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89章 你往死了作吧(1) 文 / 鏡未磨
江南獨自一人守著一個熱騰騰的涮鍋太久,高湯一片沸騰,而她卻連一個菜葉都沒有下。
薄南風走了,紀夢溪說他會永遠留下。雖然事情起端意外,過程也很晦澀,結果卻像是很圓滿。薄南風是危險,最後危險解除了,而紀夢溪也的確比陌路人要好上千倍萬倍,這回命運總算對她不薄,江南這樣想著,卻慌張張的掉眼淚。
連自己都說不出為什麼。
店員實在看不下去眼,那一鍋的湯就要熬干了,主動過來給她加湯。看著不忍,就多問一句:「小姐,你沒事吧?」
怎麼會沒事,五臟六腑都是空的。她胡亂的揪著衣料,一個地方窒息得厲害。本來紀夢溪要跟她一起,心煩意亂說她想靜一靜就跑來吃火鍋,結果心有千千結,就吃成這麼一副鬼樣子。搖搖頭:「沒事,我就是快餓死了。」
店員啞言,又不好再問。餓哭了的人見過,但這麼大個兒的還是頭次見。這可真是個日新月異,快速發展的新時代。
「你不用可憐我,其實五年前離開不是你的錯,你沒必要像現在這樣彌補我。」走之前江南心痛之餘還知道不可思議,就跟他這樣說。
紀夢溪站在倦鳥歸家的落日餘輝裡,字句鏗鏘:「只要你不離開我,沒什麼是我不甘願的。」
江南抽出餐巾紙,愣愣的看窗外暗夜之中的車水馬龍,覺得這樣也好,沒什麼是值得心痛的。
電話響了兩遍她才想起接。
是孫青,張口問她:「忙著呢?」
江南呆坐了太久,早已經穩了神。
「沒有,吃東西呢,叫了一桌子的菜,餓得想死,卻發現自己沒胃口。是不是很矛盾?」
孫青嘖嘖有聲:「這哪裡是矛盾,簡直是神精。」接著又提高了嗓門:「你丫可別浪費,現在經濟不景氣。」
江南順從民意:「過來吃吧,我請客。」
報了地址孫青匆匆往這趕,好在不遠,十幾分鐘便到了。
果然丁點未動,只那鍋湯沸了又沸,店員不得再加一次。
女人哭沒哭過一眼都能看出來,由其是江南此刻,眼睛痛紅微腫,連鼻頭都是紅的。孫青知道她今天開庭,便沒想到是感情的事。只問:「怎麼?官司打得不順利?」
江南抬眼:「不是,我今天和薄南風,紀夢溪都攤牌了。」
孫青一口肉片剛放到嘴裡,當即一陣巨咳,險些將自己嗆得半死。
瞠目結舌:「至於麼,搞這麼大?不是說等官司結束了再兩邊一個一個的挨著攻克,怎麼還突然改變方針政策了?而且你今天不是開庭麼,打了雞血了?哪來那麼多解決紛爭的精神頭啊?」孫青連珠泡似的,第一個感覺就是江南發燒,把自己燒神精了。
江南撐著額頭,太陽穴疼得厲害。說話都有氣無力:「我也不想,可是趕巧都遇上了,一時心急沒想太多就都說了。其實這樣也好,快刀斬亂麻,不用沒日沒夜的想這些煩心事了。」
「什麼結果?」這是孫青比較關心的。
「薄南風被我氣走了,我把什麼都跟他說得很清楚,以他那樣的性子意料中的。至於紀夢溪他並不責怪我,說好我們重新開始,這是我比較意外的。」
孫青臉上表情整體看上去很掙扎,按理說這個結果很好,簡直堪稱圓滿。若是宋林愛她們,一準是要欣喜若狂的,但她次之,畢竟在內心深處,她是真心的挺薄南風。只不過年紀小點兒,條件好點兒,長相出眾點兒,就要這麼被全盤否定,怎麼想它都不是很公平啊。
但以一個成熟慎重的眼光來看,這樣真的不錯。女人不適合豪賭,由其到了他們這個年紀,還是穩打穩贈的好。
