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五十六章 思慮憂甚,漸入寒境 文 / 張芷言
這一次,顧流冰倒是沒有給寧霜易容改裝,然而,他們在東湘國依舊暢通無阻,因為寧霜看到,顧流冰手中拿著的,竟然是當今皇后娘娘的手諭。
這不是引狼入室麼,寧霜在心裡感歎一句,皇后娘娘也太大意了,顧流冰是什麼樣的人,怎麼如此輕易地答應這樣的條件?他想要的,絕對不只是東湘國北方的十座城池而已,其中有不為人知的野心,讓人捉摸不透。
從與顧流冰交談的幾句話來看,顧流冰在東湘國甚至是皇宮裡面都放了探子,不然也不會知道她在東湘國皇宮裡面的事,他能在守衛森嚴的軒王府將自己成功帶出並且不驚動任何人,這實力,定然是不容小覷的。
無論寧霜走到哪裡,身後總有顧流冰的幾個手下跟著,夜間,便有兩人守在門前,客棧的窗戶與各個出口也有人暗中把守,她知道自己逃不掉,也從沒想過要逃走,她只是在想,無論如何,一定不能讓顧流冰把自己帶到雪凝國。
東湘國已經是寒冬時節了,越往北方走,就越是寒冷徹骨,寧霜是被抓來的,並沒有帶別的衣服,然而顧流冰對她還算是不錯,將自己的雪絨披風丟給她,他卻只穿著厚一點的長袍。
寧霜也不跟他客氣,顧流冰寬大的披風罩在她的身上,讓寧霜整個人看起來格外嬌小,肩領上的雪白絨毛遮擋住她的半邊臉,凝脂般雪白的嬌顏在這雪白貂裘的映襯下顯得分外嬌嫩。
顧流冰本就是十分妖嬈的美男子一個,再加上身邊有寧霜這個絕美的女子,兩人的身後跟著一眾看起來冷漠的手下,這樣的組合,不管怎麼看都是那麼引人注目,路上行人紛紛側目,只是為了多看寧霜幾眼。
在暗自感歎顧流冰囂張的同時,也更加感歎皇后娘娘的大膽,若非得了皇后娘娘的手諭,顧流冰又怎麼可能在別人的地界上囂張的起來呢?雖然尋常百姓不知道他們的身份,可是一遇到官府的人和需要出城門的時候,顧流冰便用上皇后娘娘的手諭,這也是為什麼這一路,都風平浪靜的原因。
「阿霜,你看,大家都在看你呢。」顧流冰說著,眉眼間儘是顧盼神飛的模樣,眼中閃過的流光讓他整個人又多添了一份邪魅。
她當初是怎麼會覺得,林陽有著陽光般和煦的笑容,又是怎麼會覺得,顧流冰和林陽長得一模一樣呢?林陽是富家公子,乾淨清爽的外表下卻有著一顆勢力的心,而眼前的顧流冰,是一國的帝王,身上的狂傲、霸氣和不可一世,讓他整個人看起來是那麼地不易接近。同樣的五官,放在兩個氣質不同的人身上,就出現了不同的感覺。
「大家看的是你,公子,身為一個男人,長了一張比女人還妖媚的臉,這還不夠引人注目嗎?」寧霜白了顧流冰一眼,說著。
她知道,對顧流冰這種人,不用客氣,你越是不客氣,他就越不會把你怎麼樣,因為他有足夠的自信,覺得自己能夠掌控一切。
果然,便見顧流冰哈哈大笑,說道:「阿霜,你這個比喻我喜歡。看,前面有家酒樓,咱們進去吃點東西再走吧,出了這座城,很快就到東湘國邊境了,而你,也將遠離你的故土。」
後面幾句話顧流冰刻意壓低了聲音,只有他和寧霜兩個人聽得到,吩咐手下的人前去準備,一行人便進了前面那個酒樓,顧流冰率先坐下,然後讓寧霜坐到他的身邊。
這一路行走,顧流冰非要與寧霜扮成夫妻,說是出門遊山玩水,其他人都是隨從,這一番說辭倒也沒有引起別人的懷疑,只當是哪個富家公子帶著美人出來遊玩的。所以在這酒樓裡,一行人分了兩桌,顧流冰和寧霜一桌,其餘四個護衛一桌。
填飽了肚子,顧流冰卻又不走了,寧霜問其原因,只道是讓沈諾軒與雪凝國再多對陣些時日,若是此時便帶著寧霜出現,東湘國兵力尚足,沈諾軒智勇無雙,恐怕難以達到他想要的效果。
暗自罵了句狐狸,心中卻是無奈,不知道顧流冰還有哪些底牌沒有出來,這一路的風平浪靜也並非沒有原因的,只能乖乖地聽話,可是對方看的緊,就是她連自行了斷,都沒有機會,眼看就要出東湘國的國境了,若是再想不到解決的辦法,那便只能在戰場上,和沈諾軒相見了。
客棧的房間裡,寧霜看著門外一直守著的兩個人影,心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她看著桌上放著的茶杯,忽然將茶杯一把擲在地上,只聽得光噹一聲,茶杯應聲而碎,寧霜從地上撿起一片碎片,把心一橫,便朝著自己的手腕劃過去。
