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二章 心思細膩,可塑之才 文 / 張芷言
寧霜雖是醫女,可做的事卻和一般的宮女差不多,此番吳公公指派著照顧小玉,她也只能在這裡守著,畢竟是一條人命,她雖不是專業的大夫,卻也無法做到視而不見。
小彩子請來了顧太醫,確如小彩子所形容的,算是老太醫了,寧霜估摸著,約有六十歲左右,卻是精神矍鑠,身子骨看起來還算是健朗,整個人精神奕奕。
顧老太醫進來,似乎沒見著寧霜,只往小玉躺著的床邊走過去,朝著小玉瞅了一眼,問道:「這傷是誰處理的?」
寧霜聞言一愣,雖不知顧老太醫問這話是何意,卻依舊回答著:「回顧太醫的話,是奴婢處理的。」
「你?不曾想,你這宮女兒的醫術還不賴。」顧老太醫先是驚訝,隨即調笑。
「顧老說笑了,寧霜姐姐哪裡是什麼宮女,她可是太醫署正經招進宮裡的醫女,小玉這身上的傷,都是寧霜姐姐處理的。」小彩子在一旁解釋著,說明了寧霜的身份。
「醫女?哦,想起來了,半個月前太醫署徵召醫女,老夫正在外遊歷,不曾回京,沒想到,竟然招了這麼個妙人兒。寧醫女,老夫且問你,你是如何配的出這藥的?」顧老太醫點點頭,恍然大悟,問道。
「這藥方,是奴婢的師傅教的,師傅留下醫經,奴婢曾細細研讀,是以知曉這藥方。」寧霜說著,當日在碧雲峰的竹屋,她的確曾細細研讀過竹屋的前主人留下的醫經和毒經,在現代本就學習過醫藥學,有了底子,學起來自然也不算困難。
「那醫經,叫什麼?」誰知,顧老太醫一聽寧霜如此說,便隨即激動地問道。
「無緣手札。」
「無緣……無緣手札,果然是鍾無緣!老夫沒想到,你竟然是鍾無緣的弟子,更加沒有想到的是,當初鍾無緣發誓遠離宮廷,他的弟子竟然進宮當了醫女……」顧老太醫歎息著,表情似驚似悲,很是複雜。
小彩子愣愣的摸不著頭腦,寧霜卻心思細膩,從顧老太醫的話中得出了幾個信息:其一,竹屋的前主人,叫鍾無緣,應該是很有名的人物;其二,顧老太醫和鍾無緣前輩,應該是認識的,淵源頗深;其三,鍾前輩不願入宮做太醫,可是她機緣巧合得了鍾前輩的手札,卻進宮當了醫女。
「鍾無緣,現在何處?」
「師傅雲遊四海,奴婢並不知師傅的去向。」寧霜小心翼翼地回答著。
顧老既說,鍾前輩不願入宮,想必也是閒雲野鶴之人,說他雲遊四海不知去向,定然也是沒錯的,更何況,她到達竹屋的時候,鍾無緣前輩,的確也不知去向。
「唉,他的確是這個性子。丫頭,你既是鍾無緣的弟子,定然有很強的天賦,老夫看你處理傷口的手法,簡單利索,用藥大膽且不拘一格,並不拘泥鍾無緣留下的手札,是個可塑之才,老夫與鍾無緣,也算是八拜之交,你可願意拜我為師,傳我衣缽?」顧老太醫說道。
寧霜沒有想到,顧老太醫竟然會說出這樣一番話,她來到古代這麼久,一直都是機緣巧合地得到一些東西,就連說鍾無緣老前輩是她的師傅,也是迫於無奈之舉,醫術雖看得懂,卻對古人的岐黃之道並不精通,如今有人主動願意教她,她卻是愣在原地,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寧霜姐姐,顧老可是有名的德高望重的老太醫,這宮裡多少太醫有些不懂的,還得請教他呢,如今他願收你為徒,可也算是姐姐你的造化,還不快快答應了,行個拜師禮?」小彩子在一旁說著。
寧霜回過神來,忙跪在地上,朝著顧老太醫磕了個頭,說道:「師傅在上,請受徒兒一拜——」
顧老太醫點點頭,扶起寧霜,這下,拜師禮也行了,兩人師徒名分已定。寧霜在心裡舒了口氣,慶幸自己當初選擇了名正言順進入太醫署,而不是混進宮當宮女,如今有了顧老太醫做師傅,在這宮裡行事也算方便些,各宮行走,好歹還有個說法。
「丫頭,宮裡畢竟不比別處,你是個聰明人,什麼事該做,什麼事不該做,不需要老頭子我提醒,記住,若不能為相濟世,也必當行醫救人,時時心存善念,必有善報。這是老頭子我對你的忠告,切記切記。」
「師傅的話,寧霜謹記在心。」
「床上這小宮女若是熬過了今晚,便沒有大礙了,這一夜,且好生看著吧,我走了。」顧老太醫說著,便離開了。