「既然是這樣,何必悶悶不樂到飯都吃不下去。不是挺好的麼,反正你不想跟薄南風在一起,這樣一想紀夢溪絕對是這個世界上你不二的最好人選。」
路言正途,書歸正似,挑明了,似乎真的開始井然有序,江南安慰自己,一切都會過去。
江媽媽打來電來問江南晚上回不回去住時,孫青就在一旁吹風。
「別回去了,方青山又走了,跟我回家住。」
江南就直接對江媽媽說;「不回去,去孫青家住。」
「你都快成吃百家飯的了。」江媽媽說了一句掛斷。
回去的路上,江南想起問她:「方青山現在到底忙什麼啊?才回來一天就走了。」
孫青很惆悵:「研究門路想跟朋友做生意,他爸說如果找到好項目做就給他投一部分錢,這不他一看有資金援助,整個人就跟吃了興奮劑似的。」想起什麼,嗚咽:「我怎麼覺得方青山離我像遠了呢,連夫妻生活都不過,你說他怎麼回事啊?」
江南雖然年紀到了,但畢竟沒結婚。
隨口安慰她:「肯定是最近為了找好項目,又累又分神唄,也就你滿腦子俗念。」
孫青睨她:「等你結了婚,你就知道叫不叫俗念了。」
「林樂進景陽了。」孫青想到,扔出一句。
江南方向盤沒扶穩,險些跑偏。到底中了什麼邪,最近身邊的人似乎都和景陽扯上關係了,最早一個薄南風,接著一二三四……像前仆後繼。
握緊方向盤,裝若無其事:「很好啊。」不過聽說景陽招聘嚴格,林樂那個資質像也不太夠。「怎麼進去的?」
孫青搖頭:「不知道,還沒見到她本事,打電話道過祝賀,也沒細問。她說改天請客,讓我們放開肚量吃。」
才有過生日那一次,江南就已經怕了。迷迷糊糊蹭到別人的床上去,發生了什麼都不知道。如驚弓之鳥:「我看我還是算了,你們去吃,我這段時間都得糾纏官司的事。」
是白子仙給阮天明打的電話。說臨近下班的時候薄南風去了辦公室,看神情似十分落寞,白子仙跟他打招呼,看都沒看一眼,直接進辦公室了。白子仙因為擔心,刻意晚走,已經很長時間了,薄南風卻一直沒有出來。
阮天明接到電話後說;「好,你先回去吧,我去看看他。」
才叩響那兩扇木雕門,就聽裡面一陣咆哮。
「滾開,都他媽的給我滾。」
阮天明知道薄南風這是在氣頭上,無論因為什麼都說明他的心裡不痛快。索性不再敲,倚到門上挑出根煙點上。
其實他跟著薄南風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即便不說他也知道因為什麼。定然是江南,這個人雖然年紀不大,但做事殺伐果然,什麼事情不是游刃有餘?唯獨女人,遍地跑,卻是他最為陌生的一種生物。朋友一起無話不談,也曾當玩笑問過他。
「南風,你是不是對女人不來電啊?」
黃宇猜測:「他肯定喜歡爺們。」
薄南風哼笑:「誰說哥不喜歡女人?該愛的那個還沒來呢。」
到底是來了,卻成了他宿命裡的剋星,生得早,現得遲,一個傷痕纍纍了,一個卻還不經世事。偏偏一出場就盛卻人間無數,將薄南風這樣玩世不恭的人耍弄得團團轉。
薄南風對江南到底有多少用心,阮天明清析看在眼裡。他想得到一個女人有太多種法子可用,每一種都不用像現在這樣多災多難。但他傾心以對,小心喝護,不做一件出格的事。阮天明認識的薄南風從來不肯委屈自己,卻寧願在一個女人面前放低姿態。在那裡受了委屈,回來再這樣委屈自己,卻沒哪一次說過氣餒。阮天明沒法不唏噓感歎。
再度壯著膽子敲他的門板。
薄南風這回當真是累了,半晌,沉沉喚進。
