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會議室裡的激辯 文 / 伊甸園主人
說好的八點半開會，王局一直到九點二十分才邁入會議室。他一進來，趙科長就腆著臉拍馬屁道：「王局長上午好，大過節的，您來的可真早，我們這也才剛到呢！」王局長一進來，會議室裡的人除了葛局長外也就都站了起來。
王局比葛局還要年輕三四歲，頭髮烏黑濃密，國字臉，嘴上叼著一根煙，向來是煙不離嘴，他見葛局長也在等他了，就笑罵道：「你個馬屁精小趙，看看時間都九點多了，還一個勁的說我早，你就不怕老葛笑話我嗎？」
趙科長先是朝葛局長打了個哈哈，然後接王局的話道：「誰敢笑您呀，借我一百個豹子膽我也不敢呀，來，敬您煙！」王局長哈哈大笑著收下了，趙科長於是又幫他點上，然後兩個辦事員給大家倒滿茶水，等待會議開始。
吳曉猶猶豫豫地不敢上去敬煙，直到王局的目光掃到他身上，他只好硬著頭皮，把煙遞上去，「王局長，您抽煙。」說完，又給葛局長和趙科長敬了煙，雖然葛局長並不抽煙，但心意總歸要到。
趙科長見王局不認識他，便慇勤地介紹道：「王局呀，這位就是我們星星希望學校鼎鼎有名的吳曉吳校長，您肯定聽說過的吧。」王局聞言，呵呵笑著又多看了吳曉兩眼，見他儀表堂堂，容貌倒也清秀文氣，比起年輕的趙文海更讓人養眼，便開了個不大不小的玩笑：「我看小吳校長是個大帥哥嘛，馬校長你坐在他旁邊，要是把持不住，建議你坐到我大腿上來，大腿上舒服。」
說完，王局自己先哈哈笑了，趙科長於是也跟著笑，馬校長作為當事人，渾然不在意，笑得比趙科長還要燦爛，只有葛局長尷尬地咳了兩聲，吳曉則是臉蛋紅了一片，惜字如金。從一個玩笑就可以看出來，王局和葛局之間的巨大差異。王局是官員出身，打從進入社會開始，就是混在國家機關單位，打著官腔，做事不按規矩，喜歡我行我素。而葛局教師出身，真真實實搞了一輩子教育，可以說是教育專家，但是為人規矩本分，屬於實幹派。
「王局，我們開始吧，時間不早了，今天可是元宵節，開完會大家好早點回家。」葛局長提議道。王局聞言心忖和老葛在一起就是沒情趣，不就是個玩笑，看把他嚴肅的，於是快速的抽完嘴上的煙，趙科長見狀又遞上來一根，王局擺了擺手拒絕了。
「今天呢，把大家叫過來的目的，我不說，估計大家也能猜的**不離十了。孔校長在家裡過的年，這兩天又住進醫院了，所以呢，局裡決定臨時抽調一位校長過去，接替孔校長原先的職務。」
王局見大家聽得認真，臉上便露出了滿意的神色，尤其是看到小趙不但豎起耳朵在聽，而且右手握著水筆不停的在做筆記，心裡就更得意了，繼續說下去道：「初八上班以來，人事科斷斷續續向我推了十來個人選，我都不怎麼滿意，畢竟東海市第一初中是一所名校，與東海一中一起，代表著我們全市教育工作的最高成就，彙集了最先進的教育思想。最後，我只採納了兩個人選，也就是今天在座的兩位校長。」
吳曉那邊沒反應，馬校長已經接上話了：「王局您說得真好，東海市第一初中就是您和孔校長兩人的心血結晶，作為一名擔任了十年校長的過來人，我有信心和決心，去圓滿完成局裡交給我們的艱巨任務！」
王局哈哈笑了，喝了口茶水，見吳曉不吭聲，提醒他道：「小吳校長有什麼話想說的嗎，大家都是搞教育的圈內人，沒什麼好拘謹，想說的儘管說，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嘛！」
吳曉抬頭看了眼葛局長，見他給了自己一個鼓勵的笑容，心中大定，回復道：「我和馬校長的想法差不多，您是一位高瞻遠矚的局長，是我工作上的引路人，就像汪洋大海上的燈塔，漆黑夜空中的北極星。而孔校長的經驗和能力，是我們教育界公認的泰山北斗，所以我認為應該繼續沿著孔校長設計好的前進方向，簡言之就是蕭規曹隨，把第一初中辦成一所偉大的學校！」
吳曉的陳詞，不禁讓王局眼前一亮，連坐在斜對面的趙科長也瞪大了眼睛，怪不得約陸青青出來吃飯看電影，她嘴上老是左一個吳校長右一個吳校長，這文采倒確實不錯。
