢想像,如果慕容宸瑞知曉了冷香凝的存在,會做出怎樣瘋狂的舉動?
另一方面,容青瑤是冷香凝的替身,冷瑤又何嘗不是?一個神似、一個形似,慕容宸瑞捨不得容青瑤,自然也捨不得冷瑤了。或許,即便慕容宸瑞榮登九五,也會金屋藏嬌,寵著冷瑤一輩子。他是要對付冷瑤,可僅僅想剪除她的黨羽、削弱她的勢力,並不想了結她的性命。
現在,她終於明白慕容拓的深情是遺傳誰的了。
「慕容拓,」她雙手交叉,勾住他的脖子,額頭抵住他的,「你很為難吧。」冷瑤是慕容宸瑞的一片小逆鱗,殺了她,便會徹底惹惱慕容宸瑞。
慕容拓闔眸,道:「我沒有想著它有多難,我只想著怎麼解決,那麼多風浪我們都過來了,眼下這個也一定難不倒我們,我從來沒有動搖過殺死冷瑤的決心,你不用懷疑我。」
話雖如此,他低落的情緒卻沒能瞞過桑玥犀利的眼眸,要在以往,他不是吻就是摸的,似乎能佔多少便宜是多少,今天,正經得太不正常,而略微叫人心酸。
桑玥揚眉,主動送上香吻:「慕容拓。」
「唔?」
「遇上你……真好。」
翌日,太后懿旨抵達定國公府,赫然是冊封桑楚青為爵爺、冊封韓玉為正三品淑人!
此次降服北齊,慕容錦和桑楚沐都是功臣,如果大夫人健在,被冊封的人應該是她,但大夫人去了,滕氏早已貴為一品誥命夫人,府裡能接受封賞的只剩下二房的桑楚青和韓玉了。
爵爺不比侯爺那般尊貴,在南越卻能世襲三代,無官職,不用替朝廷效命,輕輕鬆鬆領俸祿,當真是夢寐以求的職位。
不過,這早不來晚不來的封賞落在桑玥的眼中,味道就變了。冷瑤無法從桑飛燕的身上獲取更有價值的信息,便轉而將主意打到韓玉的頭上。
秦公公宣完旨後,下午桑楚青就和韓玉一道進宮面見聖上、叩謝皇恩。
臨行前,桑玥在馬車旁叫住了韓玉:「此次進宮,你必定會見到太后,哪些話該說、哪些話不該說,你心裡清楚。要是你讓太后發現了端倪,春玲的下場就是你腹中胎兒的下場!當然,你要是不喜歡春玲的,桑柔和韓珍的,你任選一個,我都成全你!」
韓玉眼底的驚詫無以復加!天啊,桑玥究竟在府裡藏了個什麼人?跟太后有牽扯嗎?饒是她活了三十幾年,從來沒有見過比桑玥更可怕的人!她剛剛分明承認了韓珍和桑柔是她害死的!她連嫡母和嫡姐都能殺,區區一個嬸娘,不在話下吧?
「你放心,我絕對不會透露半句你朋友的消息。」
桑玥的唇角揚起一個若有若無的笑,冷風吹過,舞動她的秀髮和長睫:「不,你要小心翼翼地透露!她應該是發現了什麼,才會冒然選擇這個方式宣你進宮,我會安排一輛馬車,趕往大周,你必須讓太后相信,她要找的人就在馬車裡!」
太和宮。
韓玉和桑楚青叩謝天子後,冷瑤便將韓玉喚到太和宮另行封賞。
太和宮內,有一個四季如春的暖房,頂棚是幾層質地上乘且輕薄的白色帆布,陽光毫無阻礙地透射而下,照著裡面盛開的本不屬於這個季節的明艷花束:華貴的牡丹、嬌艷的瓊花、高的白玉蘭、清新的連翹……百花吐蕊、奼紫嫣紅。
冷瑤隨意地斜倚在鎏金籐花長椅上,明黃色的宮裝像一縷日暉輕輕地流瀉於地,與這溫暖宜人的環境分外契合,她垂著眸,掩住凌人的波光,倒是少了高高在上的傲慢,露出幾許少婦獨有的嫵媚風韻。
她的墨發輕挽於腦後,簪一支九尾鳳釵,釵頂鑲了兩粒璀璨的紅寶石,乍一看去,猶如隨時都會流下的血淚,叫人莫名地揪心。
她的面相與冷香凝的有三分相似,尤其是那兩片嫣紅的唇瓣,簡直一模一樣,只是更為年輕柔嫩。慕容宸瑞最愛她的唇,她一直都知道,所以費盡了心思保養。
慕容宸瑞永遠都離不開她,因為只有她不介意做冷香凝的替身,只有她能夠忍受慕容宸瑞一次又一次在歡情高峰喚著冷香凝的名字,楚嫿可以嗎?容青瑤可以嗎?她們都不行,所以,她才是慕容宸瑞身邊的常青樹。
只是這終究是難受的。尤其,當她發現自己對慕容宸瑞已不僅僅是利用和排解寂寞那般簡單時,醋意和怒火交織而成的大網便將她籠罩了。
韓玉跪在蒲墊上,用餘光打量著南越史上最年輕貌美的太后,太后不知道回憶起了什麼,面含羞柔,又稍了幾分慍色。整整半個時辰,她一直保持著這種姿勢,她知道,太后是在給她下馬威。
冷瑤玩弄著左手小指上的紫金護甲,抬眸看向韓玉,凌人的目光已變得柔和溫暖,一如這花房內的溫度:「韓淑人,坐吧。」
「多謝太后娘娘。」韓玉叩首謝恩,鄭女官上前,攙著韓玉坐在了早已備好的六腿繡凳上,此時,韓玉已有些累乏,但精神高度緊張,所以遣散了不少睡意。
冷瑤綿軟中藏了一分犀利的眸光掃過韓玉摸著小腹的手,笑得平易近人:「韓淑人有幾個月的身子了?」
韓玉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又習慣性地捧腹了,坐著福了福身子,道:「回太后娘娘的話,妾身懷孕三月。」
冷瑤的笑弧微收,聲輕如絮:「哀家聽聞你們定國公府有個很厲害的千金小姐,哀家近段時日悶得慌,你同哀家講講她,好給哀家解悶。」
韓玉明知故問道:「妾身愚鈍,不知太后娘娘指的是妾身的哪位侄女兒?請太后娘娘明示。」
冷瑤的目光依舊柔和,摸著紫金護甲的手卻滯了一下,清冷的目光落在一旁的白玉蘭上,鄭女官掐了一朵呈到跟前,她捏起,把玩著:「看來,你與她的關係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