「寧霜姐姐,忙活了這麼久,肚子肯定餓了吧,我去御膳房弄點吃的,今夜,我陪你一起守著小玉。」小彩子說著,也隨即離開。
寧霜怔怔的看著陷入沉寂的房間,忽然覺得有些手足無措。人總是趨利避害,朝著對自己有利的方向靠近,如今她選擇了拜顧老太醫為師,也正是因著這一點,她並未見過鍾老前輩,卻借了他弟子的名頭在宮中混來了這個身份,卻不知日後鍾前輩知道,會不會怪她。
可是她沒辦法,她既不像董小姐那般有個當太醫署署首的父親,也不似柳姑娘那樣有個在民間很有口碑的父親,她有的只是自己,想要在這裡立足,接近後宮權利中心,就必須要有一個有個名正言順的身份。
顧老太醫的徒弟,無疑是最好的選擇。
打定主意,寧霜的心裡閃過一絲堅定的目光,從前的痛她沒有忘,也總是提醒自己,不要再心軟,不要再猶豫,只有當自己掌握了絕對的力量,才能夠安穩地活著,和自己至親至愛的人,好好地活著。
所以,她沒有做錯,這一切,都是必然。
轉頭看向依舊昏迷不醒的小玉,心裡祈禱著她快快好起來,想起小玉的主子,那個寵冠後宮的靜貴妃,想到沈奕清對她做的事,想起失去清白的梓瀟,和無辜枉死的雲若,一股恨意油然而生,也許,是時候謀劃了。
又是一夜未眠,小玉雖昏睡著,沒有什麼大的動靜,可片刻也慌神不得,直到宮裡早朝的鐘聲響起,寧霜才知道,自己在小玉的床邊守了一夜,而小玉,似乎求生意識很強,整整一夜沒有出什麼大的問題,偶爾凝眉,卻也撐過來了,當早朝鐘聲響起的那一刻,小玉也幽幽轉醒。
「你醒了?」寧霜見小玉睜開眼睛,便倒了杯水拿到床前,問道。
「姐姐,這是……」小玉剛醒,聲音還有些沙啞。
「叫我寧霜就好,這是太醫署的院子,你且放心在這裡養傷便是,靜貴妃不會再為難你了。」見著小玉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寧霜不由得開口道。
「太醫署,寧霜姐姐……是寧霜姐姐照顧了我一整夜?寧霜姐姐大恩,請受小玉一拜——」小玉說著,便要從床上起身下拜。
寧霜見狀,忙扶著她,道:「你身子還虛著,我也不需要你行此大禮,我是太醫署的醫女,治病救人本就是職責所在,你無需如此。來,躺了這麼久,先喝口水吧,過會兒我讓小彩子給你做些稀粥。」
將手中的水餵給小玉喝了,放下杯子,扶著小玉在床上坐好,斜靠在床架上,拿軟枕頭墊著身後,讓她能舒服地靠著。
「多謝姐姐了,只是,姐姐救得了我一次,未必救得了我第二次,還是不必如此費心了。」小玉說著。
「我知道靜貴妃不好伺候,你何不請求總管調你去別處,即便是那浣衣局,幸苦一些,總比丟了命強,熬出頭了,還能放出宮去。」寧霜問道。
「靜貴妃協理六宮,到哪裡能逃得過她的手掌心呢?姐姐還是不必費心了,此番我若回了靜顏宮,還有活路,若是去了別處,姐姐再見我,只怕就是一具屍體了。」小玉如此說著,眼中閃過一絲莫名的恨意,沒有任何掩飾。
寧霜心驚,小玉看起來不過十四歲的模樣,說話老練也就罷了,到底是在宮裡待久了的,可她的眼中,為何會有這麼深的仇恨?是對靜貴妃,還是……
「靜貴妃,為何下此重手?」寧霜小心試探著問道。
「宮裡的人都知道,靜貴妃是出了名的難伺候,我並沒有犯錯,說什麼茶水燙了,也是她為打我這頓板子而找的借口罷了。也怪我運氣不好,輪到我奉茶,卻偏偏撞到了槍口上。都是因為七皇子封了王,如今七皇子成了軒王殿下,已故的華貴人也成了華妃娘娘,靜貴妃到底氣不過……」
小玉雖說話老練,但終究年紀小,見著寧霜救了她又照顧她,便把所有事情都一一道來,沈諾軒一朝封王,幾家歡喜幾家愁,對於靜貴妃和沈奕清來說,這無疑是個天大的噩耗,找些下人來出氣,也無可厚非,於是小玉便成了她們手底下的犧牲品。
「這些話,也就是在這裡說說罷了,小玉,自古後宮不得干政,我們自然也不能議論主子們的是非,回了靜顏宮,還是安分地做事,謹守本分,讓靜貴妃尋不到錯處,便也沒事了。」寧霜安慰著,心裡卻在感歎,宮裡行事,一是皇恩,一是權力,二者緊密聯繫,而靜貴妃,深受皇寵,協理六宮,自然是為所欲為,現在能克制她的,便只有……
皇后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