王局笑著說：「不愧是本科大學畢業的，比起我們這些高中大專畢業的土八路，強了好幾倍。但是我認為馬校長剛才那番話，說得更加樸實，第一初中能有今天這番成就，首功之臣當屬孔校長，其次我們教育局也投入了很多人力物力，葛局長和我兩人傾注了不少心血，所以誰來接替孔校長，這個決定必須慎重再慎重。」
王局說得好聽，其實他平常就是發發口令，喜歡指手畫腳不做事，大事交給葛局長去操作，小事趙科長老陳這些人搶著來，他自己根本不需要費心費力，卻可以大搖大擺的坐享其成。
趙科長見王局這麼說，迎著他的意思接茬道：「王局您說的也太謙虛了，第一初中能發展到今天的地步，王局您是居功至偉呀。俗話說得好，從善如登從惡如崩，孔校長是個經驗豐富的老校長，所以要我說，經驗很重要。」
王局等趙科長發表完意見，會心地朝他露了個笑臉，吳曉看在眼裡，暗道大事不妙，王局心裡怕是早就有了決定，今天的會很可能只是走個流程。
葛局長和孔校長是多年的至交，他深知老友是個教學和管理能力兼修的教育工作者，大好的江山怎麼可以拱手讓給一個只會逢迎拍馬屁，在教學上卻空洞無能的馬艷麗呢？
「王局，我說兩句。剛才小趙說得很對，擔任一所名校的校長，經驗很重要，也是必須的。但是他忘了說一點，教學能力才是決定教學質量的關鍵所在，第一初中匯聚了我們東海市最傑出的初中生，同樣的，我們最優秀的初中老師也在那裡任教，倘若沒有過硬的教學本領，如何服眾，如何在中考中技壓群行，又如何讓其他校長信服？」
葛局長的話，小趙是不敢反駁，王局見小趙不敢發言，便假裝不理解道：「老葛你自己也說了，管理經驗很重要，那既然重要的話，兩位候選人裡面，我倒比較中意馬校長了，第二初中名氣僅次於第一初中，能把那樣一所學校管理的井井有條，馬校長我應該佩服你。」
馬校長也不否認，扭頭用鼓勵的語氣對吳曉說道：「吳校長畢竟還年輕嘛，我像他這個年紀的時候，不也才剛擔任校長嘛，慢慢來，總會出成績的。」
吳曉被說得啞口無言，包括葛局長，他沒料到王局他們三個人，一唱一和，這分明就是一個圈套。他定了定神，不同意道：「王局，我插一句。我自己也是做了幾十年的校長，剛才吳曉說的那個成語，蕭規曹隨，正是我想說的。沿著孔校長既定的管理路線，團結另外兩位副校長，相信經驗不是大問題，教學能力才是主因。」
王局的臉色一下子就變了，明顯是對葛局長剛才的這番言論產生了不滿，冷冷道：「葛局長你做過幾十年校長，可惜我沒有，看來是我能力不夠呀，怪不得活了大半輩子了，才混到一個正局長的位子！」
本來你一言我一語的辯論場面，在王局說完這句話後變得鴉雀無聲，誰也沒有料到局裡的兩位大領導，會當著大家的面翻臉。一個是局裡一把手，另一個是二把手，他倆一起出現在公眾面前的時候，向來是把手言歡，團結一心，今天為了一個初中校長的位子，竟然是要撕破臉面。
其實昨天兩位局長就已經就這件事進行了簡單商談，當時王局雖然沒有明確表示，但是葛局聽得出來，王局並不看好吳曉，也不贊同，沒想到今天他因勢利導，王局竟然抓住話語裡的漏洞，突然反撲。葛局打碎牙往肚裡吞，只能賠笑道：「王局你說笑了，你接著說，我不發言。」
王局也不是真的要把場面搞得殘破不堪，葛局是個實幹家，這偌大的教育局沒有他盡心盡力，還真不是個辦法，既然葛局服軟了，難聽話就沒必要再說了，「老葛你是教育方面的行家，這點比我強，但是行家也有不正確的時候嘛，聽聽我的建議吧。」
葛局長沒有吱聲，話說到這份上，已經再沒有他發言的餘地了，接下去就是王局假惺惺說幾句好話，然後宣佈最後的接替人選。王局見葛局不說話，就當他默認了，適當的面子是要給他的，但是話事權必須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上。
王局擺出一副笑臉，把目光投向了忐忑不安的吳曉，「小吳校長是位好同志，甘為東海市教育事業奉獻力量，既然你在星星希望學校做得十分出色，那你就繼續做下去吧，有困難可以直接跟小趙和老陳反映，我會盡量幫你解決。」
一看王局這副先揚後抑的架勢，吳曉知道徹底沒戲了。果然，王局說完這句話，便轉向馬校長，叮囑道：「馬校長，第一初中，我可就交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