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八十章 斷絕後路，背水一戰 文 / 張芷言
夜，很沉靜，在徐媽媽走後，寧霜並沒有睡，而是端坐在桌旁，任由屋裡燭影搖紅，照著她的影子投映在門上，明滅不定。而沈諾軒，依舊在對面的房頂上，眼神深邃，看著寧霜房門上的投影，卻不知在想些什麼。
或許，是該做出決定的時候了……
寧霜看著自己的雙手，沈諾軒包紮的很好，可是，再精緻的包紮都掩蓋不了紗布下血淋淋的事實，疼痛還在心間縈繞，她自己也記不清，自從來到這裡，有多少次慘遭橫禍，有多少次鮮血淋漓，又有多少次在生死一線的邊緣掙扎，難道這就是她要的結果嗎？
很多時候，寧霜總在想，她受的這些到底是因為什麼，是因著宿命讓她來到這裡，還是因著她頂了雨夢的身體？不管如何，這些苦難卻是她真正地受了，經歷了，也痛過了，並且明白了世事艱難，人生不易。想要更好地在這裡活下去，她不能再這麼心軟，再這麼退讓，努力爭取，才是最重要的。
不能再讓別人把她的善良當軟弱，把她的寬容當縱容，如果不為自己爭取，如果不努力就低頭，那麼她對不起自己，對不起上天讓她在這個異世重新來一次。
就像沈諾軒隱忍多年，最終一朝為王，不動聲色的佈局，不著痕跡地謀算，她既然愛上了，認定了，便也要隨著他的腳步，身世飄零也好，孤苦伶仃也罷，現在都不是哀歎的時候，若沈諾軒注定是那九五之位上的王者，那麼她的目標就只有一個，成為那個永遠伴在他身邊，與他並肩而立的女子。
心中已然有了想法，半夜時間已過，約摸是凌晨兩點的模樣，還能再歇息一會兒，寧霜熄了蠟燭，和衣躺下，閉上眼睛，帶著一身疲憊，沉沉睡去。
既然選擇了要走的路，那麼，便不遺餘力地走下去吧……這是寧霜徹底失去意識前，最後的想法。
沈諾軒見房中燭火已滅，便知寧霜是睡下了，他為那個女子心疼，她善良，純真，她有著堅強的性子，卻有著柔軟的內心，她處處為別人設想，卻從不在乎自己身陷險境，她為別人的死亡而自責，卻總是不顧自己性命……
他從來不是一個善於表達自己內心的人，或許是那個冷漠的宮牆，讓他只能把自己的情緒壓抑在心底，學會了克制，學會了隱忍，可是他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他會遇見這個叫寧霜的女子，關於她的一切，都能讓他引以為傲的自持力化為灰燼，就如同今晚，明知道那些人是沈奕清派來試探他們的，卻在寧霜遇到危險的那一剎那毫不猶豫地伸出手，若不是寧霜自己躲開他，那麼多年的謀算，將會一夕崩塌。
他有自己想要做的事，想要為自己的母親討一個說法，想要得到那個位置，讓那些從小就處處欺壓他的人對他俯首稱臣，若是以往，他會毫不猶豫的剷除一切阻礙，可如今，若清除阻礙要以寧霜為代價，他卻做不到。
也不知在房頂上坐了多久，久到天際開始出現一絲霞光，久到皇城的鐘聲飄然而至，沈諾軒才從自己的思緒中驚醒，該上早朝了，又是新的一天，朝堂政事繁瑣，卻不知，對方又會有什麼新的招數，只要不傷及她……
沈諾軒想著，縱身而去，之前他派來保護寧霜的人便又紛紛或明或暗地出現，堅守著主子的命令，保護這未來的主母。
天，亮了……
「不知樓主喚屬下前來，有何要事？」徐媽媽恭敬地問著。
一早，寧霜便差了紅袖招的小丫頭去叫了徐媽媽，紅袖招，雖說她是樓主，但說到底，晴空和明亭兩位長輩才是紅袖招目前真正做主的人，她有什麼想法，還是該向她們說明才是的。
「徐媽媽，你可有辦法讓我進宮？」寧霜開口。
「什麼？樓主要進宮？」徐媽媽驚訝地問著，看著寧霜，神情也越發地疑惑起來。
「我知道紅袖招一向不插手朝廷事務，可紅袖招也並非完全脫離朝廷而遠居江湖，不然也不會盤踞京城快二十年。徐媽媽，想必你也知道的很清楚，七皇子在宮裡，並沒有什麼人脈，太后娘娘年事已高，且久不問世事，我想幫他，就得自己想辦法。」寧霜說著。
這便是她的想法，破釜沉舟，背水一戰，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雖說皇宮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但倘若她因著這一時的自由而放棄了努力，那才是後悔莫及。即便宮中有凝妃娘娘周旋著，但畢竟不是沈諾軒的生母，她定是事事以她和九皇子還有家族的利益為先，除去四皇子背後的皇后娘娘，六皇子背後的靜貴妃，和三皇子背後的齊妃娘娘，後宮還有那麼多女人，勢力盤根錯節，定然有可以利用的地方。