門外的守衛早已經聽到聲音,旁邊房間的顧流冰也聞聲而來,剛推開門,便看見寧霜如此危險的舉動,顧流冰手指輕彈,用內勁將寧霜手中的茶杯碎片打掉,寧霜只覺得手腕一痛,便再也沒有力氣握住任何東西。
寧霜看著忽然前來的顧流冰,眼中閃過一絲決絕。
「朕說你怎麼這麼聽話,乖乖跟著朕走,卻原來是打的這個主意。告訴你,你想死,門兒都沒有,你必須給朕活著,直到你見到沈諾軒的那一刻,是死是活,由他決定。」顧流冰說著,眼中閃過狠厲。
「陛下再怎麼有能力,也阻止不了一個自己要死的人。」寧霜沒有多說什麼,只是這樣一句,便已經表達了她所有的心思。
顧流冰和寧霜,一個怒氣沖沖,一個平淡無波,很難想像兩人是在吵架的樣子,門口守衛正面面相覷,卻在這個時候,酒樓的店小二端著一壺新茶和幾個茶杯上來了,在門口說道:
「是否是本店的茶水不合幾位客官的心意?小的又送了新茶上來,各位客官嘗嘗?」
小二說完,也不等兩人回答,便徑直走了進來,將手中的茶壺和茶杯一一擺在桌子上,又從茶壺裡倒了一杯水,再次開口:「想必是方纔的水太燙了,客官一不小心連被子都摔碎了,客觀,您嘗嘗看,這新茶如何,要是不行,小的再去換。」
一邊說著,小二便將手中的杯子遞給寧霜。
酒樓小二的話合情合理,誰也不會想到這摔碎的茶杯是寧霜想要自殺才故意摔碎的,卻以為是茶水不合心意,對於這樣衣著華麗身份高貴的客人,小二自然是要花上一百二十個心去招待的。
寧霜的本意並不是喝茶,就在寧霜準備開口說些什麼的時候,只見小二已經將斟滿水的茶杯遞到自己手中,而自己的手心,還觸碰到一個似乎是紙條的東西。寧霜心裡一驚,忙看向小二,只見那小二朝著自己微微點頭。
「茶水不合心意我會再叫你,你先下去吧。」寧霜不動聲色的將紙條使勁地攥在手裡,接過小二手中的茶杯擋著,如此說著。
「好勒,那小的就先告退了,客官如果有什麼吩咐,小的願意效勞。」小二說著,便甩著肩上搭著的白布,走了出去。
「陛下如果沒什麼事,也回房間吧,我累了。還有,如果陛下怕我再尋死,可以將這屋裡所有陛下覺得危險的東西都收走,我現在做什麼都沒心情。陛下說的對,不管如何,我還是要見到沈諾軒才是,沒見到他,我又怎知我活不了呢?」寧霜說著,轉身走向床鋪,一副要睡覺的樣子。
「最好是這樣。」顧流冰說著,吩咐他的兩個手下,「你,把這裡收拾一下,把這屋裡的能夠傷人的東西都給朕搬走,另外,好好守著,如果再發生這樣的事,後果你們知道。」
說完,顧流冰冷冷地看了寧霜一眼,便離開了房間。
寧霜方纔還忐忑的心稍稍有些平靜,看著顧流冰的手下將屋子裡的東西差不多都搬空,心中不覺得好笑。等到房間的門再次被徹底關上的時候,寧霜這才張開手,看到手心裡的紙條,由於緊張,手心滲出的微汗已經稍稍有些將紙條打濕。
紙條上只有簡單的七個字:按兵不動,等晚餐。
寧霜百思不得其解,這紙條,到底想告訴她什麼呢?方纔那個小二,又是什麼人?是沈諾軒的手下?還是玉蘅齋的人偶然間看到她,才跟過來的?她都不知道,看著外面依舊明亮的天色,想到離晚餐時間,還有兩個時辰。
想到這裡,寧霜乾脆什麼都不想,為了驅趕冬日的寒氣,她直接鑽進了被窩,閉目養神,她從來不是個急性的人,就算是顧流冰真的把她帶到了沈諾軒的面前,她也有辦法自殺,可是那個時候,對沈諾軒來說,似乎太殘忍,要他看著自己在他的眼前死亡。
將手中的紙條撕碎了藏在客棧床鋪的床單下面,寧霜安然睡去,當顧流冰再次來到寧霜房間的時候,發現寧霜正熟睡著,一點事都沒有。
叫醒了寧霜,說是吃飯的時間到了,寧霜這才清醒,看著外面的天色,果然已經不早了,冬日的天本就黑的早,她這一覺也不知睡了多久,只見外面已經全黑,看這個樣子,想必是要在這裡繼續住一晚了。
「你不用多想,明天一早,我們就繼續趕路,你不是個安分的主,早日到達雪凝國,朕也早日安心,就算東湘國兵力尚足,沈諾軒智勇無雙,有你在手中,害怕他不乖乖就範?」顧流冰說著,催促寧霜快點起身。
寧霜知道,因為白日自己自殺的舉動,已經讓顧流冰改了策略,之前決定拖延時間,延後到雪凝國的日程,現在卻怕夜長夢多,自己又做出什麼他難以防範的事。
晚餐。寧霜心中劃過這兩個字,雖然不知道到底是什麼意思,可是卻還是隨著顧流冰走到樓下的大廳裡,晚間的人並不是很多,只有寥寥幾人零星地坐在各個桌子旁,還有很多空桌,顧流冰隨便選了一個,便吩咐道:「小二,上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