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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第275章 生死皆由天(2) 文 / 鏡未磨

    幾個人聽到順利生產,皆鬆了口氣。圍上來尋問大人和孩子的情況。

    黃宇發現離正揚臉色不對,問起來:「誰打來的電話?怎麼了?」

    離正揚緩了一會兒神,把人叫到一邊低聲訥訥:「薄南風死了,公安機關找到了他的屍體……」

    中了槍,最後是死在火場中,不過臉沒有全完燒傷,輪廓五官仍能清楚辨別是他本身。經過勘驗也基本認定是薄南風沒錯。

    他死了……

    薄南風的孩子出生的那一天,他卻死了……

    黃宇瞠目結舌的看著他,半晌,癡癡地笑了聲,就像聽笑話被人戲耍了,禁不住惱羞成怒。

    「少他媽的跟我胡扯,怎麼可能,他怎麼可能會死……薄南風怎麼可能會死……」

    他不是無所不能的神麼,小小年紀運籌帷幄,不僅可以開創景陽的輝煌,還是叱吒風雲的黑道太子爺。那些別人望塵莫及的東西,他年紀輕輕便能唾手可得。這樣的薄南風若不是有扭轉乾坤的本事,又怎麼可能達到這種登峰造極的地步?

    這樣的人素來掌握別人的生死,將別人玩弄於鼓掌,怎麼可能會死?

    黃宇就差上去撕扯離正揚的衣領,跟他扭打到一起。兩個人從小一起長大,他開什麼樣的玩笑他都沒有惱過。不過這一次的笑話他不愛聽,警告離正揚:「你別在這裡妖言惑眾,也不看看今天什麼日子。」

    離正揚拖起黃宇就往外走,覺得要看日子的人不是他,而是黃宇。

    這事不是他空穴來風扯出來的,是從紀夢溪那裡聽來的。那個男人有多穩往靠譜,不用說,黃宇也該知道。若沒有十足的把握,他不會打來電話說起這事。

    江南如今這個樣子讓她去認屍肯定不行了,紀夢溪跟那邊打過招呼,就讓他們這些朋友過去。而且這種事情一定要對江南暫時保密,還不到能說起的時候。

    忽然間天羅地網,哪一處都是編織的謊言,要讓江南這麼一個可憐的女人完全生活在一個虛假的世界裡。那麼多事情的真相都是瞞著她的,任何人的歡聲笑語也都那麼不由衷,通通的強顏歡笑。才覺得江南可憐至極,等到某一日真相一樣樣揭開的時候,對她而言,將是怎麼樣的打擊和崩塌?

    可是為了她和孩子,別無他法。

    紀夢溪剛剛在電話裡知道江南生產的消息也很震驚,無論如何沒想到是今天。之前沒有人通知他,聽離正揚說起來了,只覺得是晴天霹靂。

    「你跟我出來。」

    離正揚已經扯著黃宇向外走。

    紀夢溪趕來的時候,江南已經醒了,躺在病床上,孩子就在手邊。白白淨淨的一個小男孩兒,即便才出生,小小的一個人兒,皮膚還很縐巴,仍能看出五官極其出眾,除了嘴巴,其他的地方都不太像江南,反倒像極了另外一個人。

    心中感慨萬千,來的路上心一直是顫抖的,看到這一對母子更加如此。就像有一隻不安份的手一隻撩撥心尖的位置,沒想到她已經生了,是怎麼樣的凶險,想像不到,卻沒能陪在外面一直等候。像是錯過了什麼,心中空下去一塊。索性她沒事,微微的安下心。

    鬆了口氣,一出口還是聽出緊張情緒。

    「你還好吧?沒想到這麼突然,嚇死我了。」

    江南才醒沒多久,還很虛弱,打不起什麼精神,卻很開心。點點頭:「嗯,很好,這麼晚了怎麼過來了?」

    紀夢溪走近了打量,看她額頭有汗,將頭髮都打濕了,掏出紙巾替她擦了擦,鼻息間淡淡的清茶香。聽說滿月這段時間對身體的保養很有講究,冷熱都要適宜,連下床都十分講究。知道江南的性格,擔心她照顧不好自己:「我今晚給我奶媽打個電話,讓她過來照顧你一段時間。」

