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288章 混帳又生混帳(4) 文 / 鏡未磨
秦涼思索再三,欲言又止,快到家的時候才問她:「笑笑,你說一見鍾情是什麼樣子的?」
鍾笑愣了下,反應過來就有些想笑。秦涼小小年紀問起這個,實在讓她很驚訝。卻不敢笑出聲來,怕惹惱他,想了下:「應該就是見第一次面,就有心跳加速的感覺吧。」懷疑小傢伙根本不知道什麼是心跳加速,不過秦涼比一般的小孩子要聰明許多,簡直不能跟同年紀的小朋友相提並論,或許真能聽懂也說不定。然後問他:「秦涼你是不是在幼兒園裡有喜歡的人了?」
秦涼看了她一眼,不屑,那些鼻涕蟲他才不喜歡,一個個跟言情小說裡的小白女主似的,只會對著他的臉蛋犯花癡。
「笑笑,你說我長得帥麼?」
鍾笑仔細看他,鄭重的點點頭;「太帥了,你長得像爸爸,跟他一樣好看。」
秦涼也有忐忑難安的時候,不知道他這張臉是不是所有的女人都喜歡。不過他是個有內涵的人,已經很早就不看動畫片和故事書了,可不有接觸的機會,即便再深邃的內涵,別人也看不到。
於是他決定:「我們明天還去那家店吃甜品。」
鍾笑反對:「太頻繁了,對你的牙齒不好。」
秦涼想了一下:「你給爸爸打一個電話,問他什麼時候回來。」
晚上鍾笑把秦涼哄睡了之後,洗過澡,然後坐到沙發上舒舒服服地給秦秋彥打電話。
「今天累不累?」
秦秋彥停下手裡的工作,起身站到窗前,摘下平光鏡,望著玻璃窗上朦朧不清的影像。
歲月雕琢之後,風華絕代的一張臉。白駒過隙,時間過去了,在女人臉上留下的是滄桑,男人卻只有穩重。
聲音微許倦怠,沉沉道;「開了一天的會,才喘一口氣。」
鍾笑囑咐他:「注意身體,再忙飯也得好好吃。」
「我知道,秦涼睡了?」
「嗯。」鍾笑覺得夜靜下來,這樣跟他聊天的時候有一絲溫馨。「秦涼讓我問你哪一天能回來。」
「他問還是你問?」
鍾笑笑了聲:「我們兩個都問,他今天明看著情緒不高,估計是想你了。」
秦秋彥過去端起剛泡好的咖啡,淺淺的壓了一口。
「明天我給他打個電話,這兩天也就回去了,看樣子會提前結束。」
沒說幾句便掛斷了,秦秋彥還有工作。鍾笑也不想在閒聊這件事上佔用他太多時間,秦秋彥是個工作狂,這一時耽誤了,肯定要一鼓作氣的補回來。
江南覺得自己中邪,白天對離正揚的提議保掛沉默,其實自己心中還是一直記掛著,逃避了太多次,自己也累了。不過就是翻過一次船,栽了一個跟頭,被判刑是個有案底的女人而已。
卻沒誰能剝奪她做與此相關的工作一輩子,套緊束縛她的,其實只是自己。儘管檔案中記錄下這麼一筆,找工作一定會受到影響。不過,不償試怎麼知道沒有機會呢。
不想觸及那些疼,就一直避而不談,以為可以一輩子。兜兜轉轉,舉步維艱的時候,覺得既然都是硬著頭皮,為什麼不償試一種比較有望的呢。何必要這麼麻木不仁的活著,她不過就是受過一次刑事處罰,又不是十惡不赦。沒必要連自己都要跟著一起苛責自己,枷鎖那麼沉重,喘不過氣來,就鬆一鬆。
社會再殘酷,總不至於情理不分。
沒吃晚飯,還是先前在店裡吃的那麼一塊蛋糕。抱著電腦到沙發上發簡歷,吃飯的事就徹底拋之腦後了。
離正揚八點準時打來電話。
江南早忘記他之前說過要打來的事,以為還有美人作倍。聲音下意識放低:「你說話方便了?」