沈諾軒現在已經被封王，而且早就出宮立了府，不能時常進宮，宮裡若沒個人照應著，想必難免也會有疏漏，有時候，很小的事情也會是很大的把柄，儘管她知道，她這一趟進宮，必然不會安然無恙，但是依舊不改初衷。
「樓主，一入宮門深似海，樓主是否真的選定了這條路？」
「即便是條不歸路，我也要去走一趟。這還是你教我的，徐媽媽，事情未到最後，誰也不知道結果，至少我努力了，我也相信，人定勝天。」寧霜堅定地說著。
徐媽媽看著寧霜，昨日的疲憊和絕望已經盡數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番風采，久違的堅毅和自信在寧霜絕色的容顏上重新煥發，給人一種震撼人心的力量。
「既然樓主決定了，那屬下也不多說什麼，可是樓主，請容許屬下說句大不敬的話，紅袖招雖認了樓主，成為樓主背後的力量，但是樓主行事，仍需小心謹慎。」徐媽媽說著。
「放心吧，徐媽媽，我有分寸的，無論如何，我都不會拿整個紅袖招做賭注，拿所有兄弟姐妹的性命開玩笑，前輩們創立的基業，也不會毀在我的手裡。」寧霜並非不知輕重的人，必要的時候，即使斷絕了所有的後路，她也不會讓無辜的人犧牲。
打定了主意，寧霜收拾些必要的東西，回到京都的這些日子，七絕琴已經練到第四層，因為得了夜汐的內力，進步也比較快，可是現在選擇了進宮，卻是不能再暴露了，為今之計，便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後宮，向來是女人的天下，她以女子之身，進入宮廷，不管是什麼身份，憑著細膩的心思和謹慎的作風，定然會對沈諾軒有所幫助。
「可是樓主，皇宮雖大，和那幾位爺也未必碰的上，可卻是個充滿巧合和意外的地方，樓主的身份，如何能瞞得住？」徐媽媽說出自己擔心的問題。
「瞞？為什麼要瞞？宮裡面，除了幾個皇子，就只有皇上認得我。沈諾軒和沈煜塵定會護著我，沈星彥和沈奕清，還有沈傲祺他們定會想知道我到底要做什麼，不會輕易識破我，只要我避開皇上，那麼宮裡面，就沒有人知道我的身份，一個地位低下且行事低調的宮女，沒有人會去注意的。更何況，即便皇上知道了我的存在，我也有辦法自圓其說。」寧霜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雖然凶險，卻也不是毫無可能。
「那麼，樓主打算怎麼進宮？」
「我自有辦法，徐媽媽，若我進了宮，該怎麼聯絡你？若有突發狀況……」
「這一點樓主無須擔心，若樓主真的進了宮，定然會有人主動跟樓主聯繫。」徐媽媽神秘地笑笑，說著。
寧霜心中頓時明白，宮中定然也有紅袖招的人，只是不便透露身份，若用得著便會出現，若用不著，便會一直隱匿於宮中，誰也不知道，對於她這個經驗尚淺的樓主來說，不告訴，才是最保險的辦法。
歎紅塵，念如今，思緒在空漫裡搖曳婉轉，指尖劃過吟筆幽思。手上的傷，還存在著，往日那些痛苦回憶，還在散播，心中早已轉過千百個念頭。
這一次，她才是真的孤注一擲，為了能給自己求一個安身立命的處所，為了不再連累那些無辜的人，進宮，是她唯一的選擇。南竟國的殺手就算再猖狂，也不可能來到東湘國的皇宮刺殺一個無關緊要的宮女。
這是寧霜的想法，然而，卻不知這一路荊棘坎坷，這一路風霜雨雪，又會經歷哪般？她不過是碌碌塵寰中的淒零之人，哀婉可歎罷了。
皇宮，那個充滿波譎雲詭的地方，你爭我奪，爾虞我詐，她總以為這一世永遠不會被那個華麗的牢籠所束縛，不帶任何牽累地做自己想做的事，不亂於心，不困於情，可是卻沒有想到，這一次，她還是選擇自己走了進去，沒有一絲猶豫。不管前路坎坷，不管前方多磨，不管將來會怎麼樣，都義無反顧，堅定不移。
這一次，斷絕了所有的後路，背水一戰，生命設置的一場豪賭，她自己的選擇，她會堅定地走下去。
儘管，前路艱險，步步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