    「不用那麼麻煩,我媽和孫青他們會照顧我。反正已經生了,就沒那麼嬌氣了。真要大家忙不過來,我自己也會請個家政照顧。」

    紀夢溪無可奈何地看了她一眼:「胡說,這個時候同樣不能馬虎。」過來逗弄她手邊的孩子,這麼大一點兒的孩子按理說哪裡會笑,除了哭只怕任何表情都做不了。紀夢溪盯著他的時候,就覺得他在微微的笑著,或者是那一雙眼睛長得喜氣,風韻佔了那個人的,桃花眼,眼尾稍向上翹,不笑亦像含了一縷笑。

    才不得不感歎血脈的強大,息息相關,又代代相傳,竟真的是存在過的最好證明。

    伸出一根指手碰觸他的小手,接著便被緊緊攥緊掌心中,又細又軟,很神奇。就像撫平在他的心口上,將先前那些百味陳雜的觸感一下都撫平了。

    越發覺得小傢伙在笑著,紀夢溪專注地看了一會兒,跟著笑起來。側首問江南:「起名字了嗎?」

    「還沒有,之前不知道是男孩兒還是女孩兒,就想著出生之後再起。」孩子出生之後要辦許多東西,連帶上戶口,馬上就需要一個名字,江南打算晚上給他想一個。

    不緊不慢的樣子,覺得叫什麼都不是最重要的了,她把他生下來的,就是最好的。

    孫青正好走進來,看到紀夢溪,跟他打招呼。

    「你好,什麼時候過來的?」

    紀夢溪站起身:「剛來一會兒,才知道江南生了。」

    孫青跟著喜氣洋洋的,就像兒子是她生出來的。

    「你看小傢伙長的多漂亮,一般哪有這樣的孩子,生出來就能看出小模樣俊俏。真是隨薄南風……」

    頓了下不再說下去,知道現在這樣已經很悲情了。這個時候是江南最需要薄南風的時候,他沒能陪在身邊,甚至生死未卜,江南一定比誰都要難過了。馬上把話茬帶過去,問紀夢溪:「你吃飯了沒有?」

    紀夢溪跟著斂了神:「沒呢,工作越忙,越沒什麼胃口,回去的時候再吃。」又問:「給江南吃什麼?我去買。」

    「不用了,阿姨回家給她做了,估計也快回來了。她現在需要補養。阿姨說專門給她做點兒吃的比較好。」

    紀夢溪就打算回去的時候先去趟超市,給她買一些營養品送過來。之前太匆忙了,一心只想撲過來看她好不好,什麼都沒有想到。

    心情使然,覺得連空氣都凝固而壓抑。再呆下去,只怕會忍不住傷心落淚。找了借口,就要離開了。

    告訴江南:「你好好吃飯,這個時候身體很重要。我手頭上還有點兒工作先走了,明天再來看你。」

    離正揚和黃宇去認屍了,他在等電話,所以心神不寧。

    由其不能看到這個女人和孩子,這世上怎麼會有這麼趕巧又悲情的事,甚至覺得是喪盡天良了。

    孫青送他出去。

    轉回來時,江南側首靜靜的看著孩子不說話,眼睛裡的歡喜很明顯,這個孩子真是讓她愛進了骨子裡去。那喜愛從眼睛裡滲出來,掩都掩不住。

    孫青湊過來,跟著一起逗弄,細細打量小傢伙的五官,忍不住趴上去親一親。

    問江南:「你不睡一會兒,下午折騰得夠嗆,休息一會兒吧,兒子我幫你看著。」

    江南累是累,卻不想睡,伸手出來握著孩子的小手。到現在還覺得不可思議,怎麼會這麼小?其實長這麼大,也沒親見剛出生的孩子長什麼樣,最早看過的,也都是一兩個月了。那時候就覺得很小,豈不知孩子生出一兩個月跟剛出生還有天壤之別。