室內沒有開燈,喧鬧的城市再璀璨的霓虹映進室內光線仍是薄弱。迎面撲來濃重的煙氣,阮天明想起薄南風說過,他實在不喜歡抽煙,有的時候卻又覺得非抽不可。
沿著薄光走進,是薄南風指間的煙火。
看他深陷進椅子中微瞇著眸子。阮天明雙手按在辦公桌上,問他:「要不要去吃東西?」
薄南風眼皮沒抬,良久,一伸手把煙頭按進煙灰缸裡。歪頭靠在椅背上:「你說,全天下的女人都這樣麼?還是只我喜歡的這樣?」
世界上的女人五花八門,阮天明見過的那些就一人一個樣,很難說都是哪一樣的。
「怎麼?江律師讓你心裡不痛快了?」
「是不痛快。」薄南風沉吟:「她讓自己難過的樣子最讓我看不下去,她那樣不是在折騰我,是在折騰她自己。可又怨不著她,是這天下的男人對她不好,連我都信不著了。那丫頭又傻又單純,許多年前卻被孤零零的扔在路上。那時候我幹什麼呢?」
薄南風瞇緊眸子,像真的尋著思緒去想。想起來又覺得無力單調。十幾歲的毛頭小子,即便那個時候他真的已經出現,怕也沒什麼能力護她周全,還是不會被她看在眼裡。斜眸睨他,恍若笑出來:「但又不得不謝謝紀夢溪,如果當年不是出了那個差子,他跟江南早就修成正果了,哪還有我什麼事。」
阮天明樹起身靠到他的辦公桌上。
挑眉問:「江律師知道你的心思嗎?」
「床都上了,怎麼可能不知道。」薄南風按了按眉骨,那個女人太無恥了,床上是女人,床下整個女土匪,什麼都干了,轉首就敢不認帳。
「其實江律師顧慮的東西多,我倒能理解。女人到了那個年紀,心思一般會變得很重,跟男人沒法比,如果什麼都不計較不管不顧,那才真叫沒腦子。而且之前我給你的那些資料顯示,江律師當年似是傷得狠了。女人越是這樣越有自我保護意識,不太輕易相信人,也很正常。你們之間有一道關卡,早晚都得過,現在不過將來也會像火山那樣爆發出。」
薄南風也是如此覺得,被她撂了那些混帳話才轉身就走,沒說捏著她的下巴讓她把話給他怎麼吐出來的怎麼嚥回去。
男女之事一波三折,要磨合的東西實在太多。他雖然年紀小,沒跟哪個女人牽扯不清過,可世間百態他見多了。這世上真有平坦的大道,沒有一馬平川的夫妻。有些結早破晚破,卻都得破。
薄南風掏出火柴盒劃著,睜睜的看著火光燒到指腹,燙疼了沒有扔下,空氣中彷彿迷漫肉燒焦的味道。薄南風不過微微的皺了下眉頭,盯緊那根殘敗的火柴梗,淡淡說:「那一時她捨我就紀夢溪,就像一把大火燒在我的心上,那麼疼。」他是什麼都懂,但那不代表他不會心痛。
阮天明料定他又不會吃東西了。
「要不要去喝一杯?」
薄南風搖頭:「沒意思,喝不了多少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那豈不是很好,也不知道大火燒在心裡是什麼滋味了,我送你回去。」
薄南風站起身,伸手抓外套。
「不了,如今這樣,即便死了也是疼,醉倒了能倖免什麼。遇到這個女人,我認命了。」
薄南風比阮天明還早一步離開,出總裁室的時候,幫他把燈關掉,沒回頭:「走的時候記得鎖好門。」
阮天明坐到沙發上若有所思,他跟薄南風的交情不比別人。都知道他對薄南風惟命是從,這是真的,連命都可以給他。可薄南風說過,他最不想要的就是人的命,變數太多,即便攥在手裡也很難把握,自己都尚且如此,何況是別人的。但他此刻卻說他認命了!
總覺得薄南風是風,沒什麼可以羈絆,原來只是沒遇到。不知道現在這樣,是好是壞。