離正揚哼了聲:「你腦子裡想什麼呢?」
江南實話實說:「還能想什麼,我以為你沉迷在溫柔鄉里醉生夢死呢。」聽他這個語氣,看來不是了。就問他:「沒跟那女人在一起?那你做什麼呢?」
「在你家門口呢。」離正揚字正腔圓。
江南馬上跳下沙發去開門,見到離正揚斜靠在她家的牆壁上。一身的酒氣,掛掉電話皺起眉頭:「才從酒缸裡爬出來?怎麼喝這麼多。」
離正揚一喝醉了,脾氣便格外的好,溫溫的笑個不停。手臂往起一抬:「江律師,搭把手,把我扶進去。今晚睡你的床。」
江南老大不高興的:「酒店那麼舒服還來我這裡搶床睡。」沒有辦法,難得見他醉成這個模樣,吃力地把人扶進去。
「跟誰一起喝的啊?」
離正揚哼哼:「自己,太痛快了就要喝一點兒,醉了更痛快。」什麼知覺都要沒有了,豈不是痛快。
江南罵他:「有病。」
離正揚是個顯少會失了風度的男人,即便喝了酒。這一次喝的真是有些多了,頭疼又噁心,去洗手間吐了兩次,才稍微好受一些。
江南只得放下手上的事去照顧他,拿水讓他漱過口,把人扶到臥室去,幫他擦乾額上的汗。安撫住:「快睡吧,睡一覺就好了。」
離正揚一伸手緊緊攥住她的手,江南想抽回,他卻無論如何沒有放開。
江南狐疑:「怎麼了?」
離正揚定定的看著她,良久,慢慢的放開,仍舊沒有說話,眼中的光色一點點暗淡下去。果然還是不行,她不行,他也不行。她沒有愛上他,他也不能愛上她。他們都有不想背棄的,便只能如此。
喉結動了動,聲音沙啞:「你和紀夢溪怎麼樣了?」
知道紀夢溪這些年從來沒有放棄江南,對她呵護有佳,給她的關愛並不比他的少。相比而言,紀夢溪更有可能一些。至少那個人對薄南風沒有任何的承諾,怎麼樣都無所厚非。
江南拿他沒有辦法,真是喝多了,不明所以,怎麼又扯到紀夢溪了。拍了拍他:「行了,快睡覺吧。別吐我床上,否則明天給我換套新的。」
離正揚瞇著眸子訥訥:「江南,你的心呢?」
江南怔了下,再看他,已經轉過身去睡了。
她拿著毛巾出來,知道離正揚喝多了,都只是不經意間的話。可她還是很忌憚這一句,是啊,她的心呢?覺得很早就已經沒有了,被掏空了,連自己都要撲捉不到。
晚上睡得不安穩,做了惡夢,連哭帶喊,最後是被離正揚叫醒的。
捧著她的臉,一臉擔憂:「怎麼了?又做惡夢了?」
江南愣愣地平躺在沙發上,天花板上的燈很亮,照進她的眼瞳裡,像是花白的一層冷霜,也像雪。她彷彿看見自己在大雪紛飛中努力奔跑,一直奔跑。本來很開心,最後卻成了一場無望的追逐,想要抓住很多人。他們通通不見了,那麼多的人在她的生命裡來了又去,都是跟她最親近的,無比親近的,最後卻通通被她給弄丟了。
仿如這一輩子都要找不回,即便是睡夢中,她一樣很害怕,怕得淚流不止,怕得心臟痙攣。漫天雪地中,四肢抽搐麻木,無力反抗,亦無力生還,只能任自己生生凍死在這裡,讓那麼一場荒涼的大雪將她埋葬……
這樣一段反覆輾轉的夢魘,竟是要折磨她一生一世的。回憶起一次,就要咬牙切齒的痛恨自己一次。為什麼這樣無能?連最珍愛的東西都守護不住?恨自己不爬起來,恨自己沒有無窮的力量……
離正揚知道她夢到什麼了,也知道她是如何的恐懼痛苦。看她出了一頭的冷汗,輕輕摩挲她的發頂,告訴她:「是夢……過去了,已經沒事了……」
把人拉起來抱到懷裡輕輕的拍打。