    頭腦中想像過無數次,看到的時候甚至嚇了一跳。沒想到會是這個模樣,她想像的那些打娘胎裡爬出來的模板全部否定了,才發現實在太抬舉他們家的這個了。小小的一團肉,才四斤半,也不知道是怎麼生的,那麼小,小手小腳似乎只比拇指腹大一點兒。

    這樣想著,忍住不拿起來比。

    孫青笑起來:「誰讓你那麼瘦,生出來的孩子也這麼小。我看過了,今天下午醫院新出生的這幾個,就咱兒子最小。不過別擔心,不影響孩子以後的生長。很多都是生出來的時候小,後面反倒比一般的孩子長得快。」

    她覺得這個孩子也一定小不了,明顯是隨了薄南風,只怕將來不論個頭還是長相都要十分出息。

    看了眼江南,接著說;「你這小身板也不奢望你一下把兒子生得老大,一看孩子就體量你,順產小一點兒其實很好生。」

    江南也覺得孩子即便在肚子裡也知道體量她,打她懷上,就一直沒什麼不良反應,不像有些孕婦,會劇烈嘔吐,或者食慾不振。一直以來她都能吃能喝,不長肉是她的身體就這樣。不過直到將他生出來之前,也覺得身體很輕便。

    而且母子連心,醒來時聽到孩子在身旁啼哭,幾乎是一剎那,江南的心就酸透了。也想跟著哭,等他不哭了,安靜地躺在她身旁,滿滿的只剩下幸福。

    看了一會兒,想起來問孫青。

    「你給宋家打電話了麼?愛愛是不是回去了?」

    孫青歎口氣:「剛才出去的時候打了,宋阿姨接的,說愛愛沒回去。打上次離開,到今天一直都沒有回去過。不過聽說她給於群打了一通電話,問了問小九,然後讓於群好好照顧孩子。是於群跟宋阿姨說的,不過再問她人在哪兒呢,沒說就掛斷了。」

    江南靜默下來,就知道是這樣。打她從廚房裡出來,看到客廳空蕩蕩的時候,就已經深切的感覺到,宋林愛這一走,只怕真的就要找不到了……否則她不會慌了神想要追出去。

    孫青安慰她:「讓愛愛冷靜一段時間吧,她既然肯回來看你,說明她一點兒都不怪你。哪一天想開了,自然而然就回來了。」

    離正揚和黃宇各自開著車過來的,一起去停車場,一路上兩個人都沒有說話。

    只有晚風在吹,夾雜著冬的凜冽,再厚實的外套也吹透了。

    才發現在外面站了很久,倚在車身上,不知不覺幾根煙都抽完了。

    離正揚要去醫院看江南。

    問黃宇:「一起?」

    黃宇不敢去,倚在車上一動不動。他沒有離正揚那麼沉得住氣,內斂的本事也不如他。見到江南只怕會控制不住心裡的悲傷,就什麼都說出來了。

    真的是薄南風,那一張臉豈會不認得,連帶從死者身上取下的飾物也都辨別過了。是薄南風平日最鍾愛的那一些,不論是耳釘,還是腕表……那些沒有被大火吞噬消融的印記,每一樣都清析標識了死者的身份。即便什麼都沒有,就只那一張臉……

    黃宇執煙的手輕輕的顫了起來,那感覺就跟抽筋一樣。手冷得厲害,便想,或許只是冷得太狠了,身心才會這麼不受控制地打著顫。

    掐滅手裡的煙,將兩隻手插到衣服口袋裡,企圖捂暖。

    從看到那俱燒焦的屍體開始,就一直想,倒不如燒得面目全非,任何人的痕跡都看不出,還能一直僥倖下去。是薄南風在瞞天過海,偷梁換柱,實則他沒有死。不知哪裡找來的屍首,想要矇混過關。反正他的辦法一直很多,詐死實在算不上什麼難事……如果看不到那張臉,他便可一輩子做那樣的遐想。

    可是現實殘酷,幾乎是給了他和離正揚沉重的致命一擊。

    逃無可逃,真的是薄南風,他竟真的死了。

    嗓音沙啞:「你去了醫院,見到江南怎麼說?」

    離正揚伸手去開車門,動作一滯。聲音飄渺:「還沒有想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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