江南很安靜,不哭也不喊了,只是有些回不過神來。時不時抽搐一下,亦是無比安靜的。
這樣一聲不吭坐了很久,直到離正揚將人重新哄睡。不讓她再躺在沙發上,抱進臥室裡去。坐在床邊守了很久,確定她不會再突兀的醒來,才起身出來。
知道有些事情永遠是惡夢,生生不息,永不會磨滅。只是心疼她……
秦涼今天過來得早,一放學就來了。鍾笑那個時候沒有時間,秦秋彥的助理去接的他。沒回家,車子就直接開到了這裡。
實則助理有些無法招架小少爺,孩子只跟秦秋彥在一起的時候還有些乖巧,畢竟秦秋彥那個冰冷的性子,沒有人真的敢忤逆他。但在其他人面前,秦涼也是個冷硬的性格,小小年紀更不好打發。
助理甚至不敢跟他靠得太近了,就坐在一張桌子開外的地方看著他吃,以免影響到他的情緒。
秦涼一口口吃的很慢,時不時向門的方向張望,更像是在等人。
覺得她該是不會再來了,小小年紀怎麼可能有什麼持之以恆的勁頭,那些東西他也不過就是聽秦秋彥說的。而且還是一張假的證件,沒人會為了那個東西執著。
掃興,本來是最喜歡吃的糕點,忽然食之無味了起來。拿紙巾擦了一下嘴角,正準備要走人了。
卻見江南悠悠的走了過來。
江南自然不認識秦秋彥的助理,本來那張臉就長得跟個路人甲似的。她四處看了看,既不見他那個桃花蓁蓁的爸爸,也不見他那個艷光流轉的媽媽。還很納悶,這孩子是自己過來的?
這樣想著的時候,已經蹭了過來。
「小傢伙,你自己過來的?」
秦涼本來有些臉紅,想轉首窗外的。聽她一個稱呼,有些惱,小眉毛一擰,冷冰冰的跟她糾正:「我叫秦涼,你可以叫我涼。」
太親密了,說出來,自己又是一陣臉紅心跳。
小奶娃的心思江南怎麼懂,她本來也是個神精比較粗大的主,況且男人的心思你別猜,猜來猜去你也不明白。
助理見江南已經坐過去,就要起身,被秦涼一個眼神壓制。
如果此刻有誰敢過來破壞了這場有些驢唇不對馬嘴的聊天,秦涼一定會慫恿秦秋彥將他開除。他很是惡毒的想。
江南馬上態度良好地改正:「好好,我尊重你,不叫你小傢伙,叫你秦涼好了。」
看他儒的吃東西,湊上來:「那你有沒有幫我問問你爸爸,他到底拿沒拿我的身份證。或者沒沒有看到?」她可真怕自己一覺醒來,就成通緝犯了,新聞爆出有人拿著她的證件為非作歹,燒殺搶掠。
她本來就是個有案底的人……
秦涼抬起頭:「我爸爸還沒有回來,你明天再來試試看吧。」
江南頭疼,她從公司爬到這裡不算近,由其又是坐公交車來的,下班的時候擠得要命。
「你就不能打個電話幫我問一問麼?」
秦涼盯著她:「怎麼?讓你來問一問,你很難為?這不是你自己的事麼?」
江南語結,不知這是哪個混帳東西教育出來的孩子,竟也是個混帳東西。
果然混帳又生混帳。
第一次跟一個不大點兒的孩子講情理,業務不是很熟稔,江南只得保持自己心平氣和。
「我知道是我自己的事,這樣也挺麻煩你,不過你爸爸什麼時候回來,或者什麼時候會來,我不是不知道麼。況且我需要上班,也有點兒忙,就是一句話的事,你要能幫我問一下,我也不用來煩你了,你說對吧?」
對什麼對?秦涼巴不得她天天來煩他,最好煩死他。不是這個世界上哪個女人都能擁有這樣的待遇,瞧她那副嘴臉?分